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人稱從“你們”直接變成“你”，可見賀年確實只是個添頭。

    偏偏賀年仍舊沒覺得有哪里不對，在旁邊認(rèn)真地附和：“對啊，哥，你現(xiàn)在可以知道密碼了，讓爸告訴你吧，等過兩年你再告訴我就行?！?/br>
    蔣游還是覺得沒什么必要，倒也不是矯情，但才回家半個小時而已就開保險柜，總覺得有點怪怪的，于是再次婉拒。

    賀長康明顯有些失落，看著蔣游道：“好吧，那等你想知道的時候隨時問我?！?/br>
    “沒問題?！笔Y游連連點頭。

    書房過去依次是收藏室和賀長康的臥室。

    在收藏室里蔣游看到了一個展柜，榮譽卻是五花八門。從大學(xué)生創(chuàng)業(yè)比賽優(yōu)秀獎到初中生作文大賽一等獎再到每學(xué)期的三好學(xué)生，甚至還有一個第十九屆全國街舞大賽紀(jì)念獎的獎杯。

    “哥，我這篇作文是寫你的，題目就叫《我的哥哥》。”指了指作文大賽的獎狀，賀年有些羞澀地說。

    明明在一天前還是互不認(rèn)識的陌生人，到現(xiàn)在為止總共相處了不到十八個小時，可蔣游仍舊被他語氣里的赤誠和仰慕所打動，心口微熱，一時間竟然說不出什么好聽的話作為回應(yīng)，只好輕輕地“嗯”了一聲。

    賀年有些失落，拼命提醒自己哥哥已經(jīng)失憶了，而且又在外面受了這么多年的苦，和自己、和這個家有陌生感和疏離感是很正常的事。

    況且他都沒計較自己差點認(rèn)賊作哥引狼入室的事，這么大度，確實只有親哥才能容忍了。

    “我記得年年得這個獎的時候還發(fā)了一個禮品，好像是個保溫杯？”看出小兒子的失落，賀長康出言安慰道：“不是說要留著等你哥回來送給他？”

    賀年一秒振作起來，“哦對對，沒錯！杯子現(xiàn)在還放在我書架上呢，等會兒哥你去我房間我拿給你！”

    看了一眼獎狀上的日期，推算出賀年得獎的時候應(yīng)該還在上初二……六年前的保溫杯，行吧，管他款式過不過時，反正弟弟的真心永不過時！

    “謝謝年年。”蔣游說著摸了摸賀年的頭。

    “哥！！”賀年很自然地在他手里蹭了蹭，眼睛亮晶晶的，整個人狗里狗氣。

    又傻又可愛。

    蔣游忽然覺得多個弟弟好像不是件壞事，感覺挺不錯的。

    繼續(xù)往上看，展柜最上面兩層變得逐漸稀疏，一共只有五六張獎狀，而且明顯能看出這些都已經(jīng)年代久遠(yuǎn)，盡管全部都做了過塑處理，但白色的部分仍舊不可抑制地開始泛黃。

    最旁邊還有一張白紙，好幾排小紅花整齊地排列著，最上面的一行字蒼勁有力：寶貝在幼兒園獲得的小紅花，共計12朵。

    “這些都是你以前拿到的獎狀，還有老師獎勵你的小紅花?！辟R長康的聲音變得有些哽咽，眼前忍不住浮現(xiàn)出賀錫小時候的樣子。

    那么小小的一個人，像是從童話書里走出來的一樣，他大部分時間都是頑皮的，但懂事的時候卻格外懂事。

    尤其是在妻子病逝、賀年還是個嬰兒的那段時間，小小的賀錫總是坐在自己的膝頭，用軟乎乎的手掌摸自己幾天沒剃的胡子，替自己擦掉眼淚。

    他的氣息香甜又溫?zé)?，小小的身體充滿稚嫩的生命力，一疊聲地叫自己“爸爸”。

    尋常人家大抵會偏愛幼子，可賀長康清楚地知道在兩個兒子中自己更喜歡大兒子，因為大兒子更像妻子，也因為大兒子陪自己度過了那段至今想起來仍然覺得艱難的時光。

    可是自己卻把他弄丟了。

    那天早上他背著小黃鴨的書包去上學(xué)，走之前還笑瞇瞇地跟自己擺手，然后就再也沒回來。

    浮云蔽白日，游子何時返？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賀長康慶幸這一天沒有真的來得太晚。

    沒有人知道面對林飛白時他究竟是什么樣的心情。

    無盡的漫漫長夜里終于飄過一簇陰惻惻的火光，盡管這火燒得他很疼，令他幾欲作嘔，他也要緊緊抓住。

    不是沒有更激進(jìn)的法子逼迫林飛白松口，事實上以他如今的地位，能夠選擇的方法多不勝數(shù)，可無論是哪一種他都沒用。

    世界上沒有萬無一失的事情，他害怕林飛白脫鉤，害怕林飛白被識破后干脆魚死網(wǎng)破，別說萬分之一的幾率，哪怕是千萬分之一他都不敢賭。

    他選擇忍耐，假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最大限度地包容林飛白，甚至故意用一份語焉不詳?shù)膱蟾婧弪_晏折淵替林飛白兜底，他什么都能做，只要最后能得到有關(guān)賀錫的真正線索。

    看著賀長康說完話默默背過身去，原本高大的背影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滄桑，蔣游忍不住也感到了一點心酸。

    “沒事了，”蔣游小聲說，像小孩子一樣伸手去拉賀長康的手，“我都已經(jīng)回來了。”

    “對啊，爸，別傷心了，哥哥已經(jīng)回來了！”賀年也道，一邊說一邊走上來張開雙臂把兩人摟住。

    一家三口擠做一團(tuán)，頭對著頭，目光交疊。

    蔣游和賀長康不由一笑，賀年也咧開嘴，然后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蔣游：“……”

    賀長康：“……”

    “沒事，你們不用管我，我就是太高興了，”賀年邊哭邊說，“哥我好想你啊，好多年了，我終于又有哥哥了?。?！”

    蔣游笑了一下，覺得自己的眼睛也有點酸，淚意在眼底和鼻尖徘徊，要很努力才能忍住不哭，他摸了摸賀年的頭：“我也是，我又有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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