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妹簡直嘔死，她娘聽了這些閑言碎語，也差點(diǎn)氣暈過去，站在村口好一頓罵，風(fēng)言風(fēng)語是沒有了，可是幺妹卻覺得自己倆嫂子的表情不對勁。

    待她沒有平時溫和自然。

    幺妹感到一股悲哀。

    她和父母兄弟趕跑了周翠芬這頭外狼，卻沒法控制自家人心。

    眼看嫂嫂們眼神不對勁，兩個沒結(jié)婚的哥哥也不愛往家跑了，就為了她的名聲，幺妹帶著傷心回了省城。

    她也明白，自此她得懂事些，要努力養(yǎng)活自己，父母老了，不可以再像從前一般，繼續(xù)讓全家供她讀書。

    假期兼職打工就是她的改變。

    柳暄紅就讓柳滿田媳婦告訴幺妹，如果她想兼職，寒暑假可以來她的廠子或者店面，反正她一年到晚缺人，來自家店面工作總比在外頭吃苦遭白眼好。

    而且幺妹大學(xué)學(xué)的是會計(jì)，柳暄紅現(xiàn)在缺人啊！

    往后廠子越來越大，過幾年開放了她還準(zhǔn)備成立公司。

    她想提前下手，和幺妹接觸下，培養(yǎng)她。

    柳滿田媳婦答應(yīng)了，她看柳暄紅眼神清澈，惦記著meimei，是個好人，便問她們家能不能也去廠子做工。

    之前柳暄紅的廠子招聘，柳滿田媳婦也想去，但是被她娘說這是柳暄紅的廠子，柳家閨女都聽親娘的，讓她不要去，去了也不會讓她上，只會讓她丟臉。

    柳滿田媳婦就沒去報名，后來看她們村子那些應(yīng)聘上柳記食品廠的媳婦臉蛋越來越紅潤，身材越來越豐腴，家里時不時冒出rou味兒，日子比從前好過了太多，她有些后悔。

    尤其是這次過年，食品廠也停工了，那媳婦常來她家炫耀，話里話外是柳記如何大方，過年不單結(jié)清了工錢放假，還包了個大紅包，一人十塊！

    同時還有幾袋廠子里生產(chǎn)的糖果，餅干等過年福利。

    柳記的吃食她清楚，聽說在縣里就賣的很好，后來她們這邊的供銷社也開始賣，那糖賣的可貴，一顆要一分錢，比普通的水果糖貴了一半，然而饒是如此，上架沒兩天就賣光了，大家都好奇它的名聲，又聽說它好吃，結(jié)果一買就止不住嘴了。

    孩子們也刮起了柳記風(fēng)，兜里有顆水果牛奶糖或者牛軋?zhí)牵切『⒆觽兊男聲r髦，跟大夏天的舉著冰棒子般受歡迎。

    柳滿田媳婦咬咬牙，也給閨女買了顆，在那時候嘗過味兒，柳記的糖確實(shí)好吃，她不太懂，只知道吃了那顆糖，就再也吃不下從前的水果糖了。

    這不，今年過年，雖然她家和柳家不對付，但也去供銷社搶了一把子糖回來，全家也沒說什么，留著過年招待客人。

    畢竟無論他們心里如何氣，但是柳記的糖受歡迎！

    要是過年時沒有，客人孩子不高興，丟的是她家的面子！

    總之柳記的東西好，在柳記做工福利好，柳滿田媳婦心動了，這不看柳暄紅不像柳家其他人，她對她觀感挺好，忍不住就問了。

    柳暄紅就讓她盡管報名，但是以防萬一，她還是告訴她，工人招聘是有要求的，負(fù)責(zé)的另有她人，她平時不管這事兒，如果達(dá)不到，她也沒辦法。

    柳滿田媳婦歡喜地應(yīng)了，柳暄紅不插手，不阻止他們家應(yīng)聘就很好了，剩下的得看她自己！

    告別了柳滿田媳婦，柳暄紅繼續(xù)去前行，進(jìn)了柳家村。

    到了柳家村，這邊的氣氛和其他村子全然不一樣。

    村民們瞧見柳暄紅，既想湊上前和她攀談拉關(guān)系，但又因?yàn)樗镏艽浞业脑p騙事兒，對她們家略有埋怨，輕易不敢上來，躲在一旁三五成群地對她小聲嘀咕。

    柳暄紅一臉淡定。

    畢竟哄騙他們的人不是她，這些人一腦門心思往周老太太這兒沖的時候，她還讓宋莞平來這邊宣傳過廠子招工的規(guī)矩，誰知竟然沒有人相信，或者說不是不相信，而是想靠走后門進(jìn)廠子。

