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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潮是真的生氣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賀秋桐開始心慌。 一番猶豫之后他緩緩松開了握著酒杯的手,越過沈潮的手把那邊放著還沒動的橙汁兒拿了過來給自己倒了一杯。 滿滿一杯橙色的液體在透明玻璃杯里晃悠悠,有一些細碎的小果粒沉淀在杯底,層次分明,好看得緊。 賀秋桐不動聲色地晃了晃杯子,把嘴巴湊到杯口默默抿了一口橙汁—— 甜的泛苦。 這是個明顯的討好的動作,他不相信沈潮沒看到。 可是沈潮沒有動作。 以往賀秋桐最愛的橙子味好像變了質(zhì),甜膩膩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顆粒感的橙子果rou一顆顆黏在喉嚨口,不上不下的,哽得他眼睛發(fā)酸,心里發(fā)疼。 仿佛為了壓下這抹難受似的,賀秋桐仰頭跟剛才喝酒似的一口悶完了所有果汁,喝完之后還專門把杯子放在了自己的左手邊——也就是沈潮那邊。 可是過了一會兒他還是沒聽見沈潮說話,心里亂糟糟的,像一團找不到線頭的毛線團子,賀秋桐皺著眉毛偷偷抬頭瞄了一下自己左手邊的人。 沈潮在跟楊凡義說話,好像并沒有注意到自己專門擺過去的橙汁,甚至都沒有往自己這邊看一眼。 沈潮真的生氣了,賀秋桐腦海里不受控制地又一次想到了這句話。 這頓飯吃到后面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先舉的杯,大家紛紛端著自己的酒杯站起來,在圓桌中心處碰杯。賀秋桐也隨大流地站起來,他順手拿起了右手邊還剩著的半杯啤酒,舉起來的時候,瞅見杯中冒著氣泡的啤酒,他才發(fā)現(xiàn)拿錯了。 下意識的,他又抬頭看了一眼沈潮,但沈潮還在跟楊凡義聊天,目光根本沒往他這邊放,也壓根兒沒有管他的打算。 賀秋桐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他在心底暗罵自己自作自受,耍完脾氣還要沈潮不生他的氣。 沈潮沒有義務慣著他。 不過他還是偷偷把酒杯子換成了裝橙汁的杯子,抬手跟大家碰了杯。 他明白,沈潮在他沒有胡鬧的時候都很照顧他情緒,怕他跟別人不熟,一個人尷尬,時不時就來找賀秋桐聊天。 但從剛才開始就再沒有找過他,對他不同尋常的舉動也表現(xiàn)得毫不在意。 好像……好像真的要再也不管他了。 賀秋桐現(xiàn)在無比希望時間齒輪能回轉(zhuǎn),他要跳到幾分鐘前的那個自己面前,把那些傷人的話通通堵回去!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賀秋桐也就只能在腦子里想想罷了。 后面的飯賀秋桐吃得心不在焉,視線飄忽不定的,總是不自覺地飄到沈潮那邊兒去—— 沈潮為什么不看我?他在跟楊凡義聊什么呢?這個花花公子不會把沈老師帶壞了吧? 賀秋桐的思緒逐漸飄遠了,就連夾到了自己最討厭的芹菜也沒注意到,當奇怪味道在舌苔味蕾上蔓延開來的時候他才驟然反應過來。 生理的下意識反應讓他一口把芹菜吐了出來,但舌根上褪不去的芹菜特有的味道還是無法消散。 賀秋桐突然回憶起那天晚上,沈潮因為他騎車不戴頭盔生了好大的氣,蔫兒壞蔫兒壞地準備了一桌子綠油油的芹菜。 那個時候,沈潮還樂意管他,樂意給他懲罰。 筷子頓了一秒,賀秋桐重新夾了一塊芹菜放進嘴里,不喜的味道瞬間綻開。 但他沒再把芹菜吐出來。 反而用后牙槽使勁研磨了好幾下嘴里的芹菜,芹菜汁被榨出來流到口腔里。特有的那股澀澀的味道在口中愈發(fā)濃烈。 明明他沒戴頭盔那晚沈潮都對他那么心軟,他還沒吃幾根就給他剝蝦……可今天…… 直到今天,賀秋桐才真正體會到了別人口中說的嚴厲冷漠的沈潮。 吃完午飯,眾人紛紛起身告別。賀秋桐一直沒有起身,他余光瞥見沈潮起身的時候他才跟著站起來,但沈潮目不斜視地跟別人打了招呼獨自上樓。 賀秋桐一人站在樓下,頂著眾人的目光,有些臉熱,他目光閃爍地說了句‘我也上樓了’就跟著沈潮走了。 直到下午,沈潮也沒理他,而是自己拿了筆記本在陽臺的小桌子上敲敲打打。 陽臺到臥室的門并沒有關上,坐在臥室這邊的賀秋桐找了個剛剛好的角度,稍微歪頭就能看到沈潮那邊兒動靜。 他聽到手機微信消息的提示音響了,賀秋桐掏出手機看了眼——不是他的,那就是沈潮的了。 果然男人拿起手機開始發(fā)消息。 也不知道跟他聊天的是誰。 賀秋桐癟了癟嘴,心里還是吃味,順手點開了和沈潮的聊天頁面,他也想給沈潮發(fā)條消息,可是不知道怎么開口,刪刪減減什么也沒發(fā)。 思來想去,他腦子又開始自動播放飯桌上自己那句‘管得太寬’,賀秋桐一下子把自己扔進房里的大床上,“啊——怎么辦啊!” 頹廢地揉了一把頭發(fā),賀秋桐重新做起身,卻發(fā)現(xiàn)沈潮突然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眼里好像帶著一種很復雜的情緒。 賀秋桐:“……”好尷尬,沈老師聽見了嗎?我剛才是不是很丑…… —— 沈潮其實是在跟楊凡義聊微信。 楊凡義:今天午飯的時候怎么回事? 沈潮:沒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