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游瞇了瞇眼睛，站在原地抬手揉了揉自己頭頂?shù)哪骋惶帲鋈幌肫鹱约耗翘毂涣诛w白薅掉了不少頭發(fā)。

    有點疼。

    *

    如果昨天的黃歷上寫著“宜聚會”，那今天的黃歷上就肯定寫著“宜聯(lián)絡(luò)感情”。

    短短一天，在先后送走了別亦南、顧易山和黃毛后，蔣游的微信*訪客又新增一位。

    晏折淵：現(xiàn)在在哪？

    一上來就是爹味十足的發(fā)言，非但沒有惹蔣游反感，后者還很高興能接受老父親的查崗。

    蔣游秒回道：剛從醫(yī)院出來，現(xiàn)在在買咖啡。

    說著順手發(fā)了個定位過去。

    晏折淵回他一個貓貓比ok的表情包——很顯然是蔣游以前發(fā)過然后他存下來的：正好在附近，順路送你回家。

    人還是上次的人，車卻換了，今天停在蔣游面前的是一輛磨砂黑的阿斯頓馬丁。

    把其中一杯不加奶不加糖的霸總標配黑咖啡遞給晏折淵，蔣游繞著車轉(zhuǎn)了一圈，很俗氣地摸了摸車標，這才回到后座坐好，對晏折淵道：“改天幫我在你的車上拍個照唄？”

    “好啊，合影一張十塊?！标陶蹨Y開玩笑道。

    蔣游大手一揮，豪爽道：“我出五十，你就穿今天這一身假裝司機，最好再戴雙白手套?！?/br>
    說完笑嘻嘻地看著晏折淵，一臉得意。

    駕駛位的司機也忍不住笑了，不過很有職業(yè)道德地沒插話。

    蔣游總體上是個很熱鬧的人，因此晏折淵只問了一句余老師的病情，他就倒豆子一樣全說了，還順帶分享了一下隔壁病房的老爺子，說他每天都變著法的罵孫子，字字璣珠，句句經(jīng)典。

    “……”

    晏折淵總覺得這個經(jīng)歷有些似曾相識，不太能笑得出來，默默低頭喝了口咖啡。

    “就是說還挺可愛的，不是嗎？”蔣游渾然不覺，興致勃勃地問。

    “……還行吧?！标陶蹨Y勉強答道，同時忍不住皺眉把咖啡放到一邊，太苦了，什么玩意，真的好苦。

    可是蔣游卻很甜。

    他說話的樣子，自己把自己逗笑的樣子，得意時揚起的眉梢和翹起的嘴角，無論怎么看都像是一個沒吃過苦，從小在蜜罐里泡大的小孩，隨時隨地向外散發(fā)著快樂的能量。

    靜靜注視著蔣游，這張臉穿過無數(shù)枯燥乏味的蒼白時光最終和他以為會永遠留存于記憶中的另一張臉逐漸交疊重合，彼此覆蓋又分開，晏折淵這才有了些實感——賀錫好像真的回來了。

    從茫茫人海里，從時光的盡頭。

    像他曾經(jīng)幻想過無數(shù)次的那樣普普通通地坐在自己身邊，跟自己分享無聊又生動的日常瑣事。

    “晏折淵，你在想什么？”見他似乎有些出神，蔣游湊近一點好奇地問。

    晏折淵從沉思中清醒，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沒有去擁抱他，又怕情緒從眼睛里泄露，只得咳了一聲，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將目光移向窗外：“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被親生父母找到會是什么樣?！?/br>
    蔣游也想了想，但沒想出來，索性丟到一邊：“不知道?！彼f，“不過我覺得那一天應(yīng)該還要再等等吧。”

    晏折淵：？

    蔣游又湊近一點，聲音也壓低了，認真地跟他分享秘密：“因為我現(xiàn)在覺得那對夫妻不是我的親生父母，應(yīng)該是有人想要整我?！?/br>
    “……怎么說？”

    “大概是一個我看不慣他他也看不慣我的人做了這個局，但我現(xiàn)在只知道一部分信息，很多地方還搞不清楚，所以不知道具體是怎么回事?！?/br>
    話題沉重，語氣卻異常輕松，顯然在短短的半天時間里蔣游已經(jīng)把得到的信息和可能的懷疑通通消化完畢，現(xiàn)在的他清醒又敏銳，僅憑借著一點點線索就揪到狐貍尾巴，因此自信逮住整只狐貍只是時間問題。

    “等我搞明白了再告訴你?！彼χ鴮﹃陶蹨Y說。

    晏折淵點頭，只覺得欣慰又酸澀，恨不得立刻把來龍去脈都告訴他，可是卻不行，只好在心里把賀長康又罵了一遍。

    晏折淵又問他有沒有想過和父母團聚的場景。

    蔣游說當然有，小時候總想，越長大反而想得越少。

    “是什么樣的？”晏折淵有些好奇地問。

    “當然是越有排場越好啦。十八個黑衣保鏢開道，后面跟著吹嗩吶的鋪紅毯的撒花的，紅毯一直鋪到我腳底下，我父母從另一頭走過來跟我說兒子對不起，是我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然后我們一起登上等候多時的直升機，再隨隨便便放他個十響八響的禮炮……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蔣游一邊笑一邊說，還不忘替自己辯解，“小時候嘛，能想成這樣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晏折淵也忍不住笑了，卻又想起他還是賀錫的時候冷艷高貴嘴巴又毒，大概會很看不起這樣的排場。

    時間還是改變了一些事情，無關(guān)好壞，也無關(guān)是賀錫還是蔣游。

    因為不論怎樣，不論處于何種情景何種身份，只要遇見了，他總是會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很可愛。

    看著晏折淵若有所思的樣子，蔣游的心理活動同樣豐富。

    他在想自己說的這些都是剛到福利院頭兩年的想法了，隨著年紀漸長，他已經(jīng)不再期待能被父母找到，更不期待多大多華麗的排場。后來每年過生日收到晏氏送來的蛋糕，吹蠟燭的時候他都只有一個愿望——真希望有一天能見見這位資助自己的好心人，自己一定會努力報答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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