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亦言穩(wěn)住她，岑歆發(fā)白，臉色沒有一絲血色。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岑歆說道:“他最后的目標(biāo)，是譚曉箐。”

    祁亦言皺眉，今天早上，楊舒帶走譚曉箐的時候，他也在場，李景灝最后輕輕拍她的背，安撫的畫面意外的和他當(dāng)眾催眠岑歆的畫面重疊在一切。

    祁亦言轉(zhuǎn)身向?qū)徲嵤易呷?，岑歆跟在后面?/br>
    門被打開，陸衎剛開始詢問。

    陸衎不悅的看向門口的人，剛要發(fā)作，卻看到他身后的岑歆。

    李景灝也看到來人，這時，他沖他們一笑。

    “怎么回事？”

    陸衎回頭看到李景灝的表情，岑歆拉住他說:“譚曉箐呢？”

    “早上，律師帶走了?！?/br>
    “他真正的目標(biāo)，是譚曉箐?！?/br>
    陸衎這時忍不住，轉(zhuǎn)身沖到李景灝面前，他緊緊抓起他的袖口。

    “你到底還是人嗎？”

    李景灝卸下偽裝，露出狠毒的笑，說:“哈哈，我早就已經(jīng)在地獄里?！?/br>
    祁亦言拉過陸衎，岑歆說:“救人要緊。”

    陸衎“啪”的關(guān)上門，“準(zhǔn)備行動，給我好好盯著他?！?/br>
    第21章 黑犬（終）

    八點(diǎn)，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譚曉箐拉開窗簾，可惜，今晚注定無月。放眼望去，樓下的湖面，烏云倒映，黑幽幽的一片。

    譚曉箐木然的拉上窗簾，浴缸里的水已經(jīng)放滿，她走近關(guān)了開關(guān)，手機(jī)里自動的響起曲子。聽了無數(shù)次，心底還是會有些害怕。

    脫了鞋子，走到水里，拿起刀片，她清楚的聽見刀片劃破皮膚以及血液噴涌而出的聲音。

    手放進(jìn)浴缸里，一下子染成血紅，鼻間都是nongnong的血腥味。

    她想起很多事，失去父母時的無助，童年被那男人強(qiáng)/暴的恐懼，與李景灝在一起的甜蜜，剛懷孕時的驚喜，知道他出軌時的奔潰，孩子死時的絕望，以及她報復(fù)后的滿足。

    一切的一切都像泡沫一般，隨著生命的流逝，慢慢破裂。

    這一瞬間，感覺不到疼痛，她慢慢沉入水中，意識渙散。李景灝不知道，看了那么多死亡的場景，她早就已經(jīng)不怕了，卻一直配合著他，活在他的“報復(fù)”中。

    因為，這樣她就不會是一個人，不會一個人痛苦，不會一個悲傷……

    李景灝，她竟然這樣的恨他，也是這樣的愛著他，病態(tài)又可怕。

    死亡對于她而言，從來都不是件可怕的事，李景灝清楚，所以，他不會放她去死。他把她內(nèi)心最恐懼的事情一點(diǎn)點(diǎn)挖掘出，放大恐懼，又在每次淺度催眠中，讓她感受無數(shù)次死去又活著的痛苦……

    每次，到最后在夢境中快要死去的時候，他又會突然把她喚醒。她呆滯，又顫抖的看著面前的男人，他伸出手，一點(diǎn)點(diǎn)撫/慰她。他會輕柔的吻去她的恐懼，像他們第一次一樣，讓她不再害怕親密的性，讓她不再害怕那傷害，哪怕她已經(jīng)在夢境中遭遇了一次又一次……

    曾經(jīng)他會低聲呢喃她的名字，輕柔的在耳邊喚她的名字。

    “曉菁，曉菁……”那樣好聽，那樣的讓人沉醉其中，不愿清醒。

    而現(xiàn)在，他卻化身成魔鬼，在她耳邊說著：“周婷……”

    她恨啊，她好恨??！

    每一次都是一場凌遲。

    當(dāng)言語化身成為一把把利刃，割開她的血rou的時候，她也進(jìn)行著她的“報復(fù)”。

    如果周婷是她心中的疤，那孩子就是李景灝內(nèi)心最深處的痕。她會在他以為意識清醒的時候，一遍遍的告訴他孩子已經(jīng)死亡，如何死的樣子。會告訴他，孩子是怎么樣被埋葬的……

