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他們后面百米的地方，林清月默默地跟著，她耳朵里戴著耳機，一邊練習(xí)英文聽力，一邊走路……

    泉城在下雨。京城也在下雨。

    “四爺，您的病情大有好轉(zhuǎn)……”醫(yī)生滿臉喜悅，“照這樣的情況來看，第二人格出現(xiàn)的頻次會大大降低。”

    燕肆年看著窗外的雨幕，緩聲道：“昨晚第二人格短暫出現(xiàn)過，不過被我壓制下去了?！?/br>
    那天從林家離開后，他就覺得腦子里多了一部分不屬于他的記憶，不對，應(yīng)該是這部分記憶也是他，是他第二人格經(jīng)歷過的一切。

    第二人格的記憶浮上來之后，被他強壓下去了。

    那些不忍直視的畫面，他不想看。

    “這代表兩個人格正在融合?！敝髦吾t(yī)生激動不已，“人格分裂癥的治療依舊是醫(yī)學(xué)上的一大難題，沒想到在四爺這里有了突破，四爺具體想一想，是吃了什么藥物，還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讓兩個人格突然開始共享記憶？”

    燕肆年只能去回憶那天發(fā)生的事。

    很好，“他”又去林家糾纏林清月，像個不要臉的癩皮狗，他在林家姐弟面前是沒有任何形象可言了。

    很好，“他”竟然還喊林靖宗那小子一聲爸爸，這筆賬他記下了。

    他看到「他」吃了一塊巧克力，然后將一大盒糖倒進嘴里，場面就失控了。

    無論怎么看，病情突然好轉(zhuǎn)，都與林清月有關(guān)。

    “嗡嗡嗡！”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燕肆年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老太太打來的電話。

    他昨天剛到京城，老太太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他抿唇，將電話接通：“阿年，你爸心臟病發(fā)送進搶救室了！”

    燕肆年皺眉：“我不是醫(yī)生，我去沒有意義。”

    再者，老爺子心臟病一年發(fā)十次，就有九次是裝的，他沒心情去應(yīng)付。

    “醫(yī)生說這次可能搶救不過來！”燕老夫人崩潰哭起來，“我給你大哥二哥三哥都打了電話，他們還在路上，你也趕緊回京城！”

    燕肆年眉心一肅。

    也就是說老太太并不知道他已經(jīng)來了京城，那老爺子是真的病危了？

    他起身就朝外走，關(guān)津開車，車子飛速朝京城軍區(qū)醫(yī)院駛?cè)ァ?/br>
    燕老爺子屬于京城核心圈的那撥人，早年上過戰(zhàn)場，立下赫赫軍功，他是燕家的定海神針，他出事，京城的勢力都會發(fā)生動蕩，因而這件事瞞的十分嚴實。

    燕肆年一路走去，路上并看不出異常，但是到了病房，看到老太太通紅的眼眶，他就知道，事態(tài)確實有點嚴重。

    第129章 世界上沒有燕肆年

    滴答滴答。

    藥水滴下來，流進燕老爺子的身體里，他蒼老渾濁的眸子緩緩睜開。

    “老頭子，你終于醒了！”燕老夫人趴在病床邊上，“你這次真是嚇死我了……”

    燕老爺子拍了拍老妻的手臂，抬起眸子看向站在病床門口的人：“阿年，你過來?！?/br>
    燕肆年邁步走過去。

    他剛剛和主治醫(yī)生聊過了，若老爺子是單純的心臟病發(fā)，還能做手術(shù)緩解病情，可這次發(fā)病太兇險，導(dǎo)致身體突發(fā)許多并發(fā)癥，器官多有衰竭，恐怕活不過一個月。

    他在床邊坐下來，淡聲道：“醫(yī)生說你沒什么大問題，以后不要大喜大悲，可以再活個幾年?！?/br>
    燕老爺子笑起來：“我的身體我自個心里清楚，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

    他老人家頓了頓道，“阿年，我沒想到，你竟是我四個兒子里，第一個趕到醫(yī)院的，我更沒想到，你竟然還會編瞎話來哄我?！?/br>
    燕肆年板著一張臉：“我沒哄你，說的是實話?！?/br>
    “我這輩子其實挺圓滿的，唯一的遺憾是……”燕老爺子長嘆一聲，“阿年，是我和你mama對不起你。”

    燕老夫人捂著臉痛哭：“阿年，我和你爸爸早就想跟你說了，我們重新給你取了個名字，不叫燕肆年了，把肆換成伍……”

    “不必。”燕肆年聲音冷淡，“當初是我年紀太小，不能理解你們的痛苦，所以才離家出走，這是我自己犯錯，與你們無關(guān)。這么多年過去了，我早就和另一個自己和解了，也不會跟自己的父母過不去?！?/br>
    聽到這話，燕老爺子欣慰的笑了。

    能讓阿年愿意原諒他們當父母的，只能說明，他確實命不久矣，阿年不愿意他帶著遺憾入土。

    他不求阿年原諒，他只求阿年是真的放下了過去。

    “這段時間，我就在病房陪你?！?/br>
    燕肆年扔下這句話，邁步走到陽臺上，隨手翻開一本書看起來。

    燕老夫人嘆氣：“阿年跟我們還