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她不太想殉葬 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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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啟夏倒不奇怪圣上的態(tài)度,只因他親眼所見聽說有人行刺娘娘時圣上一瞬間的神色。 只覺得山雨欲來,暴怒將起。 比之當(dāng)年聽聞秋貴妃殉葬身死時有過之無不及。 連陛下都放在心尖上捧著——打不得罵不得的人竟然到國庫不過一個月就出了這樣的事。這些人尚存一口氣留在這也只能說是圣上這段時日和娘娘相處下來也漸漸改了性子,不像少年時那般鋒芒畢露。 圣上滿面寒霜,有官員上前請罪:“君王出言責(zé)怪,臣下等罪該萬死……只是那人暴起突然,事有蹊蹺。好在司制大人平安無事,還望陛下明察秋毫?!?/br> 不怪乎是常年浸yin官場中人此話說的委婉巧妙,字字句句不說冤枉——口口聲聲卻全是冤枉。 這人話中暗示兩件事。 其一說刺客暴起突然或指向早有預(yù)謀,他們自然無法提前預(yù)料。 其二暗示陛下司制大人并無大礙,若是從嚴(yán)處罰只會讓臣子寒心。 君王年輕,登基后雖有雷霆手段肅清政敵。但是單看他收蠻族、定西北、修船舶、立女官便可知他胸中宏偉抱負(fù)。 齊塢生為帝上位之路雖然坎坷崎嶇,但是登基以來苦心經(jīng)營的一番功績已并不輸給□□皇帝。若是能同海外諸國一并友好互市,減賦稅輕徭役——則必然千古留名萬年流芳。 臣子心中篤定,這樣的人必會顧及著臣心所向不會貿(mào)然行事。 若是一開始發(fā)怒是為了帝王威嚴(yán),那此刻經(jīng)他提醒后冷靜下來就不會為了一介女官而懲處于這些其他官員。 “你來說?!?/br> 君王揮手,身后陰影中的暗梟驟然現(xiàn)身容色平靜: “鬧事者不過一平民百姓,因沉迷賭術(shù)毆打妻子將人逼走。今日大鬧國庫重地是為再討女人,換得錢財?!?/br> “擅闖國庫禁地者當(dāng)立刻扣下,卻無一人通報衙門。” “按大齊律法,傷害妻子者當(dāng)羈押三月卻無一人懲處?!?/br> “鬧事許久,無一人將其阻止直到司制大人出面?!?/br> 暗梟做事干凈利落,不出半日就查清了此事的來龍去脈。他直截了當(dāng)?shù)毓_了事實,不去管不同人瞬間變得異彩紛呈的神色。 年輕的帝王心中有一團壓抑的憤怒,不僅是為了這些無能者,更是為了他自己。 他不能接受亦不能想象那人有一絲一毫的損傷。 “三次,你們有三次機會解決這件事?!本鯇⑹种械钠刑嶂兄兴ぴ谧烂嫔?,“卻最后拖到讓司制親自處理!” “追查鬧事者是否蓄意已經(jīng)毫無意義,可若說你們中無一人包藏禍心……” “絕無可能!” 菩提碰撞在桌角上,巨大的力道讓其中一物瞬間化為齏粉。 令人膽寒的聲響幾乎讓在場所有人心中顫動。 天子一怒,浮尸百萬。 殿中臣子瞬間跪拜下去,兩股戰(zhàn)戰(zhàn)只恨不能找一個地縫鉆進去也好躲過這駭人威壓。 他們以為帝王身處云端看不清螻蟻之間的爭斗,卻沒想到天子直擊要害不留情面。 這人的出現(xiàn)是意外,鬧到非要司制大人出面卻不是巧合。 正如天子所怒——他們有很多次機會讓這個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卻抱著各種各樣的心態(tài)任由秋儀獨自與那人溝通相處。 很多人心中可能抱著他們自己也未曾察覺的看好戲心態(tài)。 第一位女官? 只用繡娘? 那就看看你做的事情造成了什么樣的麻煩。 堂下唯一不曾挪動位置的人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溫聲開口:“陛下息怒。” 美人輕輕抬起了眼,沒有理會身旁人心中各自的想法。從她見到那個荒誕可笑的人時,她便明白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鬧劇。 來,且只針對她來的。 天子立女官同這些人平起平坐甚至壓過一頭,不服者大有人在。 只是朝堂爭斗素來并不鮮見,半月來她所處理的艱難險阻比齊塢生看到的只多不少。這次是因為他們失了分寸才鬧成這個樣子,在看不見的地方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重復(fù)過無數(shù)次。 她是第一位女官,卻絕不能是唯一一個,更不能是最后一個。 若是她不能自己站穩(wěn),而要依仗帝王權(quán)勢的羽翼庇護——那么后來者亦不會好過。 齊塢生改革本就異常艱辛,她不能逞一時之快將所有女官仕途斷送在此。 這些人是國庫官員,守衛(wèi)保護的自然是國庫,但凡定罪也只能是以瀆職之過論處。不該由君王開口定論,亦不能以護上不利的理由懲處。 