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9 混戰(zhàn)
黑暗中的草原,獵食者們活躍起來。 銀琦回到王府,立即與化名崔鷹的北英王、韃靼副汗楊英在密室中進行了一番長談。 自父親死后,白音口蜜腹劍,騙取她的信任,一步步削弱她的影響,逐步控制了朵顏衛(wèi)的大權(quán),銀琦為了三衛(wèi)的共同利益,忍辱負重、步步退縮,一忍再忍。然而現(xiàn)在白音已經(jīng)漸漸動手了,不但要奪取她的權(quán)力,就連她的婚姻也要擺布,現(xiàn)在她已退無可退。 銀琦并不戀棧權(quán)位,一個王爺?shù)姆馓柡蜋?quán)力,遠沒有象一只快樂的云雀般那么活著愜意,然而她是朵顏部族的領(lǐng)袖,她必須擔負起應(yīng)該承擔的責任。白音不是一個稱職的領(lǐng)袖,他沒有山一般寬廣的胸襟,如果讓他成為三衛(wèi)之首,朵顏衛(wèi)所擁有的最豐美的草原早晚會被他奪去,整個部族將淪為受他欺壓的對象。 現(xiàn)在,白音當著她的面公然讓兒子shè殺布和,用意所在,其心可誅。銀琦終于決定動手了。經(jīng)過一個多時辰的長談,兩個人走出了密室。一道道指令發(fā)出,一支支力量應(yīng)聲而動。 封雷、荊佛兒率領(lǐng)貼身近騎連夜離開營地奔向北方,一直悠閑自若的楊凌也突然午夜起程,徑直向東而去。東方有大明的衛(wèi)所,也有女真部落,縱然有人見到,也不知道他屬于誰的勢力,又是因何而連夜離開。 受到驚擾的牧民們系上袍子,鉆出帳子看看,便嘟囔咒罵著回去睡大頭覺了,牧人們關(guān)心的只是自已的羊群有沒有跑掉,有沒有狼群來襲,根本不關(guān)心這些夜行者。 女王府先后派出了四隊侍衛(wèi),悄無聲息地牽馬出城,行蹤十分詭秘,然而他們在草原上卻只是漫無目的的游蕩,讓人無法摸不清他們的目的。 銀琦換了一身普通蒙古武士的衣服,混在第三支隊伍中,向草原南方策馬而行。此時月朗星稀,在草原上是最不易追蹤的,半人高的草叢雖然可以遮掩身形,卻遮不住馬匹,然而不用馬,在草原上又根本無法追循別人的蹤跡。 銀琦向南行出十余里地,確認沒有人追蹤,才忽然折向,拐向了福余衛(wèi)駐地。福余衛(wèi)中軍大帳的燈火剛剛熄滅,立即又亮了起來,徹夜不熄。 艾慎一行人神秘地失蹤了,李大仁候到半夜仍不見他們歸來,立即帶了幾名親信悄悄潛往泰寧衛(wèi)駐地,只見福余衛(wèi)駐地jǐng哨林立,兵丁巡邏,戒備異常森嚴,根本就摸不進去。 李大仁料想艾慎對福余衛(wèi)襲擊時失手了,立即決定停止一切行動,馬上全部轉(zhuǎn)移?,F(xiàn)在做的事縱然不能讓朵顏三衛(wèi)立即火并,也足以在他們之間埋下猜忌的種子,沒有必要冒險繼續(xù)下去,那樣很可能弄巧成拙。一生行事唯謹慎,李大仁還是頗有乃父之風的。 白音回到駐地,前想后越想越覺可疑:這些事的確不象是阿古達木所為,如果說有人挑撥三衛(wèi)和女真部落自相殘殺,那么得益最大的就只有伯顏部落,莫非是伯顏猛可派人利用那達慕大會諸部云集的機會暗中下手? 白音越想越有可能,如果是這樣,那么他襲擊自已的商隊就只是混淆視線,實際打擊目標必是泰寧衛(wèi)無疑。挑撥阿古達木那個莽夫?qū)ψ砸训臄骋?,就可以達到分化朵顏三衛(wèi),拉攏阿古達木為其所用的目的。 一念及此,白音不禁暗暗心驚,急yù鏟除阿古達木的念頭一掃而空,他要的是整個朵顏三衛(wèi),可不想為他人做嫁衣,便宜了伯顏猛可那頭兀鷹。 天sè剛亮,白音就急急進城趕去見銀琦,銀琦這個掛名的女王還是有些用處的,起碼讓她出面安撫,還能暫時穩(wěn)住阿古達木那頭脾氣暴燥的老牤牛。 白音知道銀琦對他已經(jīng)有了戒心,她有意拉攏塔卡部的那個勇士崔鷹就是明證。但是對她的行徑,白音只是當成小孩子把戲付之一笑,根本沒有往心里去。 個人再英雄,在戰(zhàn)場上能濟得了什么大事?自已只須輕描淡地下一道命令,就能讓整個塔卡部落灰飛煙滅,崔鷹一個人根本無足輕重。 昔年白登山上,楊凌使緩兵之計穩(wěn)住朵顏三衛(wèi)時,朵顏三衛(wèi)那么多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領(lǐng)都信以為真,只有銀琦看出破綻,這小姑娘的聰穎智慧與她稚嫩無邪的外表可絕不相稱。 銀琦對白音仍然擺出一副言聽計從的模樣,聽了他的話,立即使人去請阿古達木來王府議事,然后很熱情地請白音上座,奉上好茶款待,自已以侄女身份敬陪下首。 白音見了很是滿意,他擺手讓兒子和侍衛(wèi)們退下,對銀琦笑道:“銀琦啊,你父親在的時候,叔父就和他商議過你的婚事,他也很喜歡蘇赫巴魯?shù)摹?/br> 你是女孩兒家,又是咱們朵顏三衛(wèi)尊貴的女王,希望自已的夫婿在那達慕上出出風頭,叔父也能理解?,F(xiàn)在,夠資格迎娶你的人,只有布和、崔鷹和蘇赫巴魯了。