“我那三個哥哥也定了油菜籽，三家今兒乖乖的付了錢。”駱謙嘖了一聲，“早這樣不就完事了嘛，非要耍心眼，真當他們是大聰明，別人是傻子?！?/br>
    李謠震驚之余，仔細想想，那三家在駱謙這里不僅占不到便宜，還搭進去不少值錢的東西，他們繼續(xù)打駱謙的主意，更慘的還在后面呢，這不就老實了。

    “我瞧瞧告訴你一件事?！?/br>
    李謠聞言眼睛閃亮光俯身。

    駱謙趴在李謠耳邊說：“你還記得李小葉嗎？”

    李謠不解點頭：“她是駱言強媳婦?！?/br>
    “顧壽死的那天晚上，李小葉和我大伯的小兒子駱小勇在一起，顧壽家人不是逼五個人每人給他們一萬塊錢么，李小葉知道這事不愿意跟駱言強過了，和駱言強辦了離婚手續(xù)，跟駱小勇過了。為了這事，駱言強和我大伯干架，兩個人又住進了大隊部醫(yī)院，我以為這事就這么著了，結(jié)果沒過多久，李小葉搬去跟顧壽的弟弟住了。五個人至今沒有一個人給顧壽家人錢，李小葉不樂意跟顧壽弟弟，她看上了徐小玉堂叔徐念，徐念不是跟青青媽領(lǐng)證了么，她不在乎一張證，就要跟徐念過?！痹绞秦毟F封閉的村子，這種事情越常見，駱家村還算可以，鮮少發(fā)生這種事情，駱謙聽村里人提起這件事，他還是有一點點震驚。

    李謠怒的跳起來拍柜臺：“李小葉不會死皮賴臉闖進去跟徐念、青青媽睡一張床吧?！?/br>
    駱謙一言難盡點頭：“徐念把她綁了起來送到派出所，說她瘋了。李小葉在派出所待了半天，她回來又和駱言強和好了。大伙兒都說她被臟東西上身，她到派出所走一遭，臟東西沒了，所以她又跟了駱言強?！?/br>
    李謠冷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自己心里明白?！?/br>
    “以前李小葉恨不得把眼睛摳掉安到駱言強身上，現(xiàn)在李小葉眼珠子不怎么安分?！崩钚∪~也來領(lǐng)油菜籽，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渾身難受。

    駱謙猜想應(yīng)該是駱言強和木匠們、李正、駱清?；煸谝黄鸬臅r候，李小葉發(fā)生了變化，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促使她發(fā)生了這種轉(zhuǎn)變。

    李謠還想說什么，就聽見有人在鬼哭狼嚎。

    “爸爸，兒子千辛萬苦搞來的豬尾巴給您補腎固那玩意，是大孝子呀，你打兒子干嘛?！?/br>
    余占賢聞言氣個半死，小王八蛋，你真想給老子補，關(guān)上門偷偷給老子補，你在技術(shù)員面前說這些糟心的話，你讓老子的臉往哪放。

    有一個村民扛著鐵耙子準備到地里看一眼，余占賢借用鐵耙刨糟心的玩意。

    “嘶——！”余松博拼命跑，小腿搗的特別快，“爹，我的親爹，手下留情，莫要被火氣沖昏了頭腦，我可是您親崽子。”

    余盛樂震驚小伙伴在這場生與死的搏斗中煉成了無影腿，他咂巴咂巴嘴，胳膊搭在技術(shù)員肩膀上：“爸爸，走，回去吃豬蛋，雖然國家不允許你生了，誰規(guī)定不能生就不能重展雄風?！?/br>
    “余！盛！樂！”

    聲音從余盛樂腦后勺傳來，余盛樂撇頭看旁邊，戴眼鏡的技術(shù)員面紅耳赤看著他，余盛樂哎呦娘啊叫喚收回胳膊，耳邊傳來一陣凜冽的風，余盛樂快速躲閃，險之又險逃脫了他老爹手中的棒槌。