    李景灝變得瘋狂，卻殺不了她，只能把恨轉(zhuǎn)移到那些病人身上。同時，對她催眠，想要把孩子沒死的信息植入她的腦海中?？墒撬恢溃恳淮嗡际乔逍训?。

    他的孩子，同樣也是她的孩子啊，是從她身上割下來的血rou。

    遇見李景灝，本以為她慘淡的人生得到了救贖，卻不想，反而把彼此變成了猛獸。最后一次，他竟然放過了她，他放她去死，他永遠(yuǎn)都不知道，他的催眠對她從來都沒有效，有效的是因為心底那滿腔的恨和愛。

    淚水混合著血水，交雜在了一切，他們的人生，再此終結(jié)。這輩子，她變成面目可憎的怪物，下輩子，她想好好活著，好好成人。

    陸衎他們找到譚曉箐時，她呼吸薄弱，救護(hù)車是和他們一起來。

    岑歆看到眼前的畫面時，nongnong的血腥味傳入鼻間，不自覺的犯惡心。

    陸衎卻冷眼看著一切，他走上前去，意外看到旁邊的手表。

    隨行的醫(yī)生在簡單包扎傷口，就趕忙把她放上擔(dān)架，抬到救護(hù)車上。

    岑歆被留在醫(yī)院，她今天一整天沒吃東西，陸衎看著她吃了一碗粥后，又看她打著點(diǎn)滴才離開。

    重新回到審訊室，陸衎怒火中燒，門幾乎是被他踹開的。

    旁邊的刑警沒有準(zhǔn)備，被嚇了一跳，李景灝看到陸衎的表情，了然一笑。

    “我沒空聽你瞎扯，五月十一號那天，你在哪？”

    李景灝這時卻開口說:“有煙嗎？”

    陸衎咬牙，遞給他一只，他抽煙的的動作有些生疏，剛?cè)肟跁r，還被嗆咳了聲。

    “那天，我確實在酒店，周婷發(fā)消息說她有話和我說，譚曉箐那天也打電話給了我，讓我到湖邊，我去了?！?/br>
    “她拿著的離婚協(xié)議書，確實不是她偽造的簽字，是我簽的?！彼鲁鲆豢跓?，陸衎這次甚至覺得煙味都有些刺鼻。

    陸衎問道:“什么時候開始的？”

    李景灝一開始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問什么，大約過了幾秒后，笑了笑說:“譚曉箐，我曾經(jīng)以為，她和其他人不一樣，她不想死，她努力的活下去，那么堅強(qiáng)，積極的面對，配合治療。結(jié)果，她們都一樣，她們都一樣，死了就能解決一切，還妄想帶走別人的生命，以為，那是幫助他解脫。為什么，都有勇氣去死，卻不好好活著？”

    撕下偽善的面具后，李景灝像變了個人，這時，反倒是陸衎已經(jīng)冷靜下來，他倒出一根煙，低頭點(diǎn)燃，垂眸說:“你說的她們，是指，譚曉箐和你的母親？”

    聽到“母親”兩個字時，陸衎余光看到他果然一下子表情僵住，陸衎吐出煙霧說：“她忍受不了你父親，以為帶著你結(jié)束生命，就擺脫了一切。卻不想，你活了下來，你母親死后，你父親更是變得可怕，有幾次，你差點(diǎn)死在他手里?！?/br>
    李景灝雙唇緊緊抿著，手慢慢握成拳頭。

    “后來，你父親死了，你以為好日子來了，但是因為長期的虐待，你身體不好，在福利院也受盡欺負(fù)。12歲被領(lǐng)養(yǎng)，可是領(lǐng)養(yǎng)你的夫妻，幾年后又死于車禍。你勤工儉學(xué)，終于成為一個醫(yī)生?！?/br>
    “李景灝，你父親怎么死的？”

    李景灝笑了笑，他的雙目泛著紅絲，嘴角上揚(yáng)，嘴唇蠕動，慢慢說：“他喝多了，胃出血?！?/br>
    “火是怎么著的？”

    “他抽煙沒抽完，煙頭掉在垃圾桶里，里面有瓶過期的油，他喝酒胃疼，打翻了桌上的酒，撒了一地……”

    他平靜的說著，像說了很多次一樣，陸衎沒有回應(yīng)他。等他說完，陸衎卻說起了周婷。

    “周婷的阿姨，在你當(dāng)時的福利院工作，她知道你母親的事?！逼鋵嵰簿褪?，周婷可能是知道李景灝童年的創(chuàng)傷，而她利用這點(diǎn)，制造了譚曉菁和李景灝之間的誤會。

    李景灝面無表情，只聽見陸衎又問：“周婷是不是譚曉箐殺的？”

