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一團(tuán)陰云慢慢聚集，蓋住了羞怯的月色，不多時，小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靜謐的雨夜，雨打著芭蕉，直到天明。

    第504章 游湖

    突如其來的陰雨持續(xù)了兩三天的時間，陰雨之中，煙波浩渺的雁蕩湖別有一番景致。

    從小到大沒有出過門的贏累，這時候在龍驤大營的駐防區(qū)，不用怕刺客的威脅，興致就變得極高，整日就想著出去游玩，蒙蒙細(xì)雨更是阻擋不了他的興致，跟陳海提出要游雁蕩湖。

    入夏后雁蕩湖有四五百里縱深，差不多占到雁蕩原四五分之一的面積，水面極其浩蕩，龍驤大營實力再強(qiáng)，也沒有將整座雁蕩湖都保護(hù)起來，不讓刺客滲透。

    因此，贏累要乘船游覽雁蕩湖，護(hù)衛(wèi)絕不是小事，僅靠鶴婆婆率數(shù)十精銳，還是不能做到萬無一失，再者說，陳海要跟贏述“培養(yǎng)”感情，這段時間也得鞍前馬后的陪著。

    陳海本打算拉蘇綾一起游湖，但蘇綾這幾天被他折騰很了，走姿難免有些不雅，就抵死不肯隨他出門。

    陳海只得獨(dú)自陪同楊巧兒、贏累一起乘坐載有上千精銳護(hù)衛(wèi)的巨舶，駛?cè)胙闶幒?/br>
    趙承教每天夜里調(diào)息療傷，但白天不管多么辛苦、多么勉強(qiáng)，也都要跟隨在贏累及楊巧兒身邊，趙承教自然是不想讓陳海有太多和贏累、楊巧兒單獨(dú)接觸的時候，但陳海也不會計較趙承教的這些小手段，一切都故作不知，還不時讓人搜索有助趙承教恢復(fù)傷勢的靈丹。

    蒙蒙細(xì)雨，敲打著湖面，三四百里方圓的雁蕩湖更顯得空濛一片，遠(yuǎn)遠(yuǎn)望去，遠(yuǎn)山輪廓朦朦朧朧似剪紙隱約在煙雨之中，讓雁蕩湖憑空多了幾分仙靈之氣。

    湖水浩蕩，拍起兩三丈高的巨浪，所幸陳海他們所乘乃是一艘百米長的巨舶，又有御水等法陣禁制，未必能抵瀚海深處的颶風(fēng)狂浪，但在雁蕩湖里還算穩(wěn)當(dāng)，人站在甲板或富麗堂皇的船艙里，如履平地。

    贏累雖然也過二十歲了，但自幼幽禁于秘谷莊園里，這時候跑出來看到大世界，一切都覺得新奇，在樓船甲板上走來走去，還不時賣弄的吟上幾首應(yīng)景詩詞，逗弄得女侍連連叫好，自己心下也是得意不凡。

    贏累雖然是帝君之子，但在幽禁之地文勃源他們所安排的可靠宮女、宮宦，可靠就難免會年老色衰，此時看到陳海送給母親這么多年輕美貌的女侍，難免會有些想入非非。

    只是楊巧兒極力拉攏陳海不假，但也不可能對陳海毫無防備，更不容贏累跟身份低微的婢女做出茍且之事，將來成為諸閥大臣及贏述等子攻詰她們母子兩的借口，也是早早就嚴(yán)厲告誡過贏累，不得亂來。

    陳海和趙承教在臨窗的地方下棋閑聊，不時有蒙蒙細(xì)雨飄窗而入，兩人都不甚在意。

    閑聊之中，陳海東拉西扯，總是想從趙承教打探燕然宮更多的消息，但總覺得燕然宮這些年來的形勢如此詭異，應(yīng)該文勃源、趙忠等人就能撐起來的，應(yīng)該背后還有他看不透的蹊蹺在。

    不把這層蹊蹺看透，陳海此時還無法妄斷燕京的形勢發(fā)展。

    趙承教能修成道丹，心智自然高絕，他雖然不善言辭，不能和陳海針鋒相對，但是涉及到一些自認(rèn)為機(jī)密的事情，總是沉默不言，絕不讓陳海輕易套走半句有用的信息。

    現(xiàn)在陳海和內(nèi)廷各自心懷鬼胎，但總體來說，陳海還是要算燕然宮一系的統(tǒng)兵大將，陳海自然不會去逼著趙承教說些什么，但是還是有些不經(jīng)意間提起的問題刁鉆無比，讓趙承教時刻提防著，才不至于讓陳海套到話去。

