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明明，藥品的使用方法都標(biāo)注在包裝盒上了，他卻還是要拿出來，不厭其煩地對著她再叮囑一遍，看她發(fā)愣出神，就會在那顆飽滿的額頭上彈一下。

    似乎多彈幾下，就能把她腦袋里“搬走”的念頭全都敲散。

    也常常會注意到她那張被口罩蒙上的臉，那雙明亮的眼笑得不太自然，就像是那天晚上看她掉眼淚，眼底滿是失落，一片黯淡。

    他似乎有感覺，不會是表面上的那個(gè)緣由。

    可真正是什么？他不敢問。

    他怕自己忍不住。

    怕忍不住問了之后，開始想用另一種關(guān)系對她好，怕忍不住去挽留，去問她可不可以再留得久一點(diǎn)，可不可以再在隔壁屋再住下去，可不可以不搬走，可不可以……

    只是都沒有。

    他把自己克制得很好很好。

    他知道自己舍不得，但總歸不能太自私了。

    就好像是，這些天他把她安全送回家。

    他拎在掌心的小劑量藥。

    還有，彈在她額頭的每一下。

    全都，已經(jīng)是越界了。

    是他先往后退的步子，也是他先放掉的手。

    他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再去挽留。

    所以在蔡莞搬走以后，他的生活還得繼續(xù)。

    手頭上還沒寫完的那篇的論文，在往下編輯；沒有研究出結(jié)果的課題還在實(shí)驗(yàn)；回去路上，會路過她公司所在的那條商業(yè)街，習(xí)慣性地瞧眼時(shí)間，卻才發(fā)現(xiàn)沒了要等的人；人來人往的斑馬線，會放慢腳步，卻始終不再見到那個(gè)慢了半拍的小姑娘……

    還有，那幢公寓。

    被收拾得干凈整潔的樓道，沒了暫時(shí)會先擱置在外頭堆起來的快遞紙箱，沒了被她隨意脫下，胡亂擺放的幾雙鞋子，沒了她大晚上開門又關(guān)門，從屋子里接過外賣宵夜的聲響。

    什么都沒了。

    如果住所再變一變，他住進(jìn)的是對門的那間，那就像是回到了最初原定的軌跡，是他最初計(jì)劃住進(jìn)來的模樣。

    復(fù)舊如初，他卻并不高興。

    他想起小姑娘告訴他的：“能跟你成為鄰居，是真的很開心?！?/br>
    想起在她搬走離開的前天晚上，她敲開他公寓的門，把掌心的鑰匙遞到男人面前。她說：“這是鑰匙，我租的公寓到月末才退，你要是想外公了，可以進(jìn)來看看?！?/br>
    末了，她像是察覺到男人的神情，又補(bǔ)了句：“我還有幾天才搬走，就是怕這事弄忘了，才提前過來和你說的，也沒那么快走?！?/br>
    結(jié)果，第二天手機(jī)就收到了她發(fā)來的短信：

    【再見?！?/br>
    簡短的兩個(gè)字，是兩人約定的告別。

    可……沒有當(dāng)面。

    于是他不知怎么的，捏著那把帶著金屬固有冰涼溫度的鑰匙，在那間空蕩蕩的，掛著陳舊門牌的屋子前站了好久，久到似乎根本不會離開，也久到他根本沒有勇氣去開門。

    站在這個(gè)狹小昏眛的樓道里，他往前看。

    他能看到面前是那間往前數(shù)住了兩年、仍存有老人記憶的公寓，也是那間往后數(shù)*t  住了兩個(gè)月、還留有小姑娘痕跡的屋子。

    似乎什么都變了，又似乎什么都沒變。

    有種酸脹的、飽滿的情緒充斥在胸口之間。

    而后慢慢地，慢慢地，男人的視野開始變得不那么清晰，有什么溫?zé)岫鴊untang的徘徊在眼眶之中，最終，眼淚還是落下了。

    周而復(fù)始。

    那一刻，他才終于清楚——

    他拼了力想要回到最初的這個(gè)地方，可卻始終弄丟了那個(gè)想要挽留的人。

    ……

    所以他熬了好幾夜的通宵，把手頭上科研所的工作忙完了。

    趕著最快的時(shí)間，來了她所在的地方，主動接過陳教授的忙，挑了個(gè)還算不太陌生的開場方式，給她講題，送她去吃飯。

    希望沒有嚇到她，也希望這小姑娘見到他是開心的。

    只是，突然記起還有件事剩著沒做。

    男人笑著翻出手機(jī)，拔出了那個(gè)電話。

    很快，坐在火鍋店里的小姑娘把電話接起來，只聽隔著一扇窗戶，站在路邊的男人在說：“突然記起，有句話忘說了?！?/br>
    “什么？”