    李景灝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他眼神閃過一絲的錯愕，但是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說：“不是?！?/br>
    陸衎嘲諷一笑說：“謊言說多了，自己也以為是真相了？你是準(zhǔn)備殺周婷，但卻沒有打算用這種方式，你知道她對安眠藥已經(jīng)有了抗體。是譚曉菁，在你對周婷催眠后，換了你準(zhǔn)備的藥。而那個針孔攝像頭，也不是專門拍攝她死亡的過程用的，是她知道你和周婷的關(guān)系后，周婷長期預(yù)定房間后，她才裝的?！?/br>
    “是推測嗎？很精彩?！彼χf。

    陸衎也笑了笑，讓記錄的周洋拿過一旁的東西，說：“這是攝像頭的購買日期，這是，她購買安眠藥的記錄，譚曉箐也長期失眠，卻因為孩子的原因一直沒有服藥。還有，周婷戴的手表在她那?！?/br>
    他說:“可惜，曉菁死了，死無對證，怎么說都行?！?/br>
    陸衎猛得拍桌子，低吼道:“為什么殺其他人？”

    “忍不住?！?/br>
    陸衎聽到這話，終于忍不住起身，又一次抓起李景灝的領(lǐng)口說:“說你是魔鬼都抬舉你了，你知不知道，從一開始，譚曉箐都是清醒的？”

    “呵，怎么，怎么可能？”李景灝被勒得有些難喘氣，卻沒有掙扎。

    陸衎松了手，他重重跌在椅子上。

    “在你計劃好一切的時候，她也計劃著她的一切。你以為你控制了她，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其實也被她控制了，譚曉菁是瘋了，你們都做了什么？”

    “你說我們不知道她對周婷對你做過什么？那你又知道是什么導(dǎo)致她病情發(fā)作的？周婷又做了什么？”

    陸衎遞上手機(jī)，李景灝在看到照片的瞬間，“啪”的拍掉了手機(jī)。

    “她父母死后，十二歲的時候，她被強(qiáng)/暴，還被拍了照片，一年前，卻突然被傳到了一個現(xiàn)在被禁封了的網(wǎng)站上。照片是周婷發(fā)的，我不知道她怎么找到，但是當(dāng)她把這些拿給譚曉菁看的時候，你知道會導(dǎo)致什么嗎？”

    李景灝怔住，他臉色變得極其的不好看，嘴唇蠕動，一直低聲說著：“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催眠沒有失敗過……”

    “譚曉菁，早就在你背叛的那時候已經(jīng)瘋魔，你以為你在報復(fù)她，其實一直是受她cao縱?！?/br>
    “李景灝，你是醫(yī)生，卻把一個病人變成魔鬼，自己成了那把刀。其他人何其無辜，要被你們這般對待？你可以繼續(xù)隱瞞不說，我也有的是時間陪你耗著。”

    李景灝慘淡的笑出了聲，眼眶泛紅，這一場混戰(zhàn)中，他們都錯得徹底，也可惡得到底。他之所以學(xué)習(xí)催眠，學(xué)習(xí)心理學(xué)，一方面是為了治愈自己，卻不想自己反倒成魔。

    久久，李景灝終于輕吐:“我說。”

    醫(yī)院里，岑歆打好點(diǎn)滴，精神好了很多，她下床來到譚曉箐的窗前。

    她戴著氧氣罩，輸血后，已經(jīng)搶救過來。只是，久久未曾蘇醒。

    她嘆了口氣，又回到自己的房間，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天睡了很長時間，依舊覺得有些困，閉上眼就沉沉睡去。

    半夜，岑歆是被屋外的雨滴聲弄醒的，她剛準(zhǔn)備翻身起來，卻意外的看到自己身旁有人。

    “是我，怎么醒了？”黑暗中，她聽到熟悉的帶著些疲憊的聲音。

    岑歆才注意到他握著她的手，她往邊上挪了點(diǎn)。

    “別動，我是老了嗎？才兩天沒合眼，竟覺得累了?！?/br>
    “審?fù)炅?，他都說了嗎？”岑歆問道。陸衎或許是真的累了，含糊的應(yīng)道:“恩。”

    不知道是因為這樣的夜晚太過于靜謐，容易讓人卸下心防，還是因為，這樣的他，讓人心動。

    岑歆開口說:“要不，你上來睡會?！?/br>
    陸衎一瞬間都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兩眼在黑暗中泛光。岑歆又往邊上挪了點(diǎn)，她很瘦，空出來的位置夠一個人躺了。

    陸衎巴之不得兩人關(guān)系更近一步，他脫了外衣，岑歆本來是打算他睡床，然后她不睡的。陸衎卻看穿了她的心思，在她準(zhǔn)備下床時，伸手隔著被子擁住她。

    岑歆卻沒有掙脫，也沒有大的反應(yīng)，陸衎其實內(nèi)心有些竊喜，她現(xiàn)在不抗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