她本想著這人發(fā)了脾氣自然會好,卻不像寒霜愈凝,此刻將這些人嚇的已經(jīng)無力對答。 如此, 她緩緩起身施了一禮:“毆打妻子觸犯齊律,自然交由衙門的人去辦。那人鬧的并非國庫內(nèi)部禁地,他們才有疏漏。至于處事緩慢無能,是臣教導(dǎo)無方?!?/br> 她身旁官員瞬間眼神睜大。 若是由著陛下繼續(xù)說下去,這些人全部會被打成伙同鬧事者謀害司制大人的惡徒。但是秋儀三言兩語間將此事扭轉(zhuǎn)為“當(dāng)值不力”這輕微的罪名。 這二者所對應(yīng)的刑罰可謂是天差地別。 齊塢生眸色微沉,他并非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也不是不理解娘娘的苦心。 只是依照他一貫的手段,只有殺雞儆猴這一條出路。 在得知她險些受傷的一瞬間,什么君王美名和朝堂和睦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講這些污穢的東西連根拔起、消除殆盡。 思及此,他眼神微瞇:“司制謙和仁善,自然不懂得旁人得寸進尺之心?!?/br> 他冰冷的視線落在秋儀的頸部,她看似溫馴地低下頭,脊背卻十分挺拔。 “有些事,司制大人就不必過問了?!?/br> “國庫李王二人瀆職,險些釀成大禍。殺無赦?!?/br> 美人利落起身叩首:“國庫由少府卿掌管,他今夜不在,圣上難道非要在他不知情時殺了他的下臣?” “陛下欽點臣為國庫掌事,協(xié)少府卿負(fù)責(zé)出海商貿(mào)的繡品制作。若臣不聞不問,豈不亦是瀆職。?” 她身側(cè)跪著的官員幾乎要嚇的顫抖地哭出來。司制大人平時不聲不響,竟然如此強硬。他偷偷瞥見圣上瞧自己的眼神,那目光已經(jīng)是看死人無疑了。 她叩的干脆,頗有長跪不起的架勢。 而最令帝王煩躁和憤怒的,就是這樣無聲的威脅。 愛之深,則更無措。 “朕心已決!” 君王怒火更盛:“來人,將……” 御前侍衛(wèi)的手一直放在身側(cè)配劍上,只等一聲令下便會悍然出鞘。 “徐啟夏!”跪在地上的美人突然出聲,被喊到的總管太監(jiān)嚇的一抖。 “把他們都趕出去候著!” 她猛地抬頭,眼神直直對向齊塢生的雙眼。無論是從前為秋貴妃,還是那“永寧殿”中無名無姓的娘娘,她似乎從未如此光明正大地展現(xiàn)過情緒。 徐啟夏慌了神,那些官員倒是想跑出去,可是他沒有圣上的旨意怎能隨意行事? 而在所有慌亂和喧囂中,齊塢生撞進了秋娘娘眼中的無奈和倔強的請求。 他通身的怒火仿佛一瞬間被人潑了一盆冰冷徹骨的水。 帝王壓下滔天的殺意,幾乎是暴躁地對徐啟夏吼道:“她吩咐的你聾了嗎?” 人群散去,連帶著徐啟夏也走出了門外。 秋儀跪在原地看著那人一步步走下高位,陰沉著臉走向她。 第78章 從很早的時候,秋儀就知道自己隨手撿的小孩心思很重。 至于具體是什么時候,那些瑣碎的片段已經(jīng)模糊了她的記憶。讓她看不清前塵,亦無法參透往事。 也許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從未讀書習(xí)字的他僅靠自己摸索便能夠敏銳地看穿史書典故中楚國兄弟自相殘殺的粉飾太平,并輕描淡寫地指出其中所暗含的政治陰謀時。 又或許是在永寧殿相處中,那個小小少年暗色眸子中那些讓人讀不懂的執(zhí)著。 但是每一次,每一次。 他總會比她想象的更加深不可測。 就像她從未想到他能夠登基為帝,不知道他如何籠絡(luò)的朝中重臣,亦不知道他何時從一個只會懵懂地跟在她后面的孩子變成了一個……有欲望的男人。 他的感情太過扭曲熾烈,在諸多無法開解的誤會與輾轉(zhuǎn)中讓她無法應(yīng)對。 她不知、不愿、不想去思索這結(jié)該如何去解。 哪怕她早已習(xí)慣他的觸碰和親近,哪怕那些回想起來都令人面紅心跳的肌膚之親已經(jīng)數(shù)不勝數(shù)。 但是當(dāng)這人真的離開高處王座而行至她身邊時,秋儀才驚覺:原來他已經(jīng)這樣高大了。 男人健碩的身影幾乎將她整個人籠罩在下,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當(dāng)年那個有些木訥寡言的小孩已經(jīng)成為了一國之君。 他是掌握著生殺大權(quán),是朝堂中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君王。 而并非是永寧殿秋貴妃身后那個需要她憐惜照顧的小尾巴。 她的沉默憤怒與反抗在他眼中恐怕不過如幼貓輕撓,只等他無趣時就會徹底了結(jié)了這場荒唐又沒有盡頭的游戲。 君王之愛何其飄渺,有幸茍活于父兄身邊不愧于東街也不愧于其他同為女子的繡娘,便也算成就了一番事業(yè)。 從被召進宮后的每一天,都是她苦心經(jīng)營偷來的時間。何必奢求更多? 思及此,她突然覺得心中一片寧靜。 也許對未來之路無望,才會更顯坦然。 她的沉默引來了他的側(c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