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下午，駱謙問姐妹倆跟不跟他回駱家村給父母送年禮。

    駱美珍說她倆已經(jīng)送過了。

    “我和姐每回回駱家村收購菜, 娘總是哭窮, 我和姐給她兩三塊錢。娘手里也攢了不少錢，要是她跟你哭窮，你別搭理她?！蹦锂?dāng)著鄉(xiāng)親們的面不僅哭窮, 還哭大哥家的孩子可憐, 叫她和姐接回來養(yǎng)。駱麗珍聽的火冒三丈，侄子、侄女的老子還活著呢，怎么著也輪不到她倆養(yǎng)。駱麗珍氣她娘，拉著她姐給她娘準(zhǔn)備了不到十塊錢的年禮, 跟她娘說大年初二她倆不回娘家了。

    “我心里有數(shù)?！瘪樦t開蹦蹦車離開。

    駱家村流傳謠妹在他不在家養(yǎng)小男人，是他小叔和他哥哥散布的。半月前，他回駱家村一趟，他娘跟他說了村里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 問他離不離婚, 她猜想他被謠妹喂了迷|魂|藥，死活不會離婚, 她就辛苦一點去他家守著謠妹，不能讓謠妹拿他的血汗錢養(yǎng)小男人。

    駱謙氣都氣不起來。

    他娘自顧自說丫頭片子是別人家的人，叫兩個外人幫他干啥活, 非要叫三個哥哥管采購的事，還說他哥他嫂子和他才是一家人。

    駱謙在心里笑了笑。他把蹦蹦車開到駱小龍家門口, 抱了一臺彩電進去, 送給駱小龍的, 還和駱小龍改了合同, 他一家七口的地租給駱小龍, 駱小龍每年給他地畝錢就可以了。這是他和謠妹商量好的。

    駱謙沒有瞞著人，一會兒的工夫，全村人都知道這件事。

    駱謙辦完了事，去了老宅，給他爹娘送了一些營養(yǎng)品和一身衣服。

    駱謙沒做停留，開車回余郢。

    駱謙走后，杜梅病倒了。

    最后服侍她的是駱清河，她的三個兒子、兩個二媳婦沒有一個人過來看她。

    *

    余本順外孫女滿月酒在余占賢家飯店辦的。余本順家開了先頭，村里有什么喜事，都到余占賢家辦酒席。

    大年三十，村里好多人到余占賢家飯店訂幾道葷菜，李謠也到余占賢家飯店訂了菜。

    后來又有其他村的村民到余占賢家飯店訂菜。

    “得虧我機靈，看到余郢全員種大棚菜，我立馬到咱村委會報名。看看，今年我種大棚菜賺了不少錢，那些沒種大棚菜的人后悔去吧。”

    “余郢的人到余占賢家飯店訂菜，中間肯定有講究?！?/br>
    “難道大年三十在桌子上擺幾道余占賢家飯店的菜，來年能賺大錢？”……

    經(jīng)過村民的嘴傳來傳去，變成了到余占賢家飯店訂菜來年能蓋兩層樓房。

    余占賢家飯店一下子收到幾百個訂單。

    后來還有人過來訂菜，被余占賢拒絕了。他給的理由是食材短缺，做不了那么多菜。

    大年三十下午，駱麗珍開蹦蹦車帶李謠和孩子們到余占賢家飯店取菜，三個大男人在家里做年夜飯。

    余占賢家飯店里坐滿了人，全是等著拿菜的人。

    李謠的訂單在前面，她訂的菜已經(jīng)做好了。

    李謠拎著菜說：“新年好，生意興隆。”