    余本順一棒槌沒有干到他兒子，他舉起棒槌繼續(xù)干，今兒，他打不死小王八蛋，小王八蛋就是他爹。

    余盛樂嗷嗷的撒腿跑。

    李謠、駱謙出來就看到余松博、余盛樂跑的可帶勁了。

    余松博、余盛樂到底是被他們父親按到板凳上，屁股挨了二十棍子。

    兩人被鎖在屋里，暫時碰不著面。

    余本順、余占賢以為兩個渾小子消停了，其他孩子也消停了，誰知他倆的閨女要改名字。

    余本順的大閨女余明月要改成余安娜，小閨女余華月要改成余朱莉，余占賢的閨女余煥煥要改成余麗莎。

    余本順、余占賢聞言心臟差點停止跳動。

    余煥煥通知完余占賢，就去幸福家具廠找駱謙談做餐車的事，兩人溝通完細節(jié)，余煥煥付了定金，她沒走，摸著下巴欣賞墻上的照片：“有品位，符合我麗莎的氣質(zhì)?！?/br>
    余煥煥手插羊毛大衣口袋里，踩著小皮靴噠噠噠離開。

    李謠：“……”

    嘶。現(xiàn)在零下十幾度，她里面穿了件羊毛衫，外邊穿了件大衣，不冷嘛。

    李謠也想試試，她的手剛脫離鹽水瓶，立刻把手縮進袖子里，她還是老老實實穿大棉襖吧。

    第085章

    過了一天, 駱謙把木制輪椅放到車斗里，跟李謠說他去杜老郢了。

    李謠收尾剪斷線頭, 抱著暗紅色圍巾走到后院, 駱謙扶著拖拉機扶手，笑了一聲彎腰，李謠把圍巾圈到他脖子上, 繞了幾圈打結(jié), 把他頭上的護耳帽的護耳放下來。

    駱謙扯圍巾蓋過鼻子，開拖拉機離開。

    駱謙大舅爺杜祥福房間的窗戶是用化肥口袋里面的塑料薄膜堵起來的，光線極差，不是說他兒女對他不好, 而是農(nóng)村人堵窗戶只能想起來用塑料薄膜或者一種紙，很少有人選擇用玻璃。

    屋里陰冷光線暗，駱謙停了拖拉機，搬輪椅進屋, 他不適應(yīng)暗的光線, 眼睛瞇了一下。

    駱謙還好，瞬間適應(yīng)了現(xiàn)在的光線, 跟他進來的小表哥眼前一片漆黑，他小表哥緩了好久，才能看得清東西。

    “大舅爺, 外邊太陽好，我和表哥推你出去曬太陽?！瘪樦t趴在杜祥福耳邊喊。

    杜祥福沉默不語。

    駱謙小表哥杜天明跑出去拿熱乎乎的棉襖、棉褲回來, 手伸進棉被里給他爹穿衣服, 駱謙給他搭把手。

    兩人合力把杜祥福放到輪椅上。

    駱謙推杜祥福出門, 把輪椅靠墻放, 杜天明找出一個被子搭在杜祥福腿上。

    杜祥福雙手握在一起放在腿上, 他抬頭望著燦爛的太陽，臉上平靜，駱謙卻注意到他眼眶里閃著淚花。

    “大哥……二四來了，羊腿你帶回去，省的我跑一趟了?！倍艥M金一只手拎了一個系了紅繩的后腿，一只手拿了一根羊脊梁骨回來，他歡喜地叫大哥，就看到他大哥坐在院子里曬太陽，駱謙就在大哥身側(cè)，杜滿金瞬間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他把羊脊梁骨放進鍋屋，抱一把稻草走向拖拉機，他把稻草鋪到車斗里，把羊腿放到稻草上。

    村里有人宰羊，他大哥叫他買一個羊腿給小外甥送去，杜滿金做主買了最不值錢的羊脊梁骨，打算熬一鍋湯，兩家人湊在一起吃一頓飯。

    杜滿金高高興興回來，他沒有想到小外甥給他帶來了一個大驚喜。

    駱謙蹲了下來：“小舅爺，城里人管你剛剛拿的羊脊梁骨叫羊蝎子，報紙上說小孩子、老人喝羊蝎子湯，對骨骼好，青年人喝羊蝎子湯就更好了，可以強筋骨、補肝腎、祛風濕、防頭暈[注釋1]?！?/br>
    杜滿金：“！？”