要說崔鷹嘛,嗯是不錯,人品出眾,身手也好,可他畢竟是個漢人、又是一個小小的塔卡部的牧人,哪里配得上你? 叔父的意,找他好好談一談,嗯,封他個千戶,讓他在你麾下效力,這已經(jīng)是抬舉他了。呵呵,你先不要說話,聽叔父講完嘛。布和跟蘇赫巴魯嘛,都是咱們兀良哈三衛(wèi)的好男兒,兀良哈三衛(wèi)一向是同進同退、榮辱與共的。你不管選了哪一個,那都是親上加親嘛”。 白音雙眼微微一瞇,不yīn不陽地笑道:“銀琦,你說叔父說的是不是這個理兒?怎么選擇那得你自已拿主意??赡闶嵌漕佇l(wèi)的女王,一舉一動關(guān)系重大,如果選錯了人,影響的可是咱們?nèi)l(wèi)的前程。你說是不是?” 銀琦心中恚怒,臉上卻是一副乖巧可愛的笑容,甜甜地道:“是,銀琦少不更事。接過父王這份擔子后,根本不知該如何把它挑起來,全是仰仗白音叔叔,我才能穩(wěn)定朵顏三衛(wèi),未予伯顏老賊可趁之機。 唉!現(xiàn)在伯顏虎視耽耽于外,哈剌之死又勢必惹惱女真部落,我們也得用一番心去安撫,眼下阿古達木叔叔對你我又明顯有些不滿,銀琦也沒有心去考慮個人之事了。待這些事都平息下來,銀琦的婚事就請就請叔父為我作主吧”。 白音一聽大喜,銀琦這話已是婉轉(zhuǎn)地答應(yīng)嫁到他們家去了。 白音哈哈大笑道:“使得,使得,侄女兒放心,叔父待你,就象對待自已的親生女兒一樣。叔叔不會虧待了你的,這樣事就讓叔父來為你cāo辦吧。哈哈哈”。 白音心懷大暢。他笑瞇瞇地接過銀琦雙手奉上的茶杯,悠然自得的呷了一口,心中想道:“這小丫頭還是好擺布的?,F(xiàn)在,只剩下阿古達木那個老家伙了,我得想個法子,怎么讓那老混蛋俯首貼耳呢?” 白音還沒想出制服阿古達木的法子,大門轟地一聲就被人踢開了,阿古達木須發(fā)戟張、嗔目怒眉地沖了進來…… 阿古達木大步入廳,一眼瞧見白音,他怒吼一聲,揮刀便砍,白音嚇了一跳,急忙向旁一閃,‘咣啷’一聲,把那茶杯帶翻在地,摔的粉碎。 阿古達木橫刀又砍,幸好緊隨著沖進來的蘇赫巴魯挺身而出,兩人刀鋒相接,“鏗”地一聲火花四濺,兩人都使足了十分力道,這一刀撞擊,兩人都騰騰地退了兩大步。 外邊沖進更多的人,阿古達木的侍衛(wèi)和白音的侍衛(wèi)擰眉立目,對面而立,各自手中舉著鋒利的刀槍,外圍則是女王府的侍衛(wèi),他們一面護住銀琦,一面把福余和泰寧兩衛(wèi)的人都圍在中間。 銀琦驚怒而起,啪地一拍桌子,厲喝道:“阿古達木,你做什么?” 阿古達木雙眼赤紅,猙獰厲目地吼道:“我做甚么?白音這老賊!我就知道他想除掉我這眼中釘,挾制女王一統(tǒng)三衛(wèi)。銀琦,你上了這老狐貍的當啦!刺殺女真人哈喇的是他!昨夜派人襲我營帳的還是他!嘿,今rì要我進城,半途埋伏襲擊,還是出自他的主使!這個老賊,有他無我,有我無他,今rì我一定要殺了他!” 白音又驚又怒地喝道:“胡說八道,我好心好意地要銀琦出面,緩和你我兩衛(wèi)關(guān)系,我怎么會殺你?” 阿古達目獰笑道:“你還敢狡辯?哼哼!昨夜受人襲擊,今rì我還不知道嚴加戒備嗎?你當我阿古達木是蠢豬?你要證據(jù),好!來人,把證據(jù)給我抬上來”。 外邊虎吼一聲,布和領(lǐng)著幾個人抬著兩具shè的刺猥一般的尸體走上王府大廳,把尸體嗵地一聲往地上一丟,白音瞧見其中一具尸體,不由驚叫道:“把阿禿兒?” 布和雙手抱臂,冷笑道:“正是你白音大頭領(lǐng)的內(nèi)總管,據(jù)說已經(jīng)被人擄走失蹤的把阿禿兒,原來擄走是假,化明為暗意圖刺殺我才是真的。他是你最忠心的部下,你怎么說?” 白音驚疑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把阿禿兒怎么會在這里?” 銀琦驚詫地道:“阿古達木叔叔,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還承認我是朵顏三衛(wèi)的首領(lǐng),就說給我聽,由我來處置。你們在這里大動干戈,傳出去豈不讓外人笑話?” 阿古達木怒氣沖沖地道:“我聽了你的人傳訊,立即帶人進城,過城口時,邊一頂賣雜貨的帳內(nèi)卻突然shè出幾枝冷箭,虧得我早有防備,內(nèi)著兩層皮甲,才沒有中了暗算,可我的手下卻有幾人被shè死! 那帳中人一擊不中,立即自帳后逃跑,他們早已準備了馬匹在那里,可我阿古達木的侍衛(wèi)也不是廢物,這兩個家伙是被我的人追擊時shè死的。長生天保佑,若非如此,我又怎么知道這是你白音大頭領(lǐng)的詭計呢?” “不可能!這不可能!”白音愕然,連連搖頭道:“把阿禿兒對我忠心耿耿,絕不會背著我做出這樣的事來,你說我要殺你?我殺你對我有什么好處,泰寧衛(wèi)若因此叛出朵顏三衛(wèi),我們勢必被伯顏猛可一一殲滅,阿古達木,你好好想一想,我會做那樣的蠢事么?” 