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包三餐吃頓飯，費不了多少糧食。

    陸師傅為人傲氣，柳暄紅和他接觸的不多，她給他們培訓(xùn)，也只談了些廚房衛(wèi)生事項，陸師傅背地里和家中晚輩吐槽女人就是磨嘰，不過是一個小小飯館，整的比大飯店還嚴(yán)格，他當(dāng)年在北平待的酒樓都沒這么多事兒。

    柳暄紅偶爾撞見過，沒多說什么。

    陸師傅吐槽歸吐槽，但執(zhí)行規(guī)范一絲不茍，廚藝比不上她自己，但也很不錯了。

    飯館雖是她開的，但她沒打算過多干預(yù)廚房的事兒。

    甭管是小飯館還是大飯店，廚房的主人向來是大師傅，而不是所謂的經(jīng)理。

    柳暄紅參與了制作菜譜，嘗了滋味，規(guī)定了章程，剩下的，她就不插手。

    橫豎陸師傅看不上她，覺得她只是個會了點小道（鹵味）的好運婦人。

    這讓宋秋很生氣，畢竟在宋秋眼里，柳暄紅的廚藝是最好的，他想要和大師傅爭論，不過被柳暄紅勸住了。

    日久見人心，大師傅有大師傅的傲氣，慢慢來，陸師傅只要沒壞了舌頭，總會服氣。

    一大早開業(yè)，陸師傅就蹲在廚房門口，瞅著飯館冷冷清清直嘆氣。

    柳暄紅這次沒有特意選擇日子開業(yè)，飯館的一切準(zhǔn)備完畢，她隨意挑了個好兆頭的日子就開張了。

    門口清早放了鞭炮，沒有花圈，也沒有雇幾個小孩發(fā)廣告搞打折大肆宣傳，便沒有注意到，開張日是工作日。

    飯館開業(yè)后，最忙碌的竟是鹵味的小柜臺。

    暑假里鹵味停了一段時間，后來每日又只賣兩鍋鹵煮，引得食客們爭搶，根本不夠賣。

    現(xiàn)如今飯館開業(yè)，鹵味又重新做了起來，食客們卻早已習(xí)慣地早早過來爭搶。

    溫柔的陽光輕輕泄在櫥窗上，襯得玻璃柜內(nèi)的鹵味色澤鮮艷，愈發(fā)招眼。

    杜嬸子站在櫥窗后忙的不可開交，柳暄紅一看，當(dāng)即把守在飯館內(nèi)的小姑娘們招過去搭把手，在廚房內(nèi)閑的沒事干的小工好奇地出來張望，不幸被柳暄紅抓壯丁，一人扔去了外面解決食客的排隊糾紛，一人暫時充當(dāng)服務(wù)員，守在飯館等待吃飯的客人。

    陸師傅本是在廚房一個人待著，琢磨著吃食，幻想著一會兒要如何大展身手，沒想到他的小徒弟，探著腦袋出去看看，就一去不復(fù)返了。

    陸師傅氣咻咻地走出廚房，卻被鹵味柜臺的忙碌震驚。

    他瞅了瞅空蕩蕩的小飯館，冷清清的廚房，再一看熱火朝天的窗口。

    陸師傅酸了。

    小老板的鹵味是好吃，但也沒離譜到這程度吧！

    如果他們嘗了自己的菜？

    陸師傅幻想著自己忙不開的場景。

    叮鈴鈴，小飯館踏入了第一位客人。

    柳暄紅忙中抬頭，嫣紅唇角溢出會心笑容。

    陸杰運氣好搶到了一勺鹵豬蹄，又說自己要在飯館吃飯，硬要過來幫忙的小姑娘替他拿了個碗裝著，端著黃豆噴香，色澤瑩潤鮮亮的大豬蹄子吊兒郎當(dāng)?shù)剡M(jìn)來了。

    一進(jìn)門先沖柳暄紅豎起大拇指：“柳老板，你家的鹵豬蹄真香！我差點就搶不到。”