    他花了兩毛錢買了一副羊脊梁骨，居然有這么多好處。

    “在城里，羊蝎子比羊rou貴兩毛錢?！瘪樦t繼續(xù)說。

    杜滿金：“ooo||”

    杜天明眼珠子轉(zhuǎn)了一圈，嘿嘿笑走到駱謙身側(cè)蹲下來：“小表弟，城里的羊rou好賣嗎？羊rou多少錢一斤？”

    “好賣，我每次去買羊rou，都被人搶完了。”駱謙托著下巴回憶道，“現(xiàn)在羊排和羊蝎子一個價，一塊四毛錢一斤，羊腿和羊脖子一個價，一塊兩毛錢一斤，我在羊rou館喝羊rou湯，有人說起年跟前羊rou得漲到兩塊錢一斤，臘月二十九那天，還得往上漲?！?/br>
    杜天明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爬起來，眼珠子怔怔望著駱謙，太特么嚇人了。有人到村里收羊，只給六毛二一斤，他們到鎮(zhèn)上買羊rou，撐死了七毛六一斤，而且羊脊梁……呸，羊蝎子最不值錢，基本上給老板一毛兩毛錢，老板就給你一整副羊蝎子。

    杜滿金也被驚嚇到了。他一個鄉(xiāng)下人居然吃這么精貴的羊蝎子，也太埋汰羊蝎子了。他怔怔盯著拿羊蝎子的手，這只手陡然變得精貴了。

    “大舅爺，我回了，下回來看您?！瘪樦t起身笑著說。

    杜祥福目光停留在紅圍巾上，少年目光澄清，笑的開心，不知怎的杜祥福想起了老早以前的事，他到小妹家走親戚，愛拎蜜三刀去，黃色的油紙包著蜜三刀，老板在油紙上貼一張紅紙，穿露襠褲的小外甥跑過來迎接他，他一只手拎著蜜三刀，一只手抱著小外甥走進妹夫家……他年輕去看外甥，如今外甥來看望年邁的他，杜祥福也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杜祥福點頭。

    杜滿金跑進鍋屋拿羊蝎子給駱謙，駱謙死活不要，他開拖拉機離開。

    駱謙沒有直接回家，他拐個彎去了市里廢品廠，弄幾塊鐵皮、鐵絲、鋼筋和輪胎，又買了一個焊炬，又到玻璃廠買了一些玻璃，有平面玻璃，也有浮雕工藝玻璃。

    駱謙回家，拿老虎鉗擰鐵絲，做了一個鐵環(huán)，然后做了一個長柄鐵鉤，他到前院滾鐵環(huán)。李謠看了一會兒，她把鹽水瓶塞給駱謙，拿長柄鐵鉤滾鐵環(huán)。她想到了孩子們，她一定要成為最強滾鐵環(huán)王，威風凜凜教孩子們滾鐵環(huán)。

    被李謠惦記的孩子們此時扒窗戶聽老師講課，駱筠文聽了一會兒就走開，其他孩子見狀追他，幾個孩子離開學校，專門走巷子和屋后踩冰玩，和跳窗的余盛樂撞個正著。

    抱著鐵窗框的余盛樂：“=-=||”

    余盛樂火速把鐵窗框安回去，他手指放在唇上噓，心驚膽戰(zhàn)帶孩子們離開。

    孩子們離開余本順家屋后到大路上，駱筠文帶頭跑，其他孩子噠噠噠追駱筠文。

    “誒呦我的祖宗?！庇嗍芬詾楹⒆觽冋矣啾卷樃鏍?，解救好兄弟的計劃暫時被他放一邊，他火速追幾個孩子。

    駱韻瑩、孫文靜、李舟橋跑的慢，余盛樂把三個小屁孩夾在胳肢窩里，瘋跑追駱筠文、駱筠修、孫魚、李小貝。

    三個小屁孩嘎嘎笑，四個大點的孩子啊啊叫。

    到了店門口，四個大孩子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氣，他們回頭看，余盛樂就在身后，四個大孩子啊啊大叫找李謠尋求庇護。

