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健談之人，兩人一路上過得很愉快。

    火車到站了，兩人在火車站分別。

    “謝謝你?！?nbsp;陳曦欲言又止。

    付鑫卻主動問她：“陳曦，開學(xué)的時候，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

    “那…”陳曦本想一口答下，但想到女孩子要矜持一點，就改口：“那再看吧，我可是很忙的。”

    付鑫失落了一瞬，很快振作，“那我就多訂幾個時間，你什么時候有空我們就什么時候走。”

    陳曦滿意的點點頭。

    京市到滬市的距離跟到渝市差不多，他們下站了，林若云和陳愛學(xué)也到站了。

    坐了三十個小時的火車，夫妻倆都身心俱疲，找了國營大飯店，準備好好的吃一頓再回家。

    而生產(chǎn)隊的老陳家，則是架起了勢要cao辦一桌豐盛的接風(fēng)宴。

    昨天吃過午飯，林母就把先前的粽葉、糯米花生放水里泡上，晚上招羅著家里人包粽子。

    今兒天一早就起來燒鍋煮，夏天天熱放不了多久，只能當(dāng)天煮。

    除了粽子，她還殺了一只鴨，用泡椒和酸蘿卜燉著，可香了。另外還燉了一鍋排骨，切了一盤香腸瘦rou干，把全家老少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

    可到了飯點，遲遲不見人回來，叫全家人都愁得緊。

    偏偏夫妻倆還不知道家里的好飯好菜，正在國營大飯店苦哈哈啃饅頭呢。

    作者有話說：

    之前查資料，七十年代末國內(nèi)居然還有用了140多年的機器，當(dāng)時真的很震驚

    第72章

    如今正是七月, 再加上渝市是有名的火爐，大中午的天, 哪怕是坐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做, 身上也會淌汗珠子。

    夫妻倆進店，選了挨風(fēng)扇的一桌坐下，先點了兩碗冰鎮(zhèn)綠豆湯解渴去熱。

    大約是進店的人都喜歡先喝湯, 店里早有儲備，才把菜單遞上去，服務(wù)員就把湯端上來了, 黑褐色的瓷碗里還冒著白霧, 手一碰冰冰涼涼的, 叫人愛不釋手。

    喝一口，清清涼涼的, 略有甘味不至于甜膩發(fā)渴，喝完湯水, 碗底還有一勺綠豆沙, 口感綿細松軟。

    林若云美滋滋的刮著綠豆沙，心里感嘆不愧是國營大飯店, 真材實料沒有一點扣減，比火車站邊上的那些偷偷摸摸做小生意的好吃多了。

    又過了一會兒，饅頭和涼菜上了桌, 饑腸轆轆的兩人立馬拿起筷子吃飯。

    太久不吃家鄉(xiāng)菜，兩人都忘了它的特色，辣！

    尤其是正中午吃的辣菜，越吃越辣, 最后只能狂吃饅頭, 來抵抗那股辣味, 結(jié)果一不小心給噎著了，只能停下，輕輕拍著胸口舒緩。

    飯店的人并不多，兩人吃完也不著急離開，略坐了坐才走。

    原本想去看看陳抗美的，只是拎著大包小包過去累得慌，便直接去了車站。

    到了車站外竟看見一個熟人，張秀芝。

    張秀芝站在一個三輪車前，車上放著一個泡沫箱，兩個大鐵桶，兩個小鐵桶，旁邊是一些玻璃瓶和錢匣子。

    林若云把行李交給陳愛學(xué)，叮囑道： “你在這看著點，我去跟秀芝說會兒話?！?/br>
    “行，你去吧?！?/br>
    “秀芝！”

    “林知青！”張秀芝亦是十分驚訝，“你怎么在這兒？”

    “哎呀不對，瞧我這記性，你是從外面回來的吧？學(xué)校放假了？”

    林若云點頭，“是啊，放暑假。你這是賣的什么呀？”

    張秀芝笑道：“涼面、雪糕還有冰粉，你嘗嘗唄。”

