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新年好。”

    “每年這個時候，你都會來家里吃飯，早些時候，我要打電話給你，老季卻說今年你應(yīng)該不會來了，讓我不用打。岑歆，還好嗎？”

    岑歆知曉，季奇山知道了，其實本來這事就瞞不過他，那天她的反應(yīng)和話，當(dāng)天季奇山可能反應(yīng)不過來，回去大概就知道了。

    “挺好的，等明天，我再來看您。”

    “好著就行，聽聲音，你是不是感冒了，趕緊去吃藥……”她絮絮叨叨，明明像往常一樣，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可是，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她可以理解季奇山為什么這么做，但是不可能原諒。

    “知道了，趙姨，明天我下班過來?！?/br>
    “好，明天給你做你喜歡吃的?！?/br>
    岑歆掛了電話，就看到陸衎開門回來。

    “你怎么回來那么早？”岑歆有些詫異。

    陸衎放好外衣，湯包立馬就蹭到他腳邊，一副求抱抱的表情，岑歆有些嫌棄的看著它。

    陸衎卻拋下它，向岑歆走來，他把她攬在懷里，下巴蹭著她的頭發(fā)，他呼出去的氣熱熱的，很鬧人。

    “早點吃了嗎？”

    岑歆點點頭。

    “那中午飯呢？”

    “……”

    “唉，看來還是把你隨身帶著才好。”

    “我又不是寵物?！?/br>
    “你要是寵物也是只不省心的寵物，你看湯包，雖然是只貓，但是一日三餐比誰都準(zhǔn)時積極。”

    湯包瞇著眼睛，沖他們叫了一聲：“喵～”

    岑歆懶得計較，可能也是因為藥效和哭太久的原因，這會困得要命，她縮在他懷中，眼睛都睜不開。

    只是，他褲兜里，好像裝了什么，有些硌人，困意來襲，她只是皺了皺眉，就閉上眼休息。

    “岑歆？等會再睡，我們?nèi)コ渣c東西再睡?！?/br>
    “我好困?！?/br>
    聲音軟綿綿的，撩得陸衎心弦繚亂。

    “那我們?nèi)シ块g睡。”他低頭看她，眼睛紅紅的，同時也看到桌子上買花的發(fā)票，就知道自己去了那個地方。

    他輕輕晃了晃她，然后打橫抱起她，岑歆已經(jīng)睡著了，甚至說起了夢話：“雪人，想要個雪人。”

    陸衎低頭，小心翼翼在她眉心溫柔的落下一吻，輕輕說：“好，等你醒來，我們一起去看雪?！?/br>
    岑歆這一覺睡得很沉，無夢，醒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她摸摸身旁無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就起身去客廳，燈是亮著的，卻沒有人。

    奇怪，難道是她做夢嗎？她正想著，就發(fā)現(xiàn)桌子上有個紙條，她立馬穿上羽絨服下樓。

    就看到有個人，正在小區(qū)的院子里，圍著兩個雪人一圈圈跑，繞一會又拍拍雪人，好像是怕它化了一樣……

    又站在那半人高的雪人面前打量，那傻氣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他。

    岑歆拉緊衣領(lǐng)，像他走去，陸衎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她，他拼命招手，見她沒反應(yīng)，就跑過去拉著她過來，像個小孩一樣：“來，給你看個東西?！?/br>
    岑歆笑著跟著他小跑到兩個雪人面前，一邊叨叨：“你怎么睡那么久，我還以為就一會，不過堆雪人還是挺講究的……”

    他一直開心的說個不停，岑歆忍不住，抱住了他。

    “陸衎，謝謝你?！?/br>
    她有一段時間，是怨恨他的，怨恨為什么那個時候救她，為什么要一次次的救她……

    可現(xiàn)在，她卻無比感恩，至少，她這幾年，她過得比很多人都幸福。陸衎把他所有感受到的善意和幸福，都一點點的給到她身上。

    陸衎把她的衣服帽子戴上，輕輕拍去她身上的雪花說：“岑歆，我想讓你知道，以后，我不阻止你去恨他，不會讓你去原諒釋懷過去，你想做什么，一定優(yōu)先考慮你自己，而不是我，或者岑棲和你的父母。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只有你想要活著，才是真正的活著。而我，會一直陪你走下去?！?/br>
    陸衎的目光柔得像滿天的雪花，輕輕的飄落，鋪滿了她的心頭，讓她永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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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可能持續(xù)虐……那啥，可以點番外了，番外甜回來……