    柳暄紅淡淡一笑，請他隨意坐下。

    陸杰擺擺手：“你忙你的，我是特意趕早，照顧我叔生意的?！?/br>
    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陸師傅才是飯館的主人。

    不過他嘴上這么說，卻沒點餐，反而埋頭啃起香噴噴的鹵豬蹄，陸師傅黑了臉。

    柳暄紅失笑。

    陸杰一向隨心所欲，不會看人眼色，他也不需看人眼色，啃完了黃豆?fàn)F豬蹄，大大咧咧地翻餐單，要點菜。

    柳記飯館的開門紅就是陸杰這桌了。

    隨著日頭高漲，趕早過來買鹵味的食客拎著油皮紙袋，心滿意足地去上班，小飯館也陸陸續(xù)續(xù)迎來幾個客人。

    絕大部分是有錢有閑的食客，吃過鹵味，好奇飯館的味道，迫不及待跑來下館子，嘗個新鮮。

    陸師傅忙完后聽著食客們的閑談，看著略顯空蕩的飯館，擔(dān)憂地看向老板。

    柳暄紅花了大價錢裝修請人開飯館，但是就接待了這么零散幾個人，能回本嗎？

    大師傅很憂愁。

    他尋思著飯館生意不好，晌午得讓自家小子少吃點。

    柳暄紅湊過來，面上是一貫的淡然自信。

    “陸師傅，您回廚房備好菜吧，晌午很忙會來不及?！?/br>
    陸師傅扯了扯眼皮子，他看著寥落的飯館，狐疑的目光落在柳暄紅身上，很想問，你哪來的自信？

    然而，柳暄紅是他的老板。

    老板的命令是絕對的。

    他不是愣頭青，第一天就和老板對著干。

    陸師傅板著臉又回了廚房，指揮自家小子快把蔬菜洗凈切好。

    水靈鮮嫩的蔬菜洗的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兩只鴨子和三只雞也拔了毛砍成小塊排列整齊，陸師傅胸口悶悶的，心疼糧食。

    柳老板，到底是個女人，沒經(jīng)過什么事兒。

    陸師傅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突然，他的大孫子大吼大叫地闖進(jìn)來，臉龐激動地漲紅：“爺爺！人，好多人！”

    陸師傅沒好氣地瞪他：“什么人，好好說話！”

    “爺爺，外面來了好多人吃飯，咱們要快點炒菜！”

    陸師傅瞪大眼睛。

    啥？

    飯館來了好多人？

    沒等他探頭出去張望，宋暖英捏著一疊子便簽進(jìn)來了。

    小姑娘清脆的嗓音透著喜悅：“大師傅，二號桌子要一盤rou片炒菜花，一份白切雞，醬菜炒蘑菇，三號…………”

    陸師傅聽不見宋暖英后面的話了，他搶過紙條子，看到上面歪歪扭扭記錄的一摞菜名，耳邊盡是客人的吵雜喧鬧聲。

    陸師傅咧開嘴角，大巴掌呼向?qū)O子頭上，嗓門洪亮：“還看啥看！干活??！”

    早上七點開業(yè)的飯館在十點前還有些清冷，但是快十點后，飯館驟然涌進(jìn)大批客人，有笑著朝柳暄紅招呼的鄰居，朝氣蓬勃的學(xué)生，喜笑顏開的閑漢，大家呼啦啦涌進(jìn)來，一下子就把店內(nèi)的十五張桌子坐滿了。

    有要水的，好奇地看菜單的，拽著服務(wù)員詢問價格的，柳暄紅和三個小姑娘端茶倒水，跑前跑后，忙的飛起。

    杜嬸子也不得不抽空過來搭把手。

    飯館走的平價惠民路線，一份rou片炒菜花只需五毛錢，半只白切雞只需兩塊，進(jìn)來的客人紅了眼，紛紛催促著要點單！

    柳暄紅想過飯館的生意不差，但沒想到，會這么紅火。

    客人絡(luò)繹不絕，從十點到十一點，她就招待了至少三十個客人，等到晌午飯點，附近的廠子工人和干部下班了，飯館擠的水泄不通，宋致遠(yuǎn)和宋秋回家匆匆吃飯，便來到門口，給客人發(fā)號碼牌子。