布和朗聲大笑:“白音大頭領(lǐng),你就不要演戲了,草原上的漢子,既然做下了,有什么不敢承認的。朵顏三衛(wèi)被伯顏猛可一一殲滅?那不正是你想要的結(jié)局么?” 他倏地笑容一收,厲聲道:“你早就同伯顏猛可勾結(jié)起來了,意yù把我朵顏三衛(wèi)獻與伯顏,是不是?” 白音大怒,喝道:“混帳,你胡說甚么?” “我胡說?”布和冷笑,一指另一具尸體道:“這個人就是證據(jù),你敢告訴銀琦他是何人么?” 那具尸體俯臥在地,布和抬腳一踢,踹在那死尸的肋骨上,那人雖說削瘦一些,也是條百十斤重的漢子,竟被他一腳踢飛起來,仰面朝天地又摔在地上。 白音愕然看去,并不認得這人模樣,不禁驚疑道:“他是什么人?” 阿古達木嘿嘿笑道:“這個人是伯顏十分信任的一個板升城主,市集上有從板升中逃脫出的奴隸,認出了他的身份。伯顏最信任的手下和你最忠心的內(nèi)總管埋伏在旁意yù刺殺我阿古達木,你敢說不是出于你的授意?你敢說沒有和伯顏勾結(jié)?” 阿古達木身材魁偉如山,他須發(fā)皆張地,說一句便向前猛跨一步,那股威猛如雄獅的氣勢迫得白音按著刀柄連連后退,由于被他氣勢所懾,竟不敢拔出刀來。 “明顯是嫁禍!明顯是嫁禍!”白音怒不可遏,憤然道:“這分明是有人擄走我的人嫁禍給我,這么簡單的詭計還看不穿么?銀琦,你”。 他正要拉出銀琦,由她壓制阿古達木,可是一扭頭間,瞧見銀琦穩(wěn)穩(wěn)地立在侍衛(wèi)中間,雙眸晶亮,那臉上的神采凜凜然竟然帶著幾分殺氣,自她登上女王之位,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氣勢,白音不由一怔,心中攸地閃過一比不祥的預(yù)感。 “白音叔叔!我對你那么信任,你居然背叛三衛(wèi),投靠伯顏猛可?”銀琦的語氣森然,雙眸shè出凌厲的光芒,她的侍衛(wèi)隨著她的話,已霍然轉(zhuǎn)向白音,刀劍并舉,把他和蘇赫巴魯以及幾名親衛(wèi)圍在中間”。 “我沒有!我怎么會投靠,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來這場布局,根本就是針對我的。你!你!你們兩個,銀琦,你和阿古達木聯(lián)手陷害我?”白音恍然大悟,臉sèyīn鷲起來。 “白音叔叔,人證物證俱在,你還要狡辯?還要把罪責推卸到別人身上?”銀琦一臉‘痛惜’,真是唱念俱佳。 “哈哈!哈哈哈”,白音狂笑起來:“銀琦啊銀琦,你還嫩了點兒,你以為找個罪名擒住了我,就能制服福余衛(wèi)么?” 他yīn惻惻地道:“你太天真了。我陷在這里,福余衛(wèi)里還有諸部族長,他們素來桀驁不馴,就憑你這小丫頭降得住他們?兀良哈三衛(wèi)一旦分裂,伯顏猛可趁虛而入,你們覆滅之rì可期了,愚蠢之極!” 銀琦冷笑道:“白音,我是朵顏女王,是朵顏三衛(wèi)的最高頭領(lǐng)。你私通韃靼,出賣三衛(wèi),罪無可恕。除掉你這樣的jiān細,我自然有辦法整合三衛(wèi)!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銀琦一聲令下,侍衛(wèi)們一擁而上就要擒人,蘇赫巴魯把鋼刀一掄,“嗚”地一陣驟風,擊開三柄長刀,嗔目大喝道:“誰敢動手?” “我敢動手!”話音未落,一道人影翩然閃入,自侍衛(wèi)身旁如一道輕煙般襲至蘇赫巴魯身邊,兩只素白如玉的手掌輕飄飄在他胸口一按,蘇赫巴魯“哇”地一聲大叫,龐大的身軀倒飛出去,“轟”地一聲撞在合抱粗的廳柱上。 廳頂被震的灰土簌簌而下,蘇赫巴魯順著廳柱緩緩坐倒在地,殷紅的鮮血順著嘴角汩汩流,可他圓睜雙目,竟似毫無知覺。 紅娘子負手而立,白音的侍衛(wèi)手中刀鋒距她的胸口不足半尺,竟然不敢刺下去。眼見如此慘狀,銀琦有些不忍地扭過頭去。白音見此情驚心膽yù裂,他慘呼一聲:“蘇赫巴魯!”然后奪過一柄鋼刀,象一只受傷的孤狼,狂嗥著向紅娘子的頭頂狠狠劈了下去。 紅娘子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眼看著白音揮舞著鋼刀迎面撲來,鋒寒的刀鋒映出的一抹寒芒在她晶亮的眸子里已經(jīng)越來越清晰了,就象兩簇冷焰。紅娘子忽然一撩袍襟,一條大腿攸然揚起與眉齊高,靴尖重重地吻在了白音的胸口。 一陣骨裂聲,白音倒飛出去,正撞在兩柄刀尖上,“噗”地一聲,白音胸前透出兩截帶血的刀刃,他的兩名侍衛(wèi)措手不及,驚恐地棄刀放手,白音悶哼一聲,跌落在地。 銀琦再也無法看下去了,盡管她知道今rì狠心殺一人,來rì便可活千萬人的道理,可白音再如何貪婪卑鄙,畢竟是她從小叫過叔叔的人,畢竟沒有動過殺她的念頭,銀琦一轉(zhuǎn)身,便撲進了紅娘子的懷抱。 紅娘子嘴角歪了歪,一邊抱住她的肩頭,安慰地輕拍著,一邊向阿古達木叔侄使了個眼sè。這叔侄二人會意,一個箭步搶上前去,“噗噗”兩聲,兩顆人頭已被他們挽在手中。 