    心神緊繃之下，趙承教直感覺和陳海聊天比修行還要難上幾分。

    本來湖上泛舟就是修養(yǎng)心神的大好時機(jī)，可重傷未愈的他卻覺得坐如針灸，若不是不放心贏累和陳海單獨(dú)接觸太久，他連閉死關(guān)的心都有。

    正在這時，只聽見木質(zhì)的船艙壁“咚咚”作響，贏累興沖沖的跑了進(jìn)來，偶爾指著窗外大喊：“陳侯你看，好大的魚?！迸d奮得就像是沒見過世界的小孩子。

    陳海轉(zhuǎn)頭向窗外望去，只見在船側(cè)兩三千步遠(yuǎn)處，有一條兩三丈長的玉清鱘在湖面上跳躍不止，剛才船艙壁咚咚作響，應(yīng)該是這頭玉清鱘掌握低級的水系神通，但在湖面下摧動水流沖擊船艙，或許以為它能將他們座下這艘巨舶船壁打穿或者直接掀翻掉。

    陳海笑道：“累公子好口福，這條玉清鱘看樣子在雁蕩湖里生長也有兩三百年了，也算是小有氣侯，竟然狂妄到要來攻擊我們的座船，那就將它捉來，給累公子補(bǔ)補(bǔ)氣血……”

    說著話，陳海向窗外一招手，眾人都沒有察覺到什么，只見那條玉清鱘猶如被無形的巨掌抓住一般，掙扎著往樓船飛來，“噗通”一聲掉在了甲板之上。

    兩三丈長的玉清鱘對于這個樓船稍顯有些太大了，幾乎占據(jù)前艙的甲板，要不是巨舶有額外的防護(hù)禁制，數(shù)寸厚的甲板，或許會被它的巨尾直接拍碎或拍散架。

    陳海隨行百余侍衛(wèi)，最少也是辟靈境的修為，都不用陳海吩咐，就見幾道劍光閃過，那就將鱘魚那斗大頭顱和翻騰不已的巨尾牢牢釘死在甲板之上。

    陳海笑瞇瞇的看著目瞪口呆的贏累說道：“累公子想來也是乏了，暫且在這里休息一下，待會兒自有人將它最美味的唇rou處理好送給累公子享用——此時玉清鱘的魚鰾熬膠入藥，能愈竅脈震裂傷，等會兒也一并給趙大人送過來?！?/br>
    趙承教看著陳海也是一陣心驚，當(dāng)日在金蛟原他并沒有機(jī)會看到陳海大展神威的樣子，到了此刻才看到陳海出手。

    那條玉清鱘雖然只是初級的妖獸，都沒有修出靈智，但水中氣力極大，或許辟靈境玄修弟子入水，都能順利擒殺這頭鱘妖，但想著像陳海隔著一兩千步，直接隔空就將這頭有上萬斤掙扎氣力的巨鱘直接擒來，趙承教都不能肯定他在未受傷之前，就能輕而易舉的做到。

    贏累看了看窗外的湖水，又轉(zhuǎn)頭看了看被釘死在甲板上的巨大鱘魚，忽然大聲道：“陳侯，我想拜你為師?！?/br>
    “胡鬧！”

    “不可！”

    楊巧兒幽居多年，本不愛動，但贏累興致滿滿，自然不愿意駁了他的興致——加之將來去了燕京之后，怕是風(fēng)云波折，好長一段時間不得這般悠閑，楊巧兒也就跟著一起出來，只是她上船之后，就去頂屋的雅室里歇著。

    剛剛那玉清鱘在甲板之上折騰了幾下，驚擾了她，走過來想看個究竟，不料堪堪下了兩個臺階，就聽到贏累要拜陳海為師，一時間急切，人在透船艙過道里就連忙喝止。

    楊巧兒一手?jǐn)堉箶[，搖曳著身姿三兩步走了下來，厲聲對贏累喝道：“眼下你雖然還未入宮，但是宮中規(guī)矩要時刻記住，拜師之事豈是你私自做主的？”

    “不可”二字卻是趙承教喊出來的，此時看楊巧兒的樣子不似作偽，這才平復(fù)了一下心氣道：“累公子年紀(jì)尚輕，不知道厲害，夫人也不要過多責(zé)怪了。只是陳侯身負(fù)榆城嶺邊防重責(zé)，輕易不能離開，到時候怕誤了累公子修行，這才出言相阻，還望夫人勿怪。”