    第81章 破繭（三）

    第二天，雪就已經(jīng)停了，氣溫依舊很低，積了一地的雪還沒有化，想起院子里那兩個雪人，岑歆只感覺暖暖的。

    下午陸衎想要陪著她去季奇山家，原本岑歆還在想要怎么打發(fā)他不去，到了下午，陸衎剛好被程國梁叫走。

    岑歆是打車去，季奇山兩年前搬了家，現(xiàn)在居住的小區(qū)是剛開發(fā)的，環(huán)境很好，圍繞著一個人工湖，特別適合養(yǎng)老，就是離市區(qū)有點遠(yuǎn)。

    季奇山畢竟是醫(yī)生，多年下來，有了不少積蓄，要買房子很容易。他住一樓，才進(jìn)小區(qū)門口，遠(yuǎn)遠(yuǎn)的就見到趙玉華在門口等著。

    歲月不饒人，她看上去卻要比很多同齡人要年輕，可她還是看到了，趙玉華盤起頭發(fā)的發(fā)根處，已經(jīng)泛著銀白。

    趙玉華是中醫(yī)院的醫(yī)生，但是她退休的早，在季悅?cè)ナ赖牡诙昃筒⊥肆恕Ｍ诵莺鬀]多久，開了一家中醫(yī)館，生意不錯，所以，她平時很注重養(yǎng)生。

    趙玉華拉著岑歆進(jìn)門，從鞋柜里拿出一雙未拆封的毛拖鞋來，遞給她后問：“小歆，最近還好嗎？怎么感覺你又瘦了?！?/br>
    岑歆客氣禮貌的微笑著，沒有怎么接話，遞上手里的東西。

    每年從她有稿費開始，她來吃飯時都會帶一些禮物，今年有了工作，再加上陸衎那一份，就有些多了。

    趙玉華皺了皺眉，拉著她的手進(jìn)來，把東西放在一旁，然后說：“人來就行了，買什么東西，你這孩子?！?/br>
    “趙姨，今年我都工作了，不買說不過去，還有一份，是陸衎的?！闭f話間，她換好了鞋子。

    一抬頭，就看到趙玉華眼里閃過的水光，岑歆知道，她想起了季悅。季悅不在的那年，也是她工作的第一年。

    不過，趙玉華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緒，擠出笑容拉她進(jìn)門。

    從玄幻進(jìn)到客廳，就感覺一股暖氣撲面而來，以及飯菜的香味。

    季奇山穿著灰色的衣服，外面套著一件黑色的毛衣褂子，從餐廳走出來，見到岑歆，和往常一樣噙著慈祥的笑問：“陸衎呢？他沒來嗎？”

    岑歆在見到他的一瞬間，還是沒有藏住情緒，憤怒和不解一閃而過，她恍惚過來，假裝捋了捋發(fā)絲，重新抬起眼簾和平時一樣淡淡說：“臨要走的時候，程局找他有事，他們出去了，他說，如果待會趕得及再過來?！?/br>
    季奇山笑了笑說好，就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趙玉華這時候從廚房出來，端著一杯熱茶，放在餐桌上，向岑歆招招手。

    趙玉華拉著她坐下，一邊說：“給你熬了點紅糖姜茶，趕緊喝進(jìn)去暖暖，你的手太冰了，一直是這樣嗎？”

    岑歆搖搖頭，趙玉華的手很熱，拉著她的手時，能感覺到暖暖的，溫度從指尖傳遞開來。岑歆捧著杯子暖手，對著口吹氣，冷了一些后小小的喝了一口，笑著和趙玉華閑聊。

    桌子上的菜很豐盛，幾乎都是她愛吃的，吃飯時，三人像以前一樣，趙玉華似乎沒有察覺出兩人的異樣來。

    只是吃完飯，季奇山和她來到書房，趙玉華忙著收拾，書房門半開著。

    他的書房很干凈，桌子上擺著宣紙和墨，季奇山愛好書法，有空的時候就會寫上兩張。桌子的角放著一個相框，比醫(yī)院那個要大一些，是一張全家福，季悅站在他們兩人中間，看著鏡頭笑。

    季奇山背對著她，岑歆直接問：“為什么？”

    他異常的平靜，但是當(dāng)他抬起頭，那飽經(jīng)滄桑的眼眸里，蒙上一層水霧。很快，季奇山收回了目光，他看著相框里的人，慢慢的，紅了眼，蒼老的臉上，不知不覺間爬滿了褶皺。

    “為什么？”岑歆執(zhí)著，又問了一遍，這一次帶著顫。

    季奇山低沉的笑了一聲，他重新抬起頭的時候說：“我不后悔?！?/br>
    岑歆不解，她執(zhí)著一個答案，她明知道現(xiàn)在不能如此感性，但是她不能原諒，為什么一定是他？

    季奇山看到她眼里的傷痛，他苦澀一笑，很輕的說了一句什么，岑歆并沒有聽清。

    隔了一會，他臉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情緒，他看著她的樣子，眼神卻又些空靈，就像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人。