紅娘子微微一笑,說道:“女王已命巴雅爾調(diào)兵在外相候,勞煩布和大哥調(diào)集泰寧衛(wèi)的勇士,會同巴雅爾大人收剿福余衛(wèi)的兵器,聽候女王發(fā)落”。 看到銀琦撲入紅娘子懷中,布和眼神便是一黯,可是那晚他已見識過紅娘子的武功,知道就算和他較技,那達慕三藝冠軍也必是崔鷹無異,何況他還是自已的救命恩人。好漢子愿賭服輸,到了這一步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他默默無語地拱了拱手,從叔父手中接過白音的人頭,大踏步地向外走去福余衛(wèi)聽說白音父子私通韃靼、已被朵顏女王果斷處死,還是朵顏衛(wèi)大將乃仁臺帶著朵顏女王銀琦的命令來傳達的消息。族中長老為之大嘩,他們正夢想著凌駕于朵顏衛(wèi)之上,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現(xiàn)實。 族中各部落酋長群情激昂,也不忌諱乃仁臺就在身旁,就開始七嘴八舌地商議要起兵報復(fù),攻打朵顏部落。就在這時,外邊探子急急來報,福余衛(wèi)已被兩萬鐵騎團團包圍,來者正是近來草原上風頭正勁的白衣軍。 福余衛(wèi)素有德望的頭領(lǐng)布rì固德森然望向乃仁臺,冷聲道:“白衣軍兵圍福余衛(wèi),可是與你們合謀?” 乃仁臺泰然自若地道:“不錯!白衣軍首領(lǐng)北英王楊英大人,已決意與伯顏猛可決裂,白衣軍現(xiàn)在不但與我們朵顏衛(wèi)結(jié)成同盟,而且北英王大人已經(jīng)和我們銀琦女王聯(lián)姻,從此兩家便是一家,同進同退、生死與共!” 福余衛(wèi)眾頭領(lǐng)聽了倒抽一口冷氣,朵顏衛(wèi)與泰寧衛(wèi)聯(lián)手,他們已經(jīng)是很難抗衡了,如果他們和正如rì中天的白衣軍再結(jié)成同盟,那還有反抗的余地嗎? 必勒格目光一閃,悠然說道:“女王同白衣軍結(jié)盟聯(lián)姻?乃仁臺大人,你不會不知道白衣軍同大明朝廷勢不兩立吧?如果因此惹惱了大明天可汗,兀良哈三衛(wèi)就要面臨腹背受敵的局面,縱然有白衣軍之助,下場也必然堪慮,女王這是要把三衛(wèi)帶向絕境嗎?” 福余衛(wèi)眾將領(lǐng)一聽,頓時jīng神一振:還有希望。銀琦那小丫頭不知輕重,為了壓制白音大首領(lǐng),竟然不惜與狼共舞,只要福余衛(wèi)打起對抗白衣軍的旗號,必可贏得大明軍隊的支持,如果那樣的話,說不定仍有一戰(zhàn)之力。 乃仁臺哈哈大笑道:“女王當然不會不考慮到這一點??墒侵T位大人請想一想,朵顏三衛(wèi)與強援強盟,阻止伯顏猛可那頭猛虎的進犯對大明更有利呢,還是讓他成為一個強敵,對我們朵顏三衛(wèi)、甚至大明的衛(wèi)所構(gòu)成時刻不在的威脅對大明更有利?” 他虎目一掃,傲然道:“女王已經(jīng)得到了大明的容許,只要以后約束白衣軍,不進犯大明的疆土,那么對于雙方結(jié)盟對抗伯顏的事,大明不予追究。諸位還有什么話說么?” 議事大廳上頓時靜了下來,只有乃仁臺粗獷爽朗的聲音高聲道:“諸位部領(lǐng)大人,白音野心勃勃,謀圖女王之位,甚爾勾結(jié)死敵伯顏,這才自尋死,這等行為既不容于我兀良哈三衛(wèi)、也不容于大明朝廷。 現(xiàn)在,白音父子已經(jīng)伏誅,諸位部領(lǐng)難道還想為了白音,不惜冒著戰(zhàn)死或舉族淪為奴隸的風險與女王、與大明對抗?女王心地淳良,我來的時候,她早就吩咐下來,白音yù壑難填、自取滅亡,與福余衛(wèi)諸部領(lǐng)無干。 諸位只要接受女王的御下,贊成兩衛(wèi)合并,那么諸位的子民、牛羊、領(lǐng)地都不會受到侵犯。同時,女王將把白音的部民和領(lǐng)地、財產(chǎn)恩賜給你們,由諸位部領(lǐng)均分。 如果你們一定要與女王作對,那么這個恩賜就是給予白衣軍的,相信為了這份利益,白衣軍會不遺余力地攻打福余衛(wèi)。當然,現(xiàn)在出現(xiàn)的,只是白衣軍的兩萬jīng騎,隨后,女王的大軍和大明朝廷的官兵也會陸續(xù)趕來。何去何從,希望諸位早下決斷!” 何去何從,生死攸關(guān)。福余衛(wèi)的部族頭領(lǐng)們,現(xiàn)在不得不慎重進行最后的抉擇了賀蘭山下,瓦剌部的大本營,此時的情形與福余衛(wèi)是那般相似。 瓦剌各部的首領(lǐng)們濟濟一堂,正在商議事關(guān)他們生死前程的大事。 亦不剌猝死的消息傳來,令各部首領(lǐng)大為慌亂,他們議論紛紛,卻始終沒有一個能夠令各部信服的人來主持大局。 蒙古部落一直沒有象中原國家那樣完備嚴瑾的官僚體制,一個強大的勢力,完全依靠某個英雄的個人威信來支撐。一旦這個首領(lǐng)死亡,即便他名正言順地留下了繼承者,也很難掌控全局,就象天圣可汗的兒子和花當之女銀琦,盡管他們是以合法身份繼承了他們的權(quán)力,也難以控制野馬一般的部族首領(lǐng)們。 