    陳海笑著安慰沮喪的贏累說道：“累公子回京，對圣上來說，無異于還珠駕前。而待累公子入主東宮，東宮太師、太傅、太保、待講、待讀等職，都必須從德高望重的諸公大臣里挑選，陳海才疏學(xué)淺，是沒有資格教授累公子修行的——即便是那些沒有資格入主東宮的皇子皇孫，也都必須進(jìn)神陵學(xué)宮，跟隨諸大祭酒修行?！?/br>
    贏累沒有想會如此的復(fù)雜，當(dāng)下抱怨道：“聽娘親說，父帝身前的大臣王公，既老又頑固，真要是跟他們修行，真是無聊透頂啊?！?/br>
    陳?？刺焐辉缌?，就讓下面人摧動御水禁制，牽動巨舶緩緩掉頭，往湖心島方向駛?cè)ァ?/br>
    返航的途中，細(xì)雨漸漸消散，一陣清風(fēng)刮過，連薄薄的烏云也散去了，陽光灑了下來，一彎彩虹斜斜的掛在西邊，分外的迷人。

    眾人并沒有急著上岸，此時以玉清鱘為主的魚宴都準(zhǔn)備齊當(dāng)，陳海便邀請大家在船上飲宴，贏累哪里吃過如此豐富多彩的美宴，這幾日跟陳海也是廝混熟了，上席就大快朵頤起來。

    楊巧兒私下了暗示了贏累幾次，都沒有絲毫作用，蹙著眉頭?？瓴徽Z。

    贏累還一邊胡吃海塞，一邊不停的招呼楊巧兒，含糊地說道：“你也吃啊娘，真的很好吃。”

    楊巧兒一陣氣結(jié)，但是當(dāng)著這么多人，也沒辦法發(fā)作，氣的胸前兩座山巒起伏不停。她今日穿的是一件鵝黃色的齊胸襦裙，將胸前那團(tuán)白膩襯托的更加細(xì)滑，陳海雖然一直正色坐著，但是眼角的余光差點(diǎn)兒沒有滑進(jìn)那深溝之中。

    說起來楊巧兒此時還未滿四旬，以明竅境修為一百二十余歲的壽元來計算，正值青春年盛之時，也正是她最值誘惑跟無邊風(fēng)情的時候。

    她母子二人置氣，趙承教自然看在眼中，蹙眉心想，贏累沒有見過什么世面，心思也單純，應(yīng)該更好控制一些，但楊巧兒心思未必就多了一些……

    想到這里，趙承教端起酒杯，先敬了楊巧兒和贏累一杯，接著又舉杯向著陳海道：“當(dāng)日若非陳侯仗義相救，怕是我等已經(jīng)早成刀下亡魂了，哪兒還有今日這臨風(fēng)而宴的雅興，來，我敬陳侯一杯?！?/br>
    聽趙承教講到這里，楊巧兒和贏累也都共同舉杯，陳海連聲不敢，四人一飲而盡。

    趙承教接著又道：“當(dāng)時就想在橫山逗留一天，次日就出發(fā)，卻不想天公不作美，又怕唐吐了夫人跟累公子，這才在陳侯你這里叨擾了數(shù)日。眼下天已經(jīng)放晴，萬里皆是晴空，咱家想著明天就帶著夫人和累公子回京，以免圣上在宮里時時牽掛?！?/br>
    陳海沉吟了片刻，看著趙承教說：“帝君牽掛，以及朝中諸公有大事籌謀，我也知道，自然不敢耽誤了趙大人的行程。只是趙大人身負(fù)重傷，雖然出入秦潼關(guān)，都有宿衛(wèi)軍兵馬護(hù)送，但路途遙遠(yuǎn)，也難免會有夜長夢多之時。要不這樣，明日我從軍中調(diào)一艘風(fēng)焰飛艇，專程護(hù)送夫人、累公子和趙大人回京……”

    趙承教也正頭疼如何回去，從天水郡借道走秦潼關(guān)，還是有些兇險，此時聽陳海這樣說大喜過望，一拱手道：“那咱家就謝過陳侯了。風(fēng)焰飛艇，國之重器，咱家之前在宮中也只是聽說過，卻從未得一見。這次也是托陳侯的福，也讓咱家見見世面……”

    第505章 帝王心術(shù)

