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繡哭得泣不成聲，“我去了，可是里面黑黢黢的，全是冷冰冰的刀子鉗子，我怕嗚嗚……”

    “這會兒知道怕了，之前……”跟人上床的時候怎么不怕？

    顧忌著鄭立強還在這兒，林若錦咽下了后半句。

    罵了半天，氣了半天，林若錦的怒火才稍稍降下，“這個孩子你打算怎么處理？”

    林若繡茫然的看著她。

    林若錦嘆了口氣，“既然打也打不掉，那就生下吧。你這肚子最多還能瞞兩個月，到了瞞不住的時候，你就把腿敲斷，再拿著診斷書去廠里請個長假?！?/br>
    有她在，請個長假倒是不難，但她心里憋著氣，總是要敲打震懾一下二妹。

    “大姐~”

    “你就是喊玉皇大帝也沒用，該斷腿就斷腿。不然你就挺著大肚子去上班，讓全廠人都看看你多不容易，多堅強！多厲害！”林若錦臉上全是冷笑譏諷。

    鄭立強倒是看出來林若錦是在故意激二妹，拍了拍她的肩頭，讓她別說話安靜聽jiejie的。

    見她安靜下來，林若錦又道：“你還沒結(jié)婚，這個孩子不能留。生下來后，我會給它找個好人家送走。”

    “不！不能送走！”

    一直弱氣的二姐忽然發(fā)出了強烈的反對，“這個孩子不能送走，我辛辛苦苦生下來，為什么要送給別人?！?/br>
    “留下來？那誰撫養(yǎng)？你不上班了？讓媽給你養(yǎng)？”

    林若錦的火氣再度飆起來，“留下它，它怎么叫你？管你叫姐還是叫媽??？叫jiejie，咱媽一個人生得出來？叫媽，你敢答應(yīng)嗎？要讓整個泉城人都曉得你未婚當(dāng)媽了，你了不起?。俊?/br>
    “你有沒有想過那樣你會面臨什么??？是周圍人的指指點點風(fēng)言風(fēng)語，他們說你不知廉恥、下賤，罵那個孩子是野種是臟東西……”

    “他們會指著你的脊梁骨罵，罵得你一輩子都抬不起頭，還會罵咱爸咱媽，教不好女兒、丟人現(xiàn)眼……”

    林若錦自己都被氣哭了，邊罵邊哭，最后一把抱住林若繡，兩只手掌重重的拍打在二妹的背上。

    “你已經(jīng)犯了一次錯，不能再繼續(xù)錯下去了，就聽姐的成不？”

    林若繡也不知道是被大姐罵哭了還是打哭了，哭得稀里嘩啦像是開了閘的水壩。

    不一會兒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直打嗝。

    鄭立強看得不忍心，內(nèi)心經(jīng)過萬般掙扎后，終于開了口。

    “大姐，你別罵阿秀了。我跟她結(jié)婚，這個事兒就解決了?！?/br>
    “結(jié)了婚，那孩子就能光明正大的生出來，不用送走，也不會有人再罵阿秀和伯母?！?/br>
    林若錦被他的話驚住了，“小鄭，你…你說什么？”

    “我說，我想跟阿秀結(jié)婚。那個孩子就當(dāng)是我的?！?/br>
    他擰了毛巾遞給林若繡擦臉，“這是最好的辦法，不是嗎？”

    “那怎么行？這不是讓你當(dāng)冤大頭嗎？”盡管林若錦偏疼自家人，但本質(zhì)還是厚道的，不想坑鄭立強。

    鄭立強看向林若繡，眼睛里全是她的倒影。

    “我一直都喜歡阿秀，跟阿秀結(jié)婚過日子這事我想了好幾年。只要阿秀愿意嫁給我，一心一意的過日子，我就把這孩子當(dāng)成自己親生的照顧?！?/br>
    “阿秀，你肯跟我結(jié)婚嗎？”

    林若繡愣愣的望著他。

    雖說她從接受鄭立強的示好時，就打著這個主意了。可真正聽到他這掏心窩子的話時，她還是有些心顫。

    這一回是真的愧疚，真的良心不安。

    一個男人，因為喜歡她，所以愿意幫別人養(yǎng)孩子。這不是一句簡單的話，而是一個沉甸甸的責(zé)任。這樣的真情，重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有些不敢去接。

    見她沒出聲，鄭立強有些失落，但他難得的機靈了一回，“阿秀，我數(shù)三下，如果你不出聲反對，那我就當(dāng)你同意了?！?/br>
    “三……”

    “二”

    林若繡囁嚅著嘴，看看大姐又看看鄭立強，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一！”

    “阿秀，等你出院了，我們就去領(lǐng)結(jié)婚證！”

    多年的夙愿達成，鄭立強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林若錦邊上看著這二人，面上微笑，心中卻有些擔(dān)憂。

    只盼二妹這回能真心跟小鄭過踏實日子。

    **

    林若繡懷孕的不安和焦慮是來源于精神壓力，而陳二嫂劉氏的壓力和恐慌則是來源于身體本身。

    劉氏結(jié)婚八年，一共懷了三次，只有第一回懷孕平安生下了春燕，第二次和第三次都在兩個多月時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頭胎時沒坐好月子，虧了身子。