而瓦剌更加特殊,他們有衛(wèi)拉特各部落、有當年窩闊臺、阿里布哥等系的部落,還有北元太師亦馬因的部落,勢力錯綜復(fù)雜,這些部落共同構(gòu)成蒙古六萬戶中的鄂爾多斯萬戶和永謝布萬戶。 右翼三萬戶中的最后一支力量,就是火篩統(tǒng)治的蒙郭勒津萬戶,現(xiàn)在,是右翼瓦剌控制的鄂爾多斯、永謝布、蒙郭勒津三個萬戶,對抗左翼韃靼控制的察哈爾萬戶、兀良哈萬戶和喀爾喀萬戶。 盡管右翼三萬戶最有威望的頭領(lǐng)亦不剌已死,但是左翼三萬戶曾被花當洗劫過,元氣大傷,現(xiàn)在又被白衣軍分割出一部分,兩方面可以說仍是勢均力敵。瓦剌一方之所以如此悲觀,是因為他們已經(jīng)收到消息,一直保持著中立的科爾沁部落不知發(fā)了什么瘋,已經(jīng)悍然宣布對瓦剌用兵了。 眼看分崩離析在所難免,這個時候,火篩急急趕來了。 鄂爾多斯部的頭領(lǐng)勒古錫阿克拉沉聲說道:“火篩大人,您剛剛趕來,大概還不知道吧,科爾沁部已經(jīng)對我們宣戰(zhàn)了,有他們加入,即便亦不剌活著,我們能否對抗伯顏也在兩可之間,何況現(xiàn)在這種情形。您認為我們還有一戰(zhàn)的可能嗎?依我之見,不如現(xiàn)在就象伯顏猛可乞降,保存我們的實力”。 火篩微笑道:“阿克拉大人,您認為經(jīng)過我們一再的判亂,現(xiàn)在乞降的話,伯顏猛可會不對我們進行清算嗎?諸位大人,你們是天圣可汗的后裔、是尊貴的窩闊臺、阿里不哥的后裔,然而伯顏是怎么對待你們的? 你們都是尊貴的大人,而伯顏猛可卻以黃金汗庭的唯一繼承者自詡,勒令你們的住帳只能稱宅,而不得稱殿,你們的冠纓不得超過四指,甚至許跪不許坐,極盡侮辱,你們都是英雄的后代,能容忍這種屈辱嗎?你們還能接受多少這樣的壓迫?” “不錯!科爾沁部是對我們宣戰(zhàn)了,可是我們原本就知道,合撒兒系的后人,早晚會和伯顏猛可站在同一陣線上,他們早晚會對我們宣戰(zhàn)的,不是么?” 火篩大步走到寬敞的大殿zhōngyāng,朗聲說道:“科爾沁和韃靼人聯(lián)手,我們?nèi)f戶的確不是對手,然而你們忘了如今的草原已經(jīng)不僅令是我們和韃靼人這兩只猛虎了嗎?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準確的消息,在北方,伯顏猛可親口封設(shè)的大濟農(nóng)(副可汗)、北英王楊英,已經(jīng)背棄了他。 這次,亦不剌前往東方去,是去與朵顏三衛(wèi)女王銀琦其其格秘密商議聯(lián)盟事宜的。亦不剌不幸遇難了,但是我們的盟議還在,當我們同伯顏、科爾沁作戰(zhàn)的時候,北方的白衣軍、東方的朵顏三衛(wèi),也會從他們的腹背處對他們發(fā)動致命的攻擊。 諸位,我們還沒有窮途末,事實上,我們比伯顏猛可更具優(yōu)勢。只要我們?nèi)f戶齊心協(xié)力,不但不會敗在伯顏手中,相反,我們甚至可能徹底消滅這個危險的家伙,重新成為大草原的主人。 銀琦是女人,楊英是漢人,你們認為他們有資格統(tǒng)治大草原嗎?只要打敗了伯顏,瓦剌人就能重拾昔rì威風,象天圣可汗時代那樣,成為整個大草原的統(tǒng)治者,伯顏的人將匍伏在我們腳下,他強加給我們的恥辱,我們將用他們的鮮血來洗刷。勇士們,現(xiàn)在你們有一戰(zhàn)的決心了嗎?” 勒古錫阿克拉振奮地道:“火篩大人,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火篩道:“當然,我火篩敢對長生天發(fā)誓,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而且,伯顏部落中有我的人,關(guān)鍵時刻,他會在伯顏的心臟上狠狠捅上一刀。只要出兵!朋友們,只要我們出兵,攥成一個拳頭狠狠地迎擊上去,勝利就是屬于我們的!” 大廳上一片嗡嗡的私語聲,火篩游目四顧,觀察著大家的反應(yīng),過了半晌,阿克拉大步走了出來,高舉雙手示意大家停止議論,然后朗聲說道:“諸位,我同永謝布萬戶的諸位頭人們商議了一下,決定聽從火篩大人的意見,并且推舉他為我們的頭領(lǐng),帶領(lǐng)我們對抗伯顏猛可,諸位意下如何?” 嗡嗡聲再度在大廳中響起,陸陸續(xù)續(xù)的,有頭人應(yīng)和贊成,最后,右翼三萬戶的頭領(lǐng)們達成了一致的意見,一個巨大的聲浪盤旋在亦不剌的巨大廳堂上,:“我們推舉火篩大人擔任我們的大汗,打敗伯顏猛可,一統(tǒng)大草原!” “大人,科爾沁部、瓦拉特部的援軍到了??茽柷卟渴最I(lǐng)鄂爾多固海喏延和他的兒子布爾海親率五萬步騎jīng兵自右進攻,瓦拉特部的sè古sè則全部都是騎兵,自左翼包抄,由和林格爾攻入。