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家族未來掌權者的金絲雀，一個天真善良的主角替代品。

    豪車的隔音效果就是好，車內(nèi)靜謐無聲。窗外的景物不斷倒退，黎非凡眼前卻晃過家人出現(xiàn)的最后畫面，他心跳很快，皺眉不自覺抓住胸前的衣服，微微做出蜷縮的姿勢。

    下一秒他被人掰開手。

    男人分明的下顎輪廓緊繃，手上的力度不容置疑，他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拇指貼在他頸側(cè)被冷汗打濕的皮膚上，一只手按過他心臟的位置。

    “以前有沒有過心悸史？”他問。

    “啊?！崩璺欠策€有些恍惚，輕聲：“沒有吧?！?/br>
    霍韞啟的視線掃過他冷汗涔涔的鬢角，再到蒼白如紙的臉，果斷回頭吩咐邱香：“讓司機掉頭，去醫(yī)院。”

    “不用?！边@話黎非凡聽見了，他伸手抓住霍韞啟的胳膊，對上他的眼睛說：“我沒事?！?/br>
    這副身體沒聽說過有毛病，他后面各種手段害人的時候生龍活虎，就跟打不死的小強一樣能有什么心悸的毛病。黎非凡猜測估計是自己之前喝了酒又熬夜，所以才會這樣。

    半個月了，第一次夢見家人而且畫面還那么真實。

    他只是有些疲憊，還有點頭疼。

    霍韞啟從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上挪開視線，看著窩在座椅里的黎非凡，兩秒后，“通知醫(yī)院做好檢查準備，展覽那邊打電話取消行程?！?/br>
    邱香估計也是被黎非凡的樣子嚇到了，畢竟一個上車時看起來還在正常不過的人現(xiàn)在那副樣子看起來像是在水里滾了一遭。她不是沒見過被夢魘的人，但怎么叫都不醒，冷汗冒成這樣還真是第一次見。

    所以她也完全沒有提醒自己老板今天的行程有多重要。

    直接說：“好，馬上安排?！?/br>
    黎非凡被這上下屬一問一答給搞懵住了，他想坐起來，剛起身就被按下去。

    “別動。”霍韞啟臉色也算不上好，“我想我不需要一再提醒你我對心悸反應有自己的基本判斷，也不想提醒你耽誤我的行程需要付出什么。如果查出你有疾病史合同將會終止，你不會愿意一分酬勞都拿不到的?！?/br>
    要是原身在，何止酬勞問題，合同終止才是他最無法忍受的吧。

    果然，明明白白大男主，威脅人都這么直達要害。

    “去、去?！崩璺欠颤c點頭，“你有錢，你是老大?！?/br>
    如果這就是終止合同的理由，能查出來才叫見鬼了。

    人書里就不是這么寫的。

    黎非凡抬起胳膊遮住眼睛，下一秒有什么東西丟到自己身上。

    “蓋上。”他聽見霍韞啟說。

    是早上他遞給他的那件外套。

    第7章

    黎非凡懷疑自己幻聽，第一反應就是，“搞錯了吧？”

    盛京市醫(yī)療條件最好的一所醫(yī)院，醫(yī)院里面醫(yī)術水平最好的心內(nèi)科主治醫(yī)生橫了他一眼，對這種總是質(zhì)疑醫(yī)生的病人沒有好臉色，皺眉道：“心前區(qū)喉頸部跳動，典型的陣發(fā)性心悸。排除器質(zhì)性病變，合理懷疑是由某種刺激因素引起，你確定以前沒有過相關癥狀？”