    “你回頭。”

    蔡莞不解地轉(zhuǎn)過頭。

    透過明凈的玻璃，在外頭刺眼光線的反射中，許柏成瞇了瞇顏，而后看清了不遠(yuǎn)處的靠窗桌位邊，有個(gè)小小的女孩握著手機(jī)，目光落到這處。

    兩人對視，宛若當(dāng)面。

    男人懶散地扯了扯唇，而后，用幾乎耳語的聲音在對她說：“再見?！?/br>
    帶著幾分低笑，淺淺的。

    很搭這冬日里久違的暖陽。

    因?yàn)檫@不是告別。

    作者有話說：

    明日老許同志正式追菜菜啦~

    預(yù)告，他會有四個(gè)情敵哦。（老許，想想該怎么追趴

    第47章 我家的

    接近飯點(diǎn), 火鍋店里氣氛熱烈，幾桌已經(jīng)被占了，幾桌還空著。坐在隔壁的那桌來得早，這會已經(jīng)點(diǎn)好了菜, 在沸騰的鴛鴦鍋里涮著牛羊rou, 大快朵頤。

    香味蔓延過來, 勾出了不少饞意。

    蔡莞這桌人估計(jì)是下午玩嗨了, 現(xiàn)下一坐下就覺得饑餓難耐, 輪著用鉛筆在菜單上勾勾畫畫。

    上一個(gè)人點(diǎn)完，菜單換到黃之瑤手上, 她戳著邊上的蔡莞：“菜菜你想吃什么？我?guī)湍阋惨黄鸸戳恕！?/br>
    蔡莞沒動。

    黃之瑤又戳她：“菜菜？”

    蔡莞回過神：“?。俊?/br>
    黃之瑤把菜單移到兩人中間：“你要吃什么？看看?！?/br>
    蔡莞循著看過去，用手指了幾個(gè)平時(shí)愛點(diǎn)的, 黃之瑤負(fù)責(zé)劃上, 然后傳給下一位。

    黃之瑤一面把筆遞過去, 一面抑制不住唇角笑容, 曖昧兮兮地去碰她胳膊：“剛才……我怎么看見你是和某個(gè)大帥哥一起過來？怎么……和許大神有情況啊？”

    徘徊在外的余光早就被收了回來。

    只是腦海中，還留有那個(gè)隔著窗壁，站在冬日街頭男人的身影。

    蔡莞收斂心思, 實(shí)話實(shí)說：“我也不知道?！?/br>
    黃之瑤：“你怎么會不知道。”

    蔡莞懵懵地鼓著腮幫子：“就是他本來說要來跟我們一起吃的，結(jié)果到了店門口，又說自己有事了, 我也不懂他*t  ?！?/br>
    黃之瑤：“你邀請人一起過來的？”

    蔡莞：“沒有, 他自己提的。”

    “？”

    蔡莞看她一臉狐疑，補(bǔ)充道：“你別不信, 他這個(gè)人臉皮比你想象得要厚?！?/br>
    “而且, ”她想了想, 又來個(gè)對比, “比我對著帥哥的時(shí)候，也厚。”

    “……”

    要是不加后頭這句話，黃之瑤或許會動搖一下自己的認(rèn)知，可一旦加了，她就只能對蔡莞露出一個(gè)友好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了。

    黃之瑤輕輕拍著她，敷衍道：“嗯，城墻才可能比你厚?！?/br>
    “……”

    眾人圍坐在一起，飯桌上話題不斷。

    黃之瑤這頭聊完，又加入她男友鐘浩那邊的話題。蔡莞不動聲色地把手機(jī)擱到桌上，腦袋也跟著再次回想一遍那通電話的細(xì)節(jié)——

    “突然記起，有句話忘說了?！?/br>
    “什么？”

    “你回頭。”

    “再見?！?/br>
    數(shù)秒安靜，有淺淡的呼吸聲縈繞在耳畔。

    蔡莞：“……?。俊?/br>
    “沒別的事?！?/br>
    “……”

    “電話，你掛吧?！?/br>
    “……哦?！?/br>
    奇奇怪怪。

    不懂他為什么要打這個(gè)電話，不懂他為什么會說有句話忘說了，也不懂為什么要說那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