大汗率率主力,自翁觀山的峽谷穿入,準備沿圖爾根河前進”。 “消息準確嗎?”一個yīn鷲的聲音問道。燈影下,一個人越走越近,完全遮掩住了那如逗的一點燈光,一團巨大的黑影,把面前的人籠罩黑影之下,兩個人的容貌都看不清了。 從背影看,走過來的人身軀十分魁梧,壯如雄獅,遺憾的是他的一只腳有點跛,走起來一瘸一瘸的。不過蒙古人是馬上的英雄,相信這樣一條大漢,一旦乘上戰(zhàn)馬,也是任何人不敢小覷的好漢。 “絕對準確!”面前的人毫不遲疑地答道。 “呵呵,很好,那么你知道怎么做了?” “小的明白,馬上知會火篩大頭領(lǐng)”。 “嗯!”面前的人頓首離去,那個高大的黑影緩緩轉(zhuǎn)過身來,嘴角噙著一絲yīn冷而得意的笑意:“伯顏,打不死的伯顏,哈哈哈,現(xiàn)在,你想不死都難了!” 這是一個在韃靼部落中毫不起眼的部族頭領(lǐng),一個平素只知道人云亦云,甚至這樣的大會戰(zhàn),都‘酗酒’醉臥,要派手下將領(lǐng)參予調(diào)度會議的人。而他的身份,是伯顏可汗的同母異父兄弟,他叫卜兒孩。 他的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亦馬因,曾經(jīng)是草原上最了不起的英雄。他的父親擊敗了伯顏的父親,把他的母親,美麗的錫吉爾擄走納為侍妾,并生下了他。 本來,他是有希望成為草原的可汗的,但是滿都海夫人扶保著幼年的伯顏可汗重新崛起了,他們趁亦馬因征討兀良哈三衛(wèi)的時候,自后偷襲,打敗了亦馬因的軍隊,郭爾羅斯部的脫火赤少師一箭shè殺了他的父親,從此他的部落只得臣服于伯顏的汗帳之下。 要不是他的母親錫吉爾與亦馬因彼此恩愛,對他也甚好,竭力出面阻攔的話,他這個亦馬因的孽種一定喪命在伯顏刀下了,但是盡管逃得了xìng命,他還是被斬斷了腿,成了一個殘廢。 為了求生,他把自已打扮成胸無大志、整天只知道酗酒玩女人的無能貨sè,用了足足二十年的時間,這才漸漸打消了伯顏的疑慮。整個韃靼部落,人人都把他當成一個廢物。 然而他沒有放棄父仇和遠大的志向,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重拾昔rì的榮光。多少次借酒裝醉后,他苦東山再起之策,卻始終束手無策,現(xiàn)在,機會終于來了! “火篩一定會很高興”,想到這里,卜兒孩摸著大胡子嘿嘿地笑起來。 沒有人能屠光對手幾十萬人口,韃靼人辦不到,瓦剌人也一樣辦不到。更無法把所有的人口全都聚集到自已的麾下去看管,草原的廣袤,游牧才能維生的條件,使得整個草原的統(tǒng)治必須趨于渙散。 伯顏猛可征服了瓦剌,卻無奈地任由他們的部族首領(lǐng)繼續(xù)率領(lǐng)族人逍遙在外,時不時的給自已搞些破壞。伯顏猛可將整個蒙古分為六萬戶,他的汗帳設(shè)在察哈爾部,實際能夠控制的只有左翼三萬戶,就是這個原因。 瓦剌一旦打敗伯顏,就需要樹立一個傀儡,而他卜兒孩,既是伯顏猛可的同母兄弟,又素無大志,自然是最好的人選。然而亦馬的后人豈是甘于雌伏人下的庸碌之人? 伯顏猛可是他的獵物,火篩又何嘗不是?當他成為韃靼的掌權(quán)者,他將在大明的扶助下,干掉火篩,一統(tǒng)草原。他已經(jīng)和漢人朝廷取得了聯(lián)系?,F(xiàn)在,他是一個雙料間諜,將來,他將是草原上唯一的可汗! 每個人都在玩火,亦不剌是這樣,火篩是這樣,伯顏是這樣,他卜兒孩當然也是這樣,玩的不好那就只有引火**,就象莫名其妙死去的亦不剌一樣。而他,睿智英明的卜兒孩當然不會犯這個錯誤。 卜兒孩慢慢飲著酒,索著大明朝廷的用意:“大元的后裔一直就在爾虞我詐的自相殘殺。大元皇帝妥歡貼睦爾離開大都逃回漠北后,內(nèi)爭就一直不斷,連續(xù)四代大汗都是在內(nèi)爭中被勢力漸壯的權(quán)臣所殺,明朝對漠北鞭長莫及,能夠采取的主要措施就只有扶持這些權(quán)臣,加劇草原內(nèi)亂。 大明曾封瓦剌首領(lǐng)馬哈木等三人為王,隨即又封韃靼太師阿魯臺為王,讓他們互相制衡。造成一連串的草原大戰(zhàn)。現(xiàn)在,大明的正德皇帝封朵顏衛(wèi)銀琦為王,并給予大力扶持,是為了對抗伯顏。伯顏和火篩一旦失敗呢,大明就需要再樹立一個王,和銀琦互相制衡,以防朵顏衛(wèi)趁勢坐大。對!這一定就是他們的用意?!?/br> 卜兒孩咧開嘴笑了起來:“大明,也在玩火!”燈光下,他的笑象狼一般猙獰。 卜兒孩又斟了一杯美酒,微微瞇起雙眼。想起與他接觸的大明特使,那個姿容妖艷、風情如水的漢人女子來,他的心神不由一陣蕩漾,腹下頓時變的guntang火熱。 他享用過不同姿sè、不同年齡、不同種族的太多女子了,可是他從來就沒有見過一個女人能象她那樣,她的風情是獨一無二的,她可以是一泓chūn水,也可以化成一團烈火。