    都這這么些年了，她也看開了，不大指望再生，偏偏不念叨的時候，孩子又來了。

    這一回也來得驚險。

    三月底正是種苞谷秧的時候，男人們體力好就負責(zé)運送，女人們則在地里把這玉米苗子栽好。

    這活兒也不輕松，得蹲下身子才行，一干就是七八天，弄得腰酸腿軟。

    到了最后一天的時候，二嫂種完一行，起身準備去下一行時，眼前一黑，身子搖搖晃晃差點摔了，幸好旁邊的人扶住了她。

    下邊那塊土的人瞧見她褲子浸出紅漬，提醒道：“呀，陳二嫂你是不是來事了？褲子臟了?！?/br>
    劉氏納悶：“沒啊……”

    她上個月還沒來呢。

    不對！已經(jīng)流過兩次的她，有了經(jīng)驗，立馬叫陳愛軍送她去衛(wèi)生所。

    果然，這回真的懷上了！

    夫妻倆高興壞了，不過醫(yī)生又說胎不穩(wěn)，要她好好休養(yǎng)，不要干重活，吃點營養(yǎng)品。

    陳愛軍雖然一樣疼姑娘，但心底里還是希望有個兒子的。

    聽了醫(yī)生的話，他叫劉氏不再上工，安心在家歇著，還托林若云去縣城給媳婦買了紅糖紅棗和rou滋補身體。

    沒辦法，家里只有這么一輛自行車，只能麻煩弟妹跑腿。

    這請假的事瞞不住，大伙都知道劉氏又懷孕了，紛紛恭喜她。

    這是正常的，無可指摘，但有的話嘛，就不那么中聽了。

    劉氏開始是不知道的，畢竟她在家，別人也不會專門跑到家里來說，但架不住家里有人傳話啊。

    “春燕啊，你娘又懷了呢？你想要個弟弟還是meimei？”

    “要我說呢，還是個meimei好。你想啊，要是有了弟弟，你爹肯定沒現(xiàn)在疼你，以后好東西都是緊著你弟弟的份兒，你可就啥也沒了?！?/br>
    春燕泫然欲泣，“真的嗎大伯母？”

    李氏看她快哭了，又哄道：“不過，有弟弟也好，這樣你嫁人了，也有人給你撐腰，叫你老公不敢欺負你?！?/br>
    忽然，劉氏冷不丁的出現(xiàn)在她們身后。

    她看著李氏的眼神冷得像冰渣子，然后朝女兒招手，“春燕，回來了怎么不進屋？”

    “以后少聽些閑話，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吶?！?/br>
    李氏的臉色一下就不好了。

    進了屋，劉氏轉(zhuǎn)過身才對李氏說話，“大嫂還是少替別人cao心。有這個時間，不如教教你家柱子算數(shù)，八九歲的人了，連1 1都算不對，要不去衛(wèi)生所瞧瞧腦子？”

    然后砰的一聲重重把門關(guān)上。

    第36章

    回到屋后, 劉氏就把女兒拉到面前叮囑，“春燕, 你大伯母的話都是亂說的, 你不要信。不管娘給你生的是弟弟還是meimei，娘都一樣疼你。”

    “真的嗎？”春燕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她隱隱約約也能意識到男孩兒的“尊貴”, 以前春梅就說她好命，她爹不嫌棄她是女兒一樣把她當(dāng)寶。

    這回大伯母是個長輩，連她也這么說, 春燕心里是真有幾分惶恐的。

    劉氏摸了摸她的臉, “當(dāng)然了, 你和你弟妹都從娘身上掉下來的rou，一樣都是寶貝?！?/br>
    “那爹也一樣嗎？”

    看來孩子是真往心里記了, 劉氏在心里又將大嫂臭罵了一通，繼續(xù)哄女兒：“肯定的啊, 你爹要不疼你會叫你上學(xué)？會讓你爬他脖子上騎馬？會給你買頭花買糖吃？”

    說了一遍陳愛軍的好, 春燕心頭安定許多，眼里的不安終于消了。

    晚上陳愛軍回來, 劉氏就把下午的事說了。

    “你再去哄哄春燕，省得孩子心里怕?！?/br>
    “行，我等會兒就去哄哄?！标悙圮娨矏阑? 埋怨道：“大嫂一天天的胡嘞嘞什么，是嫌日子過得太安逸了？真是攪家精?！?/br>
    他是想要兒子，一兒一女湊個好，不好嗎？他們老了沒了, 就春燕一個孤零零的, 出了事也沒幫扶的, 那多辛苦？

    當(dāng)然，要再是個女兒，那也不錯。

    劉氏就沒再說大嫂了，反而是琢磨著搬出去住。

    “愛軍，你說咱們啥時候才能有自己的房子?。窟@人越來越多，房子還是這么大，住著就擠了?！奔姞幰捕?。

    “現(xiàn)在家家戶戶都是七八只雞，這雞一多進錯窩了咋辦？那蛋咋認？還有啊，我想明年養(yǎng)個豬，你看娘和老三媳婦的豬沒，才兩個月就三十多斤了，這可比咱一年分的還多呢。你就不想大口啃豬蹄、用那豬耳朵下酒？”

    她這一說，陳愛軍就忍不住砸吧砸吧嘴，說得他口水都要掉下來了。

    劉氏摸著肚子，繼續(xù)道：“再說了，要老二真是個兒子，長大了也不能跟春燕住一個房間??？”

    這倒是個問題。

    陳愛軍點點頭，“是該起咱自己的房子了啊?！?/br>
    不過這錢咋來？

    宅基地找隊上批一塊不難，可這磚頭和瓦片倒是十分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