    柳暄紅將事先準(zhǔn)備好的小板凳拿出，供大家等候，又進(jìn)廚房熬了一鍋酸梅湯，拎了倆大茶壺缸子出去，擺上竹筒子，供久等的客人解渴。

    大茶壺缸子一遍遍灌水，竹筒杯子刷了又刷，小飯館的客人們走了一輪又一輪，飯館后面的碗筷摞得老高。

    宋暖英忙不過來了，向柳暄紅說：“嬸，您要不要再招個人？”

    柳暄紅踩著自行車，回家屬院請高嬸子。

    能掙錢，高嬸子興奮得很，說實話要不是高嬸子想自己開鋪子，她早在柳暄紅招服務(wù)員的時候就自薦了。

    等到下午三點，飯館依舊滿座，但是沒有那么擁擠，柳暄紅也能喘口氣了，她看到朱茜紅在門口張望。

    柳暄紅：“茜紅姐，您快進(jìn)來，大家一塊吃飯?！?/br>
    朱茜紅看著柳記高朋滿座，她向來愁苦的臉流露出一絲放心的笑容。

    擺擺手，“不了，我就是路過?！?/br>
    柳暄紅閃過一絲迷惑，但是店里暖英叫喚，她沒空寒暄，便暫時放下朱茜紅，回店忙去了。

    飯館的紅火一直持續(xù)到晚上七點，柳記關(guān)了門。

    不是沒客人，而是店里預(yù)備三天的食材都消耗完了。

    陸師傅目瞪口呆。

    柳暄紅揉了揉眉心：“大家今天辛苦了，先回去吧?！?/br>
    陸師傅和幾個店員看出她的疲憊，只好憋住嘴，默不作聲下了班。

    等出了飯館大門，柳暄紅聽見他們激動興奮的嘰嘰喳喳聲。

    她緩緩勾起唇角。

    宋暖英：“嬸，您別擔(dān)心，我哥回去了?！?/br>
    如今雖然開放了，但是城里的糧食還是管控著，柳暄紅的飯館食材一直是直接從鄉(xiāng)下采購的。

    她備了一個月的貨，但只拉了三天的來，剩下的在小宋村和菜農(nóng)家存著。

    廚房食材告急，宋暖英立刻給宋萬水口信，讓他明早備好食材拉到縣里。

    柳暄紅微微頷首。

    沒了外人，宋致遠(yuǎn)和宋秋領(lǐng)著弟弟meimei在一旁數(shù)錢。

    宋暖英只管收帳，不盤算總收益。

    幾個小孩摸著一大匣子幾毛一塊，高高興興地數(shù)著，瞧見面值大的，幾個孩子高興怪叫，翻出大團結(jié)，更是了不得，宋小果和小月兒急吼吼地挑出拿給柳暄紅看，直到柳暄紅摸了摸他們的腦袋，小家伙們寶貝似的把大團結(jié)放到另一個匣子，笑嘻嘻地對視一眼，繼續(xù)圍著哥哥們數(shù)錢了。

    當(dāng)天，飯館的錢匣子就進(jìn)了五百六十八塊，拋出食材成本，掙了五百一十。

    小家伙們瞠目結(jié)舌。

    宋致遠(yuǎn)估摸著，飯館一天就掙了五百，兩天一千，十天一萬，他們家豈不是不到半月就能成萬元戶了？！

    宋致遠(yuǎn)驚了。

    他知道他娘能掙錢，但是沒想到，這么能掙啊！

    早前的串串香和鹵味都賣的比較貴，平常人家吃一頓要咬咬牙，不太舍得。

    柳記，一個賣便宜飯菜的小飯館也能掙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