    叫聲戛然而止，四個大點的孩子歪頭看李謠滾鐵環(huán)。

    余盛樂放下三個孩子，搓搓手：“老板娘，這啥玩意呀？”

    李謠的心思全在滾動的鐵環(huán)上，隔絕外界一切聲音，駱謙適時說：“叫滾鐵環(huán)。我去市里一趟，路上男女老少都在玩這玩意，可上（/）癮了?！?/br>
    李上/癮謠被冒犯了，她在心里給駱謙記上一筆，繼續(xù)滾。

    余盛樂剛要叫駱謙給他做一個鐵環(huán)，余松博蹦出來，勾著余盛樂的脖子，笑說：“駱總，給我做一個，我拿給我家老頭玩，我家老頭玩物喪志，我就自由啦！”

    “你咋出來的？”余盛樂問。

    “把窗框卸了，爬出來的?！庇嗨刹┨裘?。

    兩人勾肩搭背嘿嘿笑朝駱謙走來，纏著駱謙給他們做鐵環(huán)。

    駱謙給他倆做了鐵環(huán)，他倆迫不及待玩了一會兒，再拿去給他們父親玩。

    結(jié)果，兩人從下午滾到傍晚，大伙兒聚過來圍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驚動了余本順、余占賢，兩人果斷獻上鐵環(huán)，才免受棍棒之苦。

    余本順、余占賢到村委門口滾鐵環(huán)，大伙兒跟過去。

    李謠喊孩子們到后院滾鐵環(huán)，她要去做飯，嗅了嗅，她聞到了羊rou的味道。

    駱謙在做鐵環(huán)，杜多思在做長柄鐵鉤。李謠進入后院，駱謙就分神留意李謠，見李謠跑進堂屋，駱謙說：“舅爺給的羊腿，我給剁了，放到砂鍋里燉了三個小時了?！?/br>
    李謠嗯嗯嗯應(yīng)道，她到鍋屋扒了一棵白菜，泡了幾把粉絲，拌了一道涼拌蘿卜絲。

    晚上，他們圍著爐子喝羊rou湯，啃羊rou，燙粉絲和白菜呼啦啦吃一碗，再吃上一口蘿卜絲，嘖，日子過得不要太美哦。

    駱美珍夫妻、駱麗珍夫妻是晚上十一點多回來的，喝上一碗熱乎的羊rou湯，吃上幾塊羊rou，驅(qū)走了骨頭里的冷意。

    次日，兩對夫妻回村收板栗，順便遷戶口。

    駱謙把鐵環(huán)拿到店里，他就回后院忙事情。

    李謠拿了一張紅紙，寫了賣鐵環(huán)，她熬漿糊把紅紙貼到外邊的墻上。

    鐵環(huán)好做，昨晚她和駱謙談過，過了今天，縣里肯定出現(xiàn)好多賣鐵環(huán)的，她和駱謙商量只賣這一批鐵環(huán)，賣完就不賣了。

    來買鐵環(huán)的人不少，村里人來買鐵環(huán)，縣里人不知道從哪得到消息騎車過來買。

    “我家臘月二十五賣菜，有芹菜、小青菜、空心菜、菠菜、韭菜?！爆F(xiàn)在臘月十六了，離臘月二十五沒幾天，駱謙之所以費勁搞鐵環(huán)，就是為了方便宣傳她家賣菜，昨晚他倆也談到這件事，李謠知道駱謙意圖，駱謙要縣城里的人到店里買菜，他安排余和平、余紅武到市里賣菜，因為他昨天到市里走一遭，發(fā)現(xiàn)市里菜價比縣里貴了三分到兩毛錢。李謠又說，“是大棚菜，搭大棚不僅費錢還耗心血，家里人忙活到年尾，也沒種出來多少菜。所以家里人每天只能送來一點菜，今天的菜賣完了，只能明天來買菜，咱家只賣五天菜?！?/br>
    大棚菜不僅對村民來說稀奇，對縣城人來說也格外的稀奇。

    他們聚在一起談?wù)撨@件事，拿鐵環(huán)回到家跟左鄰右舍談大棚菜，到了廠里跟工友談大棚菜，大家問他們哪里賣大棚菜，他們就說幸福家具廠賣大棚菜。

    李謠和駱謙的目的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