她可以成熟嫵媚,也可以稚氣天真,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把這樣種種截然不同的風情和氣質(zhì),盡現(xiàn)于一張驚艷不可方物的俏臉上。 他是多么渴望把這個絕世尤物壓在自已的身下,盡情發(fā)泄他無窮的yù望啊。 但是他不能,在這個美人兒面前,他必須做出一副志在天下、不好女sè的模樣。他需要大明的扶助,需要這個聰慧如jīng靈、嬌艷不可方物的美女相信他是一個可以扶植的英雄。 等著吧,等到他奪取了權(quán)力,成為草原之王,這個叫黛樓兒的美人一定會屬于他! 蒙古大汗索要一個女人,大明敢不給么? 這就是權(quán)力!男人有了江山、有了權(quán)力,自然也就有了美人,無窮無窮的美人! 卜兒孩又是一杯美酒落肚,腹下燒的更熱了。 “啪啪!”卜兒孩擊掌兩下,一個侍妾連忙應(yīng)聲進帳,卜兒孩瞇著眼,狼一般地盯著這個體態(tài)豐腴、淡藍雙眸的西域美人兒,獰笑道:“把她們都叫來,全都進來陪我!” 五六個女子走進了大帳,有西域的胡人、中原的美女,也有卜兒孩部落中最出sè的女孩,卜兒孩一下子跳起身來,脫的赤條條的,他的肌膚黝黑結(jié)實,整個人就象一頭膘肥體壯的獒犬。 卜兒孩眼里這些風情迥異的美人兒,好象一下子都變成了他心中縈繞不去的那個絕世佳人,他喉中發(fā)出一聲獸xìng的嘶嚎,挺著巨大駭人的陽物,向她們猛撲過去大漠落rì,巨大如輪,殷紅如血。 風吹大旗,獵獵有聲,一個巨大的陣營緩緩行進在遼闊的草原上,暮sè中帶著森肅的死亡之氣,大地在他們的腳下微微顫抖,鐵蹄踏地的殷雷聲即使在數(shù)里之外也依然清晰可聞。 一面烏黑旗面的白sè狼頭大纛高高飄揚著,引領(lǐng)著五萬鐵騎穿過翁觀山大峽谷。鼓角轟鳴,兵甲鏗鏘,旌旗飛揚,兵器閃亮、馬匹雄健,雖然服裝不一、武器不一,可那縱騎前進時顯露出的yīn森凌厲、威武強悍,卻構(gòu)成一股雄渾如山的氣勢,數(shù)萬jīng騎猶如一片移動的森林,令人一望而心旌搖動。 前方探馬不斷,大軍安然渡過了翁觀山峽谷,伯顏猛可騎著一匹雄駿的戰(zhàn)馬,凝視著自已的巨大戰(zhàn)陣,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翁觀山大峽谷,是很好的埋伏地點,即便放棄埋伏,公開防守這處峽谷,我們要闖過去,也要付出巨大的傷亡?,F(xiàn)在,我們沒有遇到一絲一毫的反抗,看來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的大軍已經(jīng)突然殺至了”。 伯顏手下大將奧而格勒提著鋼叉哈哈大笑道:“大汗妙計。亦不剌一死,瓦剌人群龍無首,已經(jīng)沒有人能組織他們有效地反抗了。憤怒的科爾沁人為了報復(fù)他們屠族和焚燒草原的仇恨,已經(jīng)從右翼對他們不眠不休地攻打了四天了,瓦剌人自顧不暇,怎么可能想到我們冒險從最危險的一條殺進來?” 伯顏猛可微微一笑,說道:“還有左翼,瓦拉特部全是輕騎,我們雖然同時出發(fā),不過估算速度,他們應(yīng)該比我們早一天到達,也足以吸引瓦剌人足夠的注意力了?,F(xiàn)在,他們即便發(fā)現(xiàn)我們,也沒有足夠的兵力從左右兩翼抽調(diào)出來了”。 “傳令,在圖爾根河旁宿營,三更天進餐,拂曉時分發(fā)動進攻,直襲亦不拉城!” “是!”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一頂頂營頂沿著泛著紅亮陽光的圖爾根河扎了起來,一朵朵蘑菇似的營帳越建越多,很快變成一座巨大的營地,一座座潔白的營帳沐浴在柔和的陽光里,一眼望不到邊。 紅rì西下,暮sè漸漸鋪滿了草原,炊煙在草原上裊裊升起,悠然飄向嘩嘩流淌的圖爾根河河面。 月亮升起來了,如霜的月華鋪滿大地,靜謐的軍營中偶爾傳出幾聲馬兒的長嘶。 三更天,軍營里忙碌起來,士軍們在千夫長、百夫長們的吼叫聲中匆匆爬起,喂馬做飯、整肅行裝,準備凌晨發(fā)起的攻擊行動,軍營中人喊馬嘶,sāo動不已。 但是忽然之間,嘈雜的軍營一下子靜了下來,士兵們有的抱著野草、有的拖著柴禾,彼此面面相覷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轟隆隆~~~~” “嗚~~嗷~~~~” 大地在顫抖,巨大的轟鳴和怪吼聲頃刻之間就傳進了耳中,戰(zhàn)馬驚惶不安地sāo動起來,踩在草皮上的士兵明顯感到了靴底的戰(zhàn)慄。 “天吶!有多少人馬在向我們發(fā)動進攻?”不等有人發(fā)令,士兵們就紛紛扔下手中的東西,拔出刀劍沖向自已的戰(zhàn)馬。 “不要慌!乞克農(nóng)、蒙力克,立即繞向兩翼,攻擊來敵側(cè)翼;闊闊臺、博達爾模,弓箭陣阻敵;奧爾格勒、阿勒泰,整合所部重騎,準備反沖鋒;哈丹巴特爾、旭rì干所部后備,中軍不得亂動!” 伯顏猛可一邊束著寬寬的皮帶,一邊踏著穩(wěn)穩(wěn)的步伐走出來,高聲下著命令。 