    一席飯直吃到日頭偏西，才盡歡散場。

    下得船來，互相道了聲別，就各自散開。隨行一應(yīng)物事自有他人cao辦，還勞不得他們費(fèi)神。

    幾人各自道了聲別，就各有喜憂的散去了。

    趙承教自然高興的，這一路雖然有些波折，但是陳海答應(yīng)會派一艘風(fēng)焰飛艇直接護(hù)送進(jìn)京，接下來就可以直接越過秦潼山，而用風(fēng)焰飛艇行速極快，路線選擇又可以隨時調(diào)整，英王府那邊再派出刺客，也不可能在燕京之前將他們截住。

    不過，陳海這邊雖然看似竭力供應(yīng)自己，但是拿出的丹藥，總是差了那么點(diǎn)火候，這也就使得趙承教只能勉力維持住傷勢不會惡化。

    南斗赤血秘丹的反噬，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現(xiàn)在他的道丹就已經(jīng)有了消融的跡象，再僵持一段時間，道丹破碎的話，他可沒有自信能象益天帝一樣重修道丹，當(dāng)然內(nèi)廷也不可能有這么多的資源供他揮霍——趙承教此時也是一心想著盡快回燕京，才能徹底養(yǎng)好傷勢。

    楊巧兒自然是興奮的，她雖然已經(jīng)拋卻了天真，但是見識過花花世界，享受過萬千簇?fù)淼乃木恿硕嗄?，突然又有機(jī)會站在這燕州的巔峰，就算是飛蛾撲火，也心甘情愿。

    只是，眼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決掉，累兒今天的反應(yīng)有些反常，讓她擔(dān)憂得很——特別是在出游之前，她明確吩咐過累兒，絕不能提拜師之事，提了，實際就是對文勃源他們這些年來控制住她們母子倆心存怨意，這會引起一系列的麻煩。

    回到湖畔別院的時候，已經(jīng)需要掌燈了。

    楊巧兒把贏累喚道自己房中，先是和顏悅色的讓所有侍婢統(tǒng)統(tǒng)退下，但接下來，臉色就嚴(yán)肅起來，盯著贏累還有些稚嫩的臉，房間中一片靜寂。

    連日潮濕讓燭火燃起來發(fā)出噼啪的輕響，燭火明明滅滅，偶爾有風(fēng)吹進(jìn)來，珠簾輕輕的晃動，發(fā)出悅耳的聲音。

    楊巧兒沉著臉坐在錦榻之上，心中卻驚訝無比。

    換做往常，她做出這種姿態(tài)，怕是性格膽小懦弱的贏累早就跪地求饒了，可是今天的贏累卻器宇軒昂的站在那里。

    雖然背著燭火，看不清楚臉色，但贏累一身明黃色的蟒袍，在燭光之中燦燦生輝，盡管身材還是有些單薄，但仿佛換了個人一般。

    過了好一會兒，贏累先輕輕笑了起來，說道：“娘你是否認(rèn)為我今天太過愚蠢了？娘你一直都叮囑我，不要對趙承教他們流露出怨意，不能隨意拜陳侯為師，可我今天卻擅自做主，點(diǎn)出了那句話，還絲毫不顧形象的大吃大喝?！?/br>
    贏累語氣帶著那么一股嘲弄，又帶著一些自信，楊巧兒呆呆的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兒子，一時間竟然感覺有些陌生了起來。

    看楊巧兒沒有做聲，贏累轉(zhuǎn)身一撩袍子，坐在了黃花梨雕鏤的椅子上，敲著椅背接著說道：“我雖然從未進(jìn)過燕京，但是自幼讀書無數(shù)，皇家的規(guī)矩難道我不懂么？我今天故意說上一句拜陳海為師，還是為試探一下陳海和那趙承教二人的反應(yīng)……”

    楊巧兒身形一閃，來到贏累身旁，將他的嘴牢牢捂住，放出神識觀察了一下四周，發(fā)現(xiàn)此時院中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了，只有前院還有人在忙碌，想來是在準(zhǔn)備明天的隨行物品。

    她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枚烏黑色的環(huán)佩，輕輕一彈，將真元灌入其中，只聽到一聲輕響，一股無形的波動散發(fā)開來，將西廂房籠罩住了。

    陳海此時剛回到別院，神念之中，蘇綾好像正在縫制著什么東西，他斂去氣息，輕手輕腳的走了進(jìn)去，猛然將千嬌百媚的蘇綾抱在懷中。

    蘇綾驚叫一聲，一抬手帶著金光就要向后斬去，陳海促狹的在她修長的脖頸上吹了口氣道：“是我啊娘子。”