    柳暄紅自然不會把這些一門心思走捷徑的人放在眼里。

    她挎著籃子慢悠悠地踱步到柳家，還有興致盎然地和隔壁家的小孩打了個招呼，給了他一顆柳記的糖。

    因?yàn)榧依镳B(yǎng)小孩的緣故，她的兜里總是揣著些糖果，有些是她自己拿的，有些則是宋小果他們放她兜里的，想吃就往她衣兜里扒。

    柳家，周老太太已經(jīng)得了信自己那最有出息的小閨女進(jìn)村了。

    這會兒正站在大門口等她，瞧她慢悠悠的，還有心思逗小孩，忍不住出聲：“磨磨蹭蹭地干啥！還不快點(diǎn)進(jìn)門！”

    柳暄紅瞅了她一眼，老太太依舊是一臉刻薄相，但是即使接連沒干成事兒，遭受打擊，也一副身體倍棒的模樣，甚至比夏日時胖了些，她就清楚這老太太是輕易不會出事，要禍害遺千年了。

    很好，如果她今天和她撕破臉，老太太應(yīng)該不會脆弱地氣暈過去。

    柳暄紅光明正大地進(jìn)去，沒瞧見山哥兒，倒是看到她大姐在做飯，她小小的憐憫了她一下，開門見山問：“山哥兒呢？”

    大姐下意識想回話，不過被老太太一瞪，抿了抿嘴，低頭不吭聲了。

    老太太得意嚷嚷：“你這不孝女，一回來不問候老娘，只關(guān)心山哥兒，他有甚好問的，不就是在地里就是在山上，總有他該忙的活兒?！?/br>
    柳暄紅確定了，山哥兒要辭職，就是老太太要鬧事兒，逼她回家。

    柳暄紅暗暗翻了個白眼，不打算待下去聽她指桑罵槐了，放下籃子就走：“那我尋他去?！?/br>
    周翠芬好不容易盼她來了，怎么可能輕易放她離開，忙指使大閨女把她攔了下來，“反了天了，反了天了，過門就走，合著你不是來探望老娘的？你有沒有把我這個親娘放在眼里？”

    大姐也勸：“小妹，娘盼了你好些日子了，怎么這時候才回來，回家后也不關(guān)心娘，你怎么這么不懂事兒。”

    有女兒撐腰，周翠芬理直氣壯附和：“就是，我才是你親娘。”

    柳暄紅嗤笑：“好吧，我不走，您準(zhǔn)備怎么招待我？普通人家女兒回家，總要置辦出桌席面，大姐，你今天殺雞了嗎？”

    啥，殺雞？

    柳大姐愣了愣：“沒、沒?！?/br>
    “殺個屁的雞！”老太太平時連口水都沒舍得讓女兒女婿喝的，看柳暄紅沒進(jìn)門前就無視她，現(xiàn)在還大放厥詞要吃雞，頓時覺得這個閨女是翅膀硬了要飛了，指著她就罵：“老娘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可不是讓你回家作威作福的，想吃雞？給錢！”

    柳暄紅眼皮子都沒掀：“我夏天拎給你的雞呢？那是只小雞，養(yǎng)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能吃了?！?/br>
    她還真惦記上了，老太太捂著胸口：“沒有，你甚時候給我拎雞了。”

    “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就回去吧。”柳暄紅不光起身，她還順手把籃子也拎了起來，老太太的眼珠子就跟著籃子晃動，柳暄紅能開廠，今年指定掙了大錢，這籃子說不定裝了什么好東西，不行，不能讓她就這么走。

    老太太滑了滑眼珠子，指了指大閨女：“你不是要見山哥兒嗎？你去喊他回來?！?/br>
    柳大姐看了看親娘，又看了看柳暄紅，“哎”了聲出去了。

    柳暄紅氣定神閑地等著，也不嚷嚷著喝茶了，老太太伸著脖子鉆著腦袋就想瞧瞧她籃子里帶來的是什么東西，她是半點(diǎn)不放下，護(hù)地死死的。

    沒一會兒，門外傳來兩道凌亂的腳步聲，是山哥兒和柳大姐回來了，老太太恨恨移開目光，隨口數(shù)落：“山哥兒，有什么活兒非得趕在年前干，家也不回了，咱們一大群人就在屋里光等著你?！?/br>
    山哥兒背著一摞柴火，默不作聲地自個兒找個地兒卸下了，沒反駁老太太的話。

    柳暄紅皺眉。

    她先前看過山哥兒，去她店里送貨時，小伙子活力滿滿，現(xiàn)在怎么垂著腦袋不敢看人，一副郁郁樣子。

    柳暄紅出聲：“沒事，我也沒等多久，你要是沒事，就回去給你閨女我整頓席面，那只雞還沒吃吧，我剛瞧見它了，就在院子后頭轉(zhuǎn)悠?！?/br>
    老太太心中一凜，暗罵她是吝嗇鬼，買只雞還念念不忘，她也知道這閨女不一樣了，氣勢強(qiáng)悍，生怕自己再多說兩句，那只雞真保不住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又警告似的斜睨柳山，哼了聲回屋去。