    黎非凡心想我哪兒知道他以前有沒有過相關癥狀。

    “應該沒有……吧?！彼吭诓〈采险f。

    這是一間高級單人病房，看內(nèi)部裝置其實更像是套房，客廳、沙發(fā)、茶幾包括獨立衛(wèi)生間等一應俱全。

    “什么叫應該！”年紀快上五十多歲的醫(yī)生很少見到這么不配合的年輕人，要不是看對方身份很可能不簡單，說不定已經(jīng)開罵了，現(xiàn)在也只是敲了敲手上的病案本嚴肅道：“不要把心悸看成小毛病，長時間心悸會誘發(fā)心絞痛和心力衰竭等嚴重情況，更甚者會要了你的命，別以為年輕就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br>
    “好吧，算我措辭不當。”黎非凡被翻來覆去檢查折騰了兩個多小時，除了之前在車上的時候現(xiàn)在感覺自己挺正常的，無奈道：“不是應該，是以前沒有過。我就做了個夢，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心臟不太舒服，就這樣而已?！?/br>
    “什么夢？”

    “這也要問？”

    醫(yī)生當即轉(zhuǎn)頭，沖著坐在沙發(fā)上的男人，“霍先生。”

    原本坐在沙發(fā)上的霍韞啟從文件界面抬起來，對上坐在病床上的黎非凡的眼睛。

    “好好配合?！?/br>
    黎非凡：“……”

    說實話他不是很理解這種大忙人為什么會抽出長達兩個多小時候的時間耗費在這里，更應該的難道不是能叫人送他來醫(yī)院就算是大發(fā)慈悲？

    黎非凡：“好吧，就夢見了我爸媽?！崩璺欠苍诨繇y啟和醫(yī)生同時看來的視線里，眼睛都不眨地撒謊，“我是孤兒，沒見過他們，突然夢見他們的存在所以就有些……呃，激動。哦還有，我之前喝了酒還熬夜，這就是全部了?！?/br>
    “心理因素也是會誘發(fā)心悸的很大一部分原因?！贬t(yī)生皺著眉說：“再沒有具體查明原因之前盡量避免一些可疑因素，最先要做的就是戒煙戒酒，避免寒冷刺激的環(huán)境，做到身心安靜并且注意適當休息。”

    醫(yī)生翻來覆去叮囑了一大堆。

    黎非凡合理懷疑是因為霍家投資了這家醫(yī)院的緣故，加上他霍韞啟本人還在這里，所以這醫(yī)生恨不能把所有注意事項一條一條塞進他腦子里。

    好不容易醫(yī)生走了，黎非凡長松一口氣。

    病房里突然安靜下來。

    邱香早就出去不知道在忙什么，此時這空間里只剩下他們。黎非凡無意中瞟見霍韞啟，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沒有忙碌而是一直看著自己的時候心下一跳。

    他恍惚想起，這居然是他穿進這本書之后第一次和這個人獨處。

    霍韞啟坐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已經(jīng)是正中午，難得的好天氣。

    光線照進這間病房正好落到沙發(fā)的位置，讓他有一半的肩膀暴露在陽光里。黎非凡看著那雙以往總覺深沉難辨的眼睛，此時產(chǎn)生荒唐的想法，好似眼前的人午后坐在浸滿暖陽的書房里，看著一本無聊打發(fā)時間的閑書，身邊都是靜謐和安逸，一如他本人給人的錯覺那樣。

    “不好意思，耽誤你……”

    “你很在意小時候的事？”

    他們幾乎是同時出聲，聲音打破了空氣中停滯的氣氛。

    黎非凡反應過來對方問了什么的時候，有些不明所以。

    “嗯？”他發(fā)出疑惑的音節(jié)。

    霍韞啟把手里的文件放到旁邊，他一有動作剛剛的錯覺就統(tǒng)統(tǒng)消失了，恢復成更深更沉的存在，還是那個很難讓人看透心思的霍二爺。

    “我問你是不是很在意小時候被遺棄的事情。”他說。

    “遺棄？”黎非凡腦袋頂上就差冒幾個問號，剛想問他什么時候被遺棄了，怕被人看出破綻硬生生變成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被遺棄的？”

    書里只說他是個孤兒，被一個撿垃圾的老大爺收養(yǎng)帶大，可從來沒有遺棄什么這種隱藏線。

    可能也是因為他是個無關緊要的配角，所以作者根本沒有詳寫。

    “你被人找到帶走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七歲左右，有記憶才是正常的。”霍韞啟的聲音不緊不慢聽不出幾個意思，又說：“警察找不到你父母相關信息，也沒人來認領，這種情況下被遺棄的可能性是最高的?！?/br>
    黎非凡倒是不關心原身是被拋棄了還是父母雙亡。