    蘇綾又羞又惱，拱在陳海懷中捶打不止。陳海和蘇綾笑鬧著，突然一皺眉頭，蘇綾自然不會相信以她這點(diǎn)微末實力能傷到陳海，但還是小心地問道：“怎么了？”

    陳海只是愣了片刻，雙臂一使勁，作出惡少的形狀又將蘇綾按在錦榻之上，被翻紅浪，燭火影搖。

    ……

    楊巧兒做好防護(hù)措施，確保聲音被陣法禁制隔絕住，不會傳出去，這又回到錦榻之上，聲音不帶一點(diǎn)波動地說道：“累兒，你繼續(xù)講?！?/br>
    贏累看著楊巧兒，眼神中露出敬佩的神色，略一沉吟，接著說道：“今日我提出要拜陳海為師，陳海臉上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這是正常的，因為他自然知道這些事情根本就不可能。而那趙承教心機(jī)卻是不夠，一時焦急之下喊出了那兩個字，這就說明陳海和趙承教雖然表面是一個陣營，實際相處并不太融洽，這才時時刻刻的提防著陳海。如此看來，在雙方之間我們還是需要有一個選擇的?！?/br>
    聽贏累說到這里，楊巧兒詫異的盯著他的臉，真正是覺得有些陌生了，沒想到他莽撞之舉背后，竟然考慮了這么多、這么深，看來自己以前還真是太將他當(dāng)小孩子看了。

    贏累仿佛受到了鼓舞，說話之間更加自如了起來：“而這個選擇，我心里面已經(jīng)有了答案。不管陳海勢力再如何雄厚，他畢竟影響只在邊疆一隅，對于燕京的局勢，怕是影響不大。然而我們既然選擇趙承教他們，也絕不能太過小心翼翼，不能一點(diǎn)怨意都不管流露——當(dāng)然，我剛才在宴席上表現(xiàn)粗鄙，也是有用意的。娘親，你覺得對趙承教這些人來說，是一個頭腦清醒、始終對他們有警惕的人容易控制，還是一個頭腦簡單、動不動就使些小性子的人比較好控制？”

    “啪啪啪啪”一陣輕微的擊掌聲響起，楊巧兒拍著手站了起來，驚嘆的看著贏累道：“累兒，二十多年來你和娘朝夕相處，我卻不知道你還有這種心計啊?！?/br>
    贏累也站起身來，負(fù)著手志得意滿地說道：“孩兒二十年來修行一直難有進(jìn)步，又不能出那監(jiān)牢中半步，就只能遍閱群書，尋些藉慰。這些道理，孩兒都是在書中得來的。帝王心術(shù)，在于制衡，在于取舍，在于進(jìn)退，若以為登上那個寶座，就能為所欲為，無疑是癡人說夢?！?/br>
    楊巧兒看著眼前的贏累，手抖抖索索的撫摸著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兩行清淚不自主的流了下來，哽咽地說道：“我的累兒終于長大了，我的累兒終于長大了，以后為娘也算是有依靠了?！?/br>
    此時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贏累早已經(jīng)比她高上半頭，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當(dāng)年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小子了。

    贏累看著強(qiáng)忍住悲聲的楊巧兒，輕輕按住她削弱的肩膀，一字一句堅定地說道：“既然上天給了朕這個機(jī)會，那朕自然不會辜負(fù)，有朝一日若朕真的登上了那個寶座，那么誰都不能再欺負(fù)你，讓你郁郁寡歡，我的母后?！?/br>
    ……

    戰(zhàn)火初歇，蘇綾趴在陳海寬闊的胸膛上面，一雙美麗的眸子早已經(jīng)無力睜開，只有青蔥玉指在陳海裸露的胸上無意識的畫著圈圈。陳海這幾天征伐無度，也略微有些乏了，攬著蘇綾粉嫩的身子在那里假寐。

    突然，他半閉的雙眼精光一閃，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饒有興致的輕聲說道：“雌黃小兒竟然還也想玩弄帝王心術(shù)，真是有趣了——可惜啊，他們卻不知道，玩弄權(quán)術(shù)是在刃口上舔血啊?！?/br>
    蘇綾迷迷糊糊的問陳海：“你說什么？”

    陳海哈哈一笑，一個翻身，一聲驚呼。從天邊飄來了一層薄云，掩住了如水的月色。

    第506章 歸京

    朝陽無聲的從東邊冒出了頭，撕開了薄薄的晨霧，映得朝霞一片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