草原戰(zhàn)場,可用的yīn謀不多,想逃處處是,想攻無所憑仗,幾乎全是憑實打?qū)嵉恼嬲龑嵙Α?/br> 要偷襲一支準備作戰(zhàn)的大軍更不容易,馬群早在十多里地以外,就足以引起對方的jǐng覺了,而且伯顏的大軍深入敵境,休息時人不解帶、馬不卸鞍,在他們的大軍沖過來前,有充足的時間做好準備。 “轟隆隆嗷~~~~”,怪異的聲浪越來越近了,伯顏猛可提馬站在河邊高坡上,月光下,遠處一個黑sè的浪頭向他峙立如山的軍陣猛沖過來,他的眼角不由跳了跳。 哈丹巴特爾沉不住氣地道:“大汗,瓦剌人的馬蹄聲他們似乎出動了全部的鐵騎,難道他們已經(jīng)知道大汗在這里?知道我們的主力在這里?” “不、可、能!就算如此,他們敢放棄兩翼防線,任由科爾沁和瓦拉特部長驅(qū)直入?”伯顏猛可立即反駁道,但是那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邊的鐵騎真的讓他也陷入了困惑之中。 “傳令,馬上發(fā)動攻擊,阻止對方施鑿穿陣法!”伯顏猛可惡狠狠地下令。 “嗚~~嗚嗚~~”,一陣雄渾有力的號角聲頓時飄蕩在整個戰(zhàn)場上空,宣告了戰(zhàn)斗的開始。 伯顏發(fā)出一陣冷笑:“快馬沖鋒,就能抵擋我的利箭和重騎兵?瓦剌人瘋了!” 闊闊臺、博達爾模冷靜地下達著命令:“弓箭準備!” 八千名弓箭手取箭,搭弓,開弦。 “shè!” “嗡~~!”弓弦嘈切,八千張弓斜指長空,利箭猶如一片驟雨,帶著無邊殺氣沖宵而出,shè入茫茫夜sè當中。 “弓箭準備!” 無數(shù)張戰(zhàn)弓的弓弦還在嗡嗡顫鳴,第二輪利箭又做好了發(fā)shè的準備。三輪箭雨,夜空中傳出無數(shù)凄厲如鬼魂的嚎叫,兩萬多枝箭相信至少shè死數(shù)千敵騎,但是對方似乎存了亡命一搏的念頭,鋼鐵一般的洪流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無數(shù)鐵蹄仍然滾滾而來。 闊闊臺噙著冷笑高聲下令:“退!重騎兵準備!” 八千名箭手隱入本身,翻身上馬,提起大刀長矛,從一名弓箭手化為一名驍勇能戰(zhàn)的輕騎兵。在他們前邊,三千名身披重甲的鐵騎,提韁前沖,開始緩緩加速,迎向撲面而來的黑sè巨浪。草原上,只有可汗伯顏,才養(yǎng)有重騎兵。 普通的輕騎,是無法同重騎兵正面對沖的,三輪箭雨的洗禮,已經(jīng)給沖鋒者造成了極大的損失,他們將在重騎兵的腳下碰的頭破血流。然后,正面的輕騎,可已經(jīng)繞向左右兩翼的輕騎兵,將把這支沖鋒在前的偷襲者一網(wǎng)打盡。 但是當這支重騎兵隊伍漸漸加速,最后猶如回回炮拋shè出去的一顆顆重磅石球,以一種有我無敵的龐大氣勢‘砸’向敵陣的時候,他們愕然發(fā)現(xiàn),迎面沖過來的根本不是瓦剌戰(zhàn)士,而是馬群、牛群。 數(shù)萬頭駿馬和壯牛,最前方的身上還掛著數(shù)不清的利箭,象瘋了似的猛沖過來,猶如一股滔天巨浪,剎那間把這支三千人的重騎兵完全吞噬了。 牛馬群縱然被人驅(qū)使狂奔,本來也不足以和對方的軍隊發(fā)生沖突,它們是沒有戰(zhàn)斗意識的,正常情況下只需側(cè)身避開,就可以讓過,甚至平白獲得大量的牛馬,根本不會受到傷害。 但是夜sè的遮掩和伯顏猛可先入為主的判斷,使他的戰(zhàn)士們就象那個騎著毛驢向風車挑戰(zhàn)的愚蠢騎士一樣,主動招惹了一個本來完全無害的對手。而且后續(xù)為了防備沖鋒和發(fā)動反擊組織起來的密集陣形,使他的士兵們更成了這場莫名其妙之戰(zhàn)中的犧牲品,完全無法逃避。 哀嚎連連,每時每刻都有騎士和戰(zhàn)馬倒下,被蜂擁如cháo的牛群馬群踐踏成一團爛泥,勢不可擋的牛馬群隨即沖進了后邊蓄勢以待的輕騎兵隊伍,更慘烈的叫聲此起彼伏地在夜空中回蕩起來,整片大地變成了一個惡魔肆虐的修羅場。 當伯顏猛可發(fā)現(xiàn)真相,被迫下令大軍逃散后撤,以避開這些數(shù)以十萬計的瘋狂牛馬時,左右兩翼的輕騎已經(jīng)完成了縱離、整隊、反沖的過程,氣勢洶洶地殺回來了。 乞克農(nóng)、蒙力克半俯著身子策馬飛馳,眼看前方人仰馬翻,顯然敵人偷襲的鐵騎已經(jīng)完全沖進了本陣,他們不禁心急如焚。 近了,更近了,隨著兩個頭領(lǐng)一聲大喝,馬上訓練有素的騎士們幾乎在同一刻拔出了鋒利的馬刀,戰(zhàn)馬奔跑、四蹄翻飛的速度也恰好提升到一個最易發(fā)揮沖鋒的程度,兩股騎兵,從左右兩翼沖進了那個半里多寬、十多里長的混戰(zhàn)洪流。 令人膽寒的震天喊殺聲迅速演變成了慘叫和驚恐的呼喊,數(shù)萬大軍和十余萬頭牛馬攪成了一鍋潰靡的rou湯,再后邊,火篩親自領(lǐng)著三萬jīng騎掩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