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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甄的腦袋上都是血,眼皮顫動著,還有氣,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斯肇扶住她的后腦勺一抱起她,小甄便咳嗽了起來。斯肇護(hù)著她的腦袋,抱著她就往山下去。小女孩兒一直在喊mama。出了山林,回到了那山中的小鎮(zhèn),遠(yuǎn)遠(yuǎn)地,斯肇看到先前離開的那間招待所了,小甄這會兒已經(jīng)緩過來些了,已經(jīng)能睜開眼睛,能說話,也能自己下地了。斯肇問她:能走路嗎?哪里疼嗎? 小甄點了點頭,指了指肩膀。 頭疼嗎? 小甄搖頭,斯肇松了口氣,用手帕擦了擦小甄的臉,對她笑了笑,小甄瞅著他的手背,眼里淚花簇簇。斯肇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背上扎到了一塊玻璃碎片,他拔掉了那塊碎片,對小甄道:小甄,你爸爸不是故意的,你去找警察叔叔,告訴他們,你要找mama,這是你mama的電話號碼。 他蘸了點自己的血,在手帕上寫下一串號碼,塞給小甄。小甄抽泣著,拽著他的衣角沒有動。 我還要去看看你爸爸怎么樣了,不要怕,小甄,不要怕你會沒事的,你去找mama,好不好?斯肇輕輕整理小甄凌亂的長發(fā),小甄又點頭,斯肇推著她往前走了兩步,小甄看了看他,攥著手帕慢慢地往那招待所走去了。 目送小甄進(jìn)了招待所,斯肇才往出車禍的方向跑回去。山林荒僻,這場慘烈的車禍還沒被人發(fā)現(xiàn),斯肇找到了朱天運的車邊,喊了半天,在周圍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朱天運。他就往山坡下找去,一路上,他看到了他和朱天運的行李袋,還看到了自己的公文箱,箱子摔開了,鎖壞了,里面那些被退回的信散了一地,他邊走邊撿信,把信放進(jìn)公文箱里。他還發(fā)現(xiàn)了一只空蕩蕩的行李袋,那袋子上印著崇市華北區(qū)少年宮的字樣,不是他或朱天運的。 斯肇還看到了一些血rou模糊的陌生人,像是被甩出桑塔納的人,一共四個,都是男的,有的腦殼碎了,有的手腳斷裂,骨頭戳了一截出來,都穿著黑色夾克衫,黑色褲子,黑鞋子。都斷了氣。 他還在一塊長滿青苔的石頭邊上找到了一把黑漆漆的手槍。 斯肇吞了口唾沫,抱著自己的公文箱繼續(xù)呼喚朱天運。到處都不見他的蹤影。到處都見不到第二個活人。 這樹林山坡走到了底還是一片樹林,再遠(yuǎn)一些,似乎有一片草叢。斯肇走在這山坡下的林子里一聲聲呼喊:朱老師! 密密疊疊的樹枝攏住太陽,天色陰森,他有些難以分辨方向了。 朱老師! 他又喊了一聲,還是沒人答應(yīng)。樹林里出現(xiàn)了一只紙箱。斯肇把紙箱拿起來,在地上放好,箱子里面空空如也,他突然很想哭,就站在紙箱邊上掉起了眼淚,哭了會兒,他一咬牙,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他揉干了眼睛,突然發(fā)現(xiàn)紙箱附近散落著許多本封面上印著突破自我,顛覆常規(guī)字樣的小冊子,其中幾本小冊子上布滿了泥巴腳印,這些泥巴腳印組成了一個往某一個特定方向行去的蹤跡。斯肇跟著這些腳印走,不一會兒,他就走出了樹林了,走進(jìn)了一片齊腰高的野草叢里了。這草地泥濘,雨水豐沛的季節(jié),此處約莫是一片淺灘。 斯肇! 有人喊了這么一聲,很像朱天運,但比他的聲音要清脆,洪亮。會是誰? 斯肇趕忙循聲尋找,這就看到朱天運站在遠(yuǎn)處朝他揮手。 斯肇! 真的是朱天運在喊他。他的聲音變得如此清脆洪亮,變得如此中氣十足了。只見朱天運彎下腰又直起身,雙手都多了一樣什么東西。他朝斯肇?fù)]舞起了手臂。林外的太陽高懸,毫不吝嗇地和大地上的萬物分享著它的光芒,那光芒落在朱天運的手上,他手里抓著的仿佛是兩束金光,這金色的光芒迅速擴(kuò)散到了他的身后,以至于他整個人都在發(fā)光。他的人也變了,他變得如此高大,如此光芒萬丈。 斯肇差點跪在地上。他吞了口唾沫,勉強抑制住下跪的沖動,在額前搭了個棚,瞇起了眼睛,他看到朱天運張開了雙臂,雙手向天,大笑著說:斯肇,這是老天爺給我們的啟示??!是老天爺要我們改變這個世界! 朱天運的嘴里都是血,額頭上也有血。他說話時不停往外噴血沫。他手里的金色光束耀眼得讓人無法直視。 斯肇回首,往來時的路望去。周遭的汽油味似乎更重了。 第2章 第一章(上)趙尤part1. 趙尤在黑暗中坐了近半分鐘,這間訊問室里的燈才又亮起來。雁城刑偵支隊一大隊的隊長杭豐年從外面進(jìn)來了,他在原本穿著長袖制服外頭加了件薄外套,聳著肩膀客氣地和趙尤打了個招呼:不好意思啊小趙,樓太舊了,電路老化,老問題了,空調(diào)啊,除濕機(jī),電燈電腦啊這么一起一開,供電就不行了,本來我提議說直接帶你去新大樓的,主要是新樓和機(jī)場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太遠(yuǎn)了,現(xiàn)在過去,弄來弄去那你今晚就別睡覺了,你別介意啊。 趙尤笑了笑,掛在他身后墻上的空調(diào)發(fā)出嘀的一聲,開始往外送冷風(fēng)。杭豐年笑呵呵地搓了搓手,一瞅屋子一角的一臺除濕機(jī),機(jī)器沒動靜。趙尤說:該不會燒壞了吧? 杭豐年便走到了除濕機(jī)前頭蹲下了摸來摸去,拍拍打打,頗琢磨地說道:有可能,很有可能。他還嘀嘀咕咕:雁城的夏天就是這么怪,熱倒不至于太熱,就是室內(nèi)特別潮濕,不開除濕機(jī),你看這個軟包墻上吧,一下就發(fā)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