    他說：“岑歆，你知道這世界最痛的事，莫過于他們在我們眼前死去，留我們獨自活著。一次，就足夠刻骨銘心?？墒?，你知道嗎？她在我面前，死過三次。”

    “我是醫(yī)生，心理醫(yī)生，我醫(yī)治過無數(shù)像她那樣的病人，可是，我獨獨醫(yī)不好她。我救了她兩次，我甚至求她，為了我們，活下去。她反過來哭著求我，求我放過她，讓她去死……”

    他摸著相框的邊緣，很用力，拇指的rou被壓下去，連帶著修剪整齊的指甲邊緣都泛著白。

    岑歆知道，他是真實的痛苦，但是，她無法原諒。她們做錯了什么？岑棲又做錯了什么？

    季奇山抬眼，已經(jīng)看不見眼淚，很平靜，如同一潭死水，他繼續(xù)說：“我一直都知道，小悅喜歡的人，是你的父親，她考警校，也是因為你父親。他們很早就認(rèn)識了，他救過小悅一次，她把他當(dāng)成目標(biāo)，當(dāng)成崇拜的對象，這些我都知道?！?/br>
    “那時很少有人知道你父親已經(jīng)結(jié)婚，但是后來，我們知道的時候沒有多驚訝。季悅那段時間很難過，但是她和我說，她會忘掉你父親的，直到有一天我從她口中，聽見另一個男孩子的名字，我覺得那是一個好的開始?！?/br>
    “可是，她最后執(zhí)行的那個任務(wù)，原本不應(yīng)該她去的，是你父親求了陸縝之，讓她代替梁嘉去的。他想保護(hù)你們沒有錯，可為什么偏偏是小悅！”

    “她為什么，要答應(yīng)?。　?/br>
    “小悅她，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被留在在那里，被他們……”他說話時，顫抖得不像樣子。

    后面，斷斷續(xù)續(xù)的重復(fù)著：“她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她說最后一次和他執(zhí)行任務(wù)！她說回來后，要大方的給他們發(fā)請?zhí)?/br>
    岑歆站在那，聽著他發(fā)泄一般的說著往事，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下。她無法說出對錯，這中間牽扯多人，她都無法去評判對錯……

    可是，她唯一不能理解的，她和岑棲為什么要背負(fù)這一切？

    岑歆紅了眼睛，她走到他面前，依舊問：“為什么？”

    既然是他們的錯，為什么要報復(fù)在她們身上？

    季奇山吸了口氣說：“當(dāng)時，警局這邊并沒有對外公布具體情況，連任務(wù)是什么我們連家屬也不知道。小悅是后來被查出，被感染了艾滋……岑歆，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崩潰嗎？我恨不得，把那些人千刀萬剮，我恨不得……”

    他痛苦的閉上眼睛，雙手抓著頭。

    岑歆咬緊牙關(guān)，季奇山長長的舒了口氣，他又繼續(xù)道：“我忘不了，她死了之后，我曾經(jīng)想過很多辦法報復(fù)。你父親死了，梁嘉卻活著，我猶豫過，可是，當(dāng)梁易堃找到我的時候，他一個錄音交到我手上的時候，我瘋魔了?！?/br>
    岑歆笑了，眼淚從眼眶溢出，她想到之后每次在治療她時的樣子，她終于知道，為什么他害怕她想起那段回憶。因為那不僅僅是她心里的傷，更是季奇山自己犯下罪。

    岑歆就站在那，她抹去眼淚，眼眶泛紅，她問：“那為什么又要幫我？為什么要答應(yīng)救我？”

    季奇山與她對峙時，他一笑，無限的的蒼涼，他說：“在梁易堃?guī)銈冸x開后，我聯(lián)系不上他，我感覺事情失控。當(dāng)找到你們時，是他和梁嘉結(jié)婚后的第三年，你們，已經(jīng)那個樣子了?！?/br>
    “所以，當(dāng)時你們明明知道，對嗎？”

    季奇山看著她，沒有說話，可這就等同于默認(rèn)。

    “是你告訴岑棲計劃的嗎？”

    當(dāng)時，她們也像安燃安煜一樣，試過很多逃離的辦法，但是梁易堃長期對梁嘉用藥，而且經(jīng)常會把她帶到他們不知道的地方，要真正的擺脫他很難。

    就在她們發(fā)愁時，岑棲遇到一個人，說可以幫她們，只要她們答應(yīng)他一件事。當(dāng)時他并沒有明說這件事具體是什么，直到現(xiàn)在，她才知道，他們求的，也是梁嘉手里那一份東西。她沒有見過那個人，岑棲只說，他和梁易堃是認(rèn)識的，其他的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