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訓(xùn)張著嘴看看老陳頭，又看看陳林虎。

    “走吧?！标惲只]轍，只能屈居后排，“一直都這樣?！?/br>
    張訓(xùn)也得跟著拉開車門，邊發(fā)動邊說：“您不多說幾句？好不容易來這一趟?！?/br>
    “每天都擱心里說呢，”老陳頭笑著摸摸自己的光頭，“用不著特地來囑咐兩句。人沒了就是沒了，沒魂兒你跑墳頭說也沒用，要是有魂兒，那就只活在活人心里啦。”

    陳林虎沒聽老陳頭這么說過話，一時有些不知該作何回答。

    陳明理陳大爺活得特別對得起自己的名字，沒什么大江大河那樣壯闊又無人能及的性格，但走到哪見到什么事兒，他都有自己一套對得起別人和自己的看法。

    從后視鏡里幾次抬眼看陳林虎，張訓(xùn)抿抿嘴唇，這會兒特別想親他。

    就是忍不住。

    “給你看看，跑這一趟總得見個面吧。”等紅綠燈的時候老陳頭從自己隨身帶的兜里掏出個本子，就是他平時記賬用的那個，翻開從封皮的夾套里掏出張照片給張訓(xùn)瞧，“我老婆！”

    張訓(xùn)看了幾眼，頓時明白陳林虎的好長相是遺傳了誰。

    照片上的這位陳太太長得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漂亮，劍眉亮眼英氣十足，笑的時候挑著嘴角，可能是因為性格和氣質(zhì)的區(qū)別，陳興業(yè)都沒有他過世老媽的這份兒颯爽，反倒是陳林虎，簡直跟她像到家了。

    “漂亮?！睆堄?xùn)笑著豎豎拇指，“難怪您喜歡呢?！?/br>
    “人也好著呢，各方面都好?！崩详愵^洋洋得意，扭頭還跟陳林虎說，“你都沒機(jī)會瞧，就光看照片兒了，吃虧了吧你！”

    陳林虎塞他塊兒帶的糖：“吃你的吧，少氣人?！?/br>
    爺孫倆嗆嗆兩句，張訓(xùn)笑著聽。

    車開到寬闊的主干道，廣播里開始放老情歌，鄧麗君的嗓音甜得很，車?yán)锒几藢硬蛔冑|(zhì)的蜜似的。

    張訓(xùn)的余光瞧著老陳頭把照片放好，把本子壓平，忽然脫口問道：“您覺得人能靠感情過一輩子嗎？”

    陳林虎的目光“唰”一下落在張訓(xùn)的后腦勺上。

    這話問完張訓(xùn)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也納悶怎么就問出口了。

    可能是因為這種問題，你找哪個年輕人問都顯得過于虛幻，只有從真走了大半輩子的人嘴里聽到的才算作數(shù)。

    除了身邊兒這個老頭，張訓(xùn)也沒人可問。

    老陳頭倒還是樂呵呵的搓腦袋：“那句話咋說來著，生活就是……”

    “一地雞毛?！睆堄?xùn)說也說了，只能笑著接口。

    “對，生活就是一地雞毛，說的沒錯啊，”老陳頭說，“但我吧，就覺得感情就得是拔了毛燉成湯的老母雞，不然光見著毛沒法解釋雞去哪兒了。”

    張訓(xùn)和陳林虎愣了好幾秒，忍不住直笑。

    “誰不是站雞毛堆里過日子的。有的人看見被生活拔了毛的感情就惡心，有的人不愛喝湯，還有的人喝了覺得沒味兒的，也有喝半道發(fā)現(xiàn)鍋里有死耗子的，更多的是覺得湯當(dāng)不了飯吃的，”老陳頭也笑，拍著大腿隨意道，“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反正一輩子短的很，我喝著喝著就到底了。覺得好喝唄?！?/br>
    風(fēng)格相當(dāng)奇妙的形容，也不知該說是貼切還是不貼切。

    就跟老陳頭這話說的內(nèi)容一樣，說了跟沒說差不多。

    但陳林虎心里卻有點兒明白他爺是什么意思——我能，你們能不能關(guān)我屁事。

    張訓(xùn)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目視前方開著車沒吭聲，臉上表情也沒什么變化。

    “剎車！剎車！”老陳頭大吼一聲，“驢rou火燒還沒買呢！”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第一純爺們兒：陳明理（狗頭

    因為禿頭，所以很強(qiáng)（胡說

    第57章

    回程的路上老陳頭心情大好,坐副駕上又啃火燒又喝可樂，還叨叨著想開車，把張訓(xùn)跟陳林虎嚇了一跳。

    到了家屬院樓底下還精神抖擻,倆人合伙才把他給勸回去,當(dāng)天下午陳家的麻將桌就又支了起來。

    低氣壓了好一段時間的二單元重新回溫,陳林虎見他爺又能在牌場上馳騁也松口氣，打包了家里的吃的喝的，拿上平板去二樓。

    張訓(xùn)一大早起床又忙活半天，回來倒頭睡到剛才才醒,正迷瞪著眼窩在沙發(fā)上跟貓隨手打架，聽見陳林虎開門的動靜：“老頭還行嗎？我在這屋?！?/br>
    “挺好,剛把麻將桌支起來,丁宇樂他爺奶飛奔著進(jìn)我家的，動作比丁宇樂都利索?！标惲只⑿那橐埠?，話不自覺地多些,拎著手里的豆沙包和橙汁給張訓(xùn)晃了晃，“我爺自己包的豆沙包，吃嗎？”

    “讓你一說嘴還真有點兒閑，”張訓(xùn)撈過袋子拿出個豆沙包咬了一口，“味兒不錯！”

    陳林虎踢踢張訓(xùn)橫躺著搭沙發(fā)扶手上的腿示意他讓個座：“中午看你吃的不多,就估計那羊rou湯味兒太膻了你不愛喝?！?/br>
    其實也不光是因為味道，還有開車那會兒跟老陳頭說的那些話,讓張訓(xùn)有點兒吃不下飯。

    真是個好人，張訓(xùn)一想到這么個快樂小老頭知道他跟他孫子的事兒是什么心情,就胸悶。

    但這話張訓(xùn)不打算跟陳林虎說,沒必要，只能讓這愛鉆牛角尖的玩意兒跟自己一起心煩。

    “誰啊你,上來就跟屋主搶座位?！睆堄?xùn)不讓，懶懶地躺著不懂，肚皮上還壓著只肥貓，“去，把我煙跟打火機(jī)拿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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