    他只是好奇，“這你都清楚？”

    “我不會把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放在身邊。”

    “哦?！?/br>
    霍韞啟從沙發(fā)上起身，“哦？”

    “不哦還能怎么辦，我總不能自作多情以為二爺愛上了我，所以對我的事情格外關心吧?！?/br>
    霍韞啟走過來，對上黎非凡一副我就是這樣你能怎么辦的樣子，突然伸手拂過黎非凡的眉毛。

    黎非凡原本是坐著的，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搞懵住了。那一瞬間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一股戰(zhàn)栗感沿著尾椎骨緩慢攀爬上來。

    “二爺，你這是干什么？”他輕聲問。

    因為他能察覺到那種危險和之前完全不同。

    霍韞啟這人總在刷新他的認知。

    霍韞啟像是欣賞著他眉目底下不自覺的顫動，最終滿意于他的反應，開口說：“相比于我想干什么，其實我更想聽聽你的解釋?！?/br>
    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常穩(wěn)定，好似他真的在關心他。

    黎非凡感覺到手指移到了自己眼皮上。

    “什么解釋？”他問。

    “解釋解釋哪一個才是真的你。”

    黎非凡不管心里有多少想法，那一瞬間第一反應就是否認，笑了兩聲，“我怎么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別裝傻。”霍韞啟的聲音低了兩分，看著黎非凡的眼睛說：“之前我覺得無傷大雅，畢竟你長進了不是一分兩分。但是我現(xiàn)在倒是覺得留著你應該不是個好選擇?！?/br>
    “因為你心亂了？”黎非凡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早上他舔了他手那一出。

    那一瞬間他能感受到那種情緒上的失控，雖然只有一兩秒鐘。

    黎非凡點點頭：“理解，你怕你自己真的愛上我，這對二爺這樣的人來說是致命的?！?/br>
    霍韞啟笑了。

    不是覺得好笑那種笑，是他好像真的被娛樂了那種笑。

    黎非凡看著他的嘴角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人笑起來原來是這樣的，好似山谷的雪季經(jīng)過一個漫長的深冬終于過去，能讓人聽見泉水叮咚，窺見綠芽破土。

    第一順位男主的魅力果然是無人能敵的。

    即使他很快斂了笑意，從唇邊出口的語氣像是下一秒能擰斷你喉嚨。

    “別總跟我玩兒這種你猜我躲的游戲?！被繇y啟的手指終于移下來，拇指捻過黎非凡的喉結(jié)，緩緩說：“你我都知道真假。我現(xiàn)在給你個機會，剛好借著你身體出問題，拿了錢走人?！?/br>
    黎非凡有那么一瞬間的動搖。

    他之前之所以留下一是怕引起蝴蝶效應，加上霍韞啟未必會放過他，二是他這個身份毫無經(jīng)濟基礎又得罪太多人，拿不到報酬別說活下去，就算活下去了日子也不會好過。

    但現(xiàn)在機會就在眼前。

    他張口想問：“你愿意給多少……唔?！?/br>
    下一秒抱著肚子一整個躬身下去，不是心悸那種痛，是絞rou機在他肚子里翻攪了一轉(zhuǎn)的那種感覺。他甚至忽略了霍韞啟還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淺淺的指甲掐破了對方手背的皮rou都毫無所覺。

    黎非凡在那一刻好像明白了什么，腦子里再一次轉(zhuǎn)出自己想要拿錢走人的想法，果然疼痛再次襲來，逼得他翻身滾進了被子里。

    心里一萬匹曹尼瑪奔騰而過。

    他應該是不能脫離金絲雀這個身份的，以前他沒這樣想過，但也注意著沒有讓劇情發(fā)生太大的偏移。因為無事發(fā)生他就以為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但他一旦產(chǎn)生身份變動這樣的想法就有反應。

    或許是書里的世界機制保護，也可能是其他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