    林若云看了一眼她面前那些形形色色的配料，心頭好奇，以前吃冰粉就是加一點紅糖水，這一回居然有這么多配料，得多稀罕啊，她便爽快應(yīng)道： “行啊，給我兩碗冰粉?！?/br>
    “兩碗？”張秀芝往車站里頭看了看，“陳三也回來了？好嘞，你稍等?！?/br>
    張秀芝解開鐵桶蓋子，里頭竟然還有一個小桶，小桶裝著冰粉，大桶裝著冰塊。

    晶瑩剔透的冰粉舀在土瓷碗里，再往上頭澆一勺濃稠的紅糖汁，一勺花生碎、一勺白芝麻、一勺干桂花、半勺葡萄干半勺枸杞子，略攪拌攪拌便是姹紫嫣紅的好看，瞧著就叫人胃口大開。

    “多少錢??？”

    “不要錢，你拿去吃就是了。”張秀芝笑著擺手，“不過吃完你記得把碗給我拿回來哈?！?/br>
    “不要錢怎么行？這又不是你自己的買賣。你不收錢，我怎么敢要?！?/br>
    林若云不肯接那涼粉，她記得很清楚這是花大嬸的生意，張秀芝是去當(dāng)幫工的。

    “不過兩碗冰粉，我還是請得起的。快拿去吃吧，放久了沒了涼氣就不好吃了?！睆埿阒グ淹霃娙搅秩粼剖掷铩?/br>
    林若云犟不過她，打算吃完走的時候再把錢扔她錢匣子里， “那你等我會兒，我把這碗端進去給愛學(xué)吃?！?/br>
    不一會兒她就返回到這外面的樹蔭下，邊吃涼粉邊和張秀芝拉家常。

    “秀芝，你如今過得咋樣？”

    秀芝也坐下，邊搖著蒲扇邊說：“挺好的。剛進城的時候，沒了地見不著莊稼，心里就空落落的，慌得很。

    花大姐就罵我沒出息，說有錢了還怕沒東西？跟著她好好干，早晚能吃香的喝辣的。我想著糧食關(guān)系都轉(zhuǎn)了，再回大隊也分不到糧食，就憋住氣跟花大姐一起干?！?/br>
    “花大姐做的吃食好，不愁賣，愁的是沒人幫她賣。我就跟著她一起跑，每天都是三四點起床，忙到早上九十點，然后歇半個小時繼續(xù)忙活下午的，下午忙兩三個小時，再歇半個小時忙晚上的。這忙來忙去的，也就沒時間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日子倒也安安生生的過下去了?！?/br>
    林若云算了算她上工的時間，比在村里多五六個小時呢，“秀芝，你一個人…真不容易啊?！?/br>
    有客人過來了，張秀芝買了幾支冰棍出去，收了錢又繼續(xù)道：“剛開始的時候不熟練，是挺累的，做熟了也好。如今春梅春蘭都在上學(xué)，春竹在家?guī)Т壕眨€能幫我做做家務(wù)，比之前在村里過得好多了?！?/br>
    許是這里每天都有盼頭，娃能上學(xué)能吃rou能穿新衣，又沒人再打罵她，這樣的日子比起從前真的是天上地下。

    說話間，春梅就來了。

    春梅拎著一個小桶，里頭裝的都是干凈的碗勺。

    “娘，換桶了?！?/br>
    張秀芝把那個裝著臟碗的桶遞給她，“春蘭那你去了沒？賣得咋樣？”

    春梅回道：“去過了，賣得很好，今兒上午我已經(jīng)換了三次桶?！?/br>
    張秀芝很滿意，“那妮兒賣得可真不錯。你跑了這幾趟也不容易，吃一支冰棍歇歇。”

    “春蘭也在賣？”

    張秀芝笑著點頭，“是啊，一開始這倆孩子都是來給我?guī)兔Φ?，后來天熱了生意越來越好，這么多人擠一個攤子不劃算。等這倆孩子放了暑假，春蘭就主動說再開一個攤子，她和春梅一起擺。”