    不過她沒走遠(yuǎn)，就擱堂屋窗子底下看著她們，能清楚地聽見她們的話。

    然后她就看著柳暄紅向山哥兒招招手，倆人出去說了，老太太跺了跺腳。

    小巷里，柳暄紅看著山哥兒依舊弓著腰，低著頭，但肩膀微垂，顯然放松了些，她抿了抿唇，組織語言詢問他，沒想到山哥兒先抬起腦袋，打斷她的思路：“暄紅姐，我知道你要問我什么，但是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回去了?！?/br>
    柳暄紅看著他的眼睛，年輕人眼神清澈，眸光堅(jiān)定，她溫柔問：“既然你這么說，我能不能問一下理由？”

    山哥兒又低下腦袋看螞蟻，囁喏道：“我，我不能說?！?/br>
    八成是老太太又干啥了。

    柳暄紅不急，慢慢說總能套出他的心房，她擰緊了柳眉，佯裝為難道：“可是你這樣，讓我很難做?！?/br>
    山哥兒頓時抬起頭。

    柳暄紅：“山哥兒，你也知道，采購的工作有多重要，你這突然撂擔(dān)子，jiejie找不到可靠的人幫忙，柳記就開不下去了?！?/br>
    山哥兒神色焦急：“你可以喊萬水哥繼續(xù)負(fù)責(zé)?！?/br>
    “萬水他要下鄉(xiāng)推銷產(chǎn)品，你不是不知道?！?/br>
    “我聽說暖英回來幫他了，他能抽空，或者讓暖英……”

    “越說越不像話，讓暖英一個人下鄉(xiāng)，你考慮她的安全沒？”

    山哥兒倏地臉色蒼白，閉上了嘴巴。

    是他沒想到，難道他真的做錯了？

    柳暄紅緩緩?fù)铝丝跉猓吧礁鐑?，你得給我一個信得過的理由，不然我不能放你走?！?/br>
    “我實(shí)在想不明白，你在我這干的好好的，突然不干了，難道是jiejie苛刻你了？”

    柳暄紅眉梢染上難過，山哥兒猛搖頭：“沒有！暄紅姐你對我很好?！?/br>
    “那你為啥不去呢？”

    “因?yàn)樗Y(jié)婚！”

    老太太的話在他們背后響起，柳暄紅看到老太太得意的臉，“我最近給山哥兒相看了門親事兒，他過完年就結(jié)婚了，你到時候記著來給你弟撐面子，包大紅包?！?/br>
    柳暄紅揚(yáng)眉：“什么人家，住哪里，幾口人。有工作沒，不是拐賣的婦女吧？”

    老太太雙手掐腰，“你把我當(dāng)成啥人了，當(dāng)然是正經(jīng)人家?！?/br>
    “那可不見得，你都能干出搶閨女的事兒了?！绷鸭t是徹底放開懟她了，“何況結(jié)婚就結(jié)婚，沒見過結(jié)婚了不能工作的。”

    “他走了，家里活兒不用干?地誰種？你們自己倒是出嫁過好日子，當(dāng)娘的可還在村里受苦呢?！?/br>
    “大姐家不是照顧你？”甭以為柳暄紅不知道，平時柳大姐回娘家干家務(wù)，就是農(nóng)忙幾個女婿也會回來幫收稻子，她是不回來，可是可以請人出錢。

    老太太一噎：“她照顧我是天經(jīng)地義，山哥兒回家也是一樣，我當(dāng)初養(yǎng)他，是要他給我養(yǎng)老干活的，不準(zhǔn)出去?！?/br>
    “即使能掙大錢？”柳暄紅誘惑。

    老太太不為所動，一口咬定山哥兒不能離村，就要在柳家給她養(yǎng)老。

    柳暄紅就不搭理她，眸光落在山哥兒身上。

    山哥兒嘴唇囁喏，瞥了眼老太太，又看了看柳暄紅，最后沉默道：“對不起?！?/br>
    柳暄紅嘆了口氣。

    山哥兒畢竟受老太太的思想影響太深，年復(fù)一年地被灌溉報恩想法，選擇老太太也無可厚非。

    可是她看不慣周翠芬洋洋得意的嘴臉，沉吟道：“你非要離職，我也沒辦法?！?/br>
    老太太咧開嘴角，她就知道，山哥兒最聽話！

    “但是！”柳暄紅板起臉，“培養(yǎng)人才不易，按照我們簽的合同規(guī)定，你要離職，至少得提前一個月提出，留時間給廠子尋新人，否則我們有權(quán)不受理你的離職決定，或者索賠工資的三倍?！?/br>
    “什么！三倍！”

    老太太登時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