    “發(fā)財，一起發(fā)財?！庇嗨刹┕笆终f。他發(fā)現(xiàn)來他家訂菜的人最喜歡聽這句話，余松博對每位顧客都說這句話。

    李謠神清氣爽離開。

    今年村里的年味格外濃，家家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

    李謠把菜放回家里，帶孩子們貼春聯(lián)、窗花。

    三家人在一塊吃年夜飯，大年初一，三家互相拜年，大年初六，余和平結(jié)婚，他家在余占賢家飯店訂的酒席，李謠全家出動去吃酒席。

    趕在元宵節(jié)前，駱謙安排四輛大卡車送了兩趟菜到三座城市。

    過完元宵節(jié)，大家伙牟足了勁賺錢。

    李謠天天撕日歷，沒有覺察到時間流逝，已經(jīng)來到了1984年。

    他們縣靠種菜致富，家家戶戶不是蓋平房就是蓋樓房，駱謙的員工也在市里買了一套房子。

    駱謙出錢給余郢的小學(xué)建了新教學(xué)樓，修了閱讀室、乒乓球室、籃球場、足球場，帶頭捐錢修路。

    通向菜地的路修好了，各個村子聯(lián)合起來搞慶?；顒?，一直持續(xù)了一個星期。

    有唱大戲，有舞龍表演，還有村民們自己排的戲劇。

    最后一天，市報社的記者聽到消息趕過來，被村里的房子、路，還有村民們臉上的笑容驚失神了。

    他們采訪過后，趕緊回報社寫新聞稿。

    沒過多久，省記者趕過來采訪村民們，村民們句句不離李謠和駱謙，他們又去采訪兩人。

    *

    縣長、縣委書記看到報紙，已經(jīng)是一個星期之后的事了。

    兩人魂都快嚇沒了。

    人們普遍認為農(nóng)民的職責(zé)就是種糧食，他們縣底下的農(nóng)村大規(guī)模種蔬菜，只拿出50%的土地種糧食，這是胡鬧，這是不顧人民的溫飽。

    他們縣的農(nóng)民犯了大錯誤。

    縣長、縣委書記本該上報此事，及時制止這件事。

    兩人不僅沒有上報，更沒有制止，他倆仕|途到此為止。

    要問兩人后悔嗎？不后悔。農(nóng)民守著幾畝地過活，還要交糧食稅，一年到頭剩不了幾個錢，哪有閑錢送孩子讀書。即便有人送孩子讀書，能走出農(nóng)村的也就那一個兩個人。

    哪像現(xiàn)在，家家戶戶的適齡兒童被送進學(xué)校，他們能接受教育，閱讀課外讀物……孩子們已經(jīng)走上了他們這個年紀(jì)該走的路。

    在省級的會議上，領(lǐng)導(dǎo)們把這件事單獨拎出來談，多數(shù)人認為胡鬧，他們提高如果當(dāng)?shù)卣府不加以制止，農(nóng)民都跑去種菜，誰來種糧食，少數(shù)人提出把駱謙所在的縣當(dāng)作模范縣宣傳，鼓勵農(nóng)民致富。

    *

    駱謙和李謠不知道上面開了好幾次會，會上大家伙爭得面紅耳赤，最后更上面的領(lǐng)導(dǎo)出來說話，他提出嘉獎帶頭致富的人民群眾。

    他們的縣成了模范縣、蔬菜種植示范區(qū)。

    來取經(jīng)的人很多，真正行動起來的人卻沒有幾個。

    李謠、駱謙獲得了政|府嘉獎，帶來最大的好處就是他們到銀|行|貸款，銀|行那邊卡的松，還給予了一定的政|策上的利息減免和優(yōu)惠活動。

    這幾年，出國的人多了起來，他們著急出手老房子，駱謙碰到就全款買了下來。

    李謠整理房產(chǎn)證，拿繩子捆起來，裝進大的鐵皮箱里。

    她掐腰，當(dāng)房姐真爽。她現(xiàn)在收房租收的手抽筋，不敢想象這些房子拆遷，她名下的房子翻了幾倍，她會不會一天到晚收房租，這是要累死她。

    李謠痛苦（bushi）并快樂著。

    “媽，我爸呢。”駱韻竹、駱筠景兩個胖球把乒乓球拍放到椅子上，站在院子里中氣十足喊。

    當(dāng)年的兩個小娃娃快七歲了，秋季開學(xué)就上二年級了。

    他們家孩子上學(xué)上的早，都是這個歲數(shù)上的二年級。

    不是他們特意讓孩子上學(xué)早。老大、老二早熟，他們讓兩個孩子提前接受教育，由于他們知識儲備可以上一年級，所以他倆直接上一年級，老三天天把學(xué)校當(dāng)成家，學(xué)前班老師干脆提前收下老三，老四、老五做什么都要跟老大、老二、老三打擂臺，爭強好勝、掐尖好強說的就是他倆，兩個小不點知道哥哥jiejie幾歲上的學(xué)，他倆不知道怎么翻出的戶口本，拿他倆攢的零花錢到學(xué)校報名，姐弟倆霸氣十足把錢拍到椅子上，說他倆要上五年級，結(jié)果被學(xué)前班的老師拿糖哄去了學(xué)前班。

    這兩個娃賊精，要是被他倆看出了異常，她藏的房產(chǎn)證一準(zhǔn)被姐弟倆翻出來。李謠迅速把鐵皮箱鎖進衣柜里，把衣柜鑰匙鎖進梳妝臺的抽屜里，再把抽屜的鑰匙藏好。她伸懶腰開門，哈欠連連說：“你爸回老家給你奶祝壽去了?！?/br>
    兩個娃對視一眼。

    駱韻竹托著肥嘟嘟的下巴，眨眼賣萌說：“媽，你辮的辮子好好看?！?/br>
    李謠：“！”

    如果她剛睡醒，辮子應(yīng)該是亂的?，F(xiàn)在她的辮子沒有亂，說明她剛剛沒有睡覺。

    大意了。

    怎么跟兩個猴精解釋她剛剛關(guān)門在屋里干什么。

    姐弟倆拿起乒乓球拍風(fēng)風(fēng)火火跑了出去。

    李謠：“……”

    這兩娃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怎得她有點不會了。

    晚上臨睡前，兩娃又問李謠：“我爸啥時候回來？”

    駱筠修在李謠之前說：“我爸不在老家過夜，肯定今晚回來?！?/br>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駱謙回駱家村不帶孩子回去。

    李謠也沒有勸駱謙帶孩子回去見爺爺奶奶。

    駱筠文、駱筠修哥倆最開始提過幾次他們跟駱謙回駱家村，后來就沒提過了，另外三個孩子沒提過。

    李謠趕孩子們回屋睡覺，她回到臥室看電視等駱謙。

    駱謙和姐妹倆晚上九點多回來的。

    駱謙一臉的笑容，看樣子老家那頭人這回學(xué)乖了，李謠這樣想。

    李謠被啜疼了，她輕呼一聲，聲音被男人堵了回去。

    ******

    咸魚李謠被人翻來覆去暴曬。

    李謠。

    卒。

    “今天是場鴻門宴?！?/br>
    李謠處于賢者時間中，任由駱謙親她，聽到駱謙的聲音，她一把把駱謙拍開，朝他的屁|股踹一腳：“你回來笑個屁?！?/br>
    駱謙像狗皮膏藥一樣湊過去，一言不合就親親。

    反抗不了，李謠只能被迫（bushi）享受。

    “大哥家的一強你知道吧。”

    “嗯”聲從李謠口中溢出來。

    “他今年15歲，偷偷談了一個對象，女孩父母要告他耍流氓。我娘讓我給一強安排一個職位，她好找媒婆到女孩家提親?！瘪樦t蹭了蹭說，“一強前兩年看著還行，這兩年被我娘慣壞了，什么活也不干，天天到鎮(zhèn)上跟一群小混混混，村里人還沒有說他兩句，你知道他怎么說嗎？他說我娘跟他說他長大了到我們家公司當(dāng)領(lǐng)導(dǎo)，他才不干鄉(xiāng)下人干的活。這回他攤上了事，他又說只要他到我們家公司當(dāng)領(lǐng)導(dǎo)，女孩父母立刻把女孩送到他懷里。咱們家的公司小，裝不下他這么大的佛，我跟我娘說既然一強這么有本事，讓一強到更好的，更有前程的公司當(dāng)領(lǐng)導(dǎo)。”

    “我娘哭死了，說我要不救一強，一強這輩子就毀了。她見我這條路走不通，去求美珍、麗珍，叫她倆掏錢給一強開店，美珍、麗珍掏了50塊錢，她倆說她倆做姑姑的掏這些錢，不讓一強還了，剩下差多少錢叫大哥出，我娘劈頭蓋臉罵她倆，說她倆霸占了大哥、二哥、三哥的位置，采購員應(yīng)該是她三個兒子的?！边@個大壽過的簡直一地雞毛。駱謙留在村里算過大壽花了多少錢，一共花了一千，他丟下250塊錢，帶姐妹倆回余郢。

    李謠拍了拍他，很快就忘了他想要說什么話。

    *

    李謠沒有找姐妹倆去安慰她們，駱麗珍反倒過來找她，十分慶幸說：“得虧我對我娘沒有抱太大幻想，昨天回娘家沒帶李朋遠和孩子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