    “開了幾天后，春蘭說她一個人就能撐起一個攤子，她算賬算得快，手腳又麻利。春梅便負責(zé)幫我們幾個送貨?！?/br>
    林若云吃完了冰粉，把碗遞給張秀芝，“你這幾個女兒可真是聰明又勤快，看著真叫人羨慕?！?/br>
    張秀芝笑意越發(fā)燦爛，再沒有什么比夸她女兒更高興的了。

    “羨慕？羨慕你也生一個去唄?！?/br>
    林若云拿手扇風(fēng)，笑著打哈哈：“這個嘛，看緣分~”

    張秀芝把她用過的碗放進春梅手邊的小桶，“春梅你回去吧，叫你二妹也回去歇歇，等到了廠子下班時再過去擺?！?/br>
    “好嘞?！?/br>
    一班車進站了，下來不少人，左右張望后便朝著來這樹蔭下面的小攤處走來，八成是尋吃食的。

    林若云見張秀芝忙起來，便道：“我先回去了，有時間咱再慢慢敘舊?！?/br>
    “成。”

    走的時候張秀芝又往林若云手里面塞了兩支紅豆雪糕。

    冰棍才一分錢一支，紅豆雪糕可是要五分錢一支呢，這可不能白吃。

    林若云讓陳愛學(xué)去還碗，順便把雪糕錢一塊結(jié)了。

    夫妻倆在車站又等了十來分鐘，終于等到開往紅星公社的公交車。

    ***

    清河大隊的陳家，眾人等了許久也沒等回人，最后陳老爹發(fā)話讓眾人先吃著，畢竟下午還要上工。吳氏則是把那些rou菜端回廚房，找了個籃子，釣在井里，省得夏天太熱悶壞了。

    老陳家的人就著一些素菜吃了午飯，吃完正好聽見下午上工的鐘聲。

    眼下正是收玉米的關(guān)鍵時刻，沒得午休，家里男女老少都是要出門上工的。雙喜還小需要人照顧，劉氏不得已拿竹簍子將她背在了背上，但天熱加上玉米葉子偶爾會刮在身上，小孩子皮膚嬌嫩受了痛就會哭。但農(nóng)村的孩子大都是這樣過來的。

    劉氏也是又累又苦，心里打定主意不肯再生了。

    這廂陳愛學(xué)夫妻倆到家的時候，家里靜悄悄的沒一個人，他掏出鑰匙打開了自家的門。

    林若云都做好了一屋子灰的準備，結(jié)果里面打掃得干干凈凈，也沒一點潮濕霉臭的味道。

    她伸手在桌上抹了抹，掌心如初不染一點塵埃，“好干凈啊。”

    陳愛學(xué)放下行李，也打量了一番，“估計是爹娘知道我們要回來，特意打掃過。”

    林若云點點頭，“我把被子抱出去曬一曬?！痹S久不用，應(yīng)該是受潮了的。

    結(jié)果打開柜子一看，發(fā)現(xiàn)被子又蓬又送，還有一股被暴曬過的太陽味。

    “爹和娘想得真是周全?！?/br>
    既如此夫妻倆便不再需做灑掃，兩人去廚房燒了水，打算先洗一個澡?；疖嚿嫌譄嵊謵?，擠了一天一夜，整個人都跟酸菜一樣，又咸又臭。

    吳氏正在地里掰玉米呢，忽然旁邊人拍了下她肩膀。

    她偏頭看向來人，“二嫂子，啥事?。俊?/br>
    “你看那下頭，你家怎么在冒煙呢？是不是起火了？”

    啥？冒煙？這大夏天的要是起火了，那難滅得很。

    吳氏嚇得心里突突的，立馬走出去看，還真是起火了！咦，這煙是從廚房里冒出來的。

    誰在家做飯？

    吳氏看了一眼地里，兩個兒媳婦都在，老頭子和兒子們都在挑擔(dān)子，春燕和栓子也背著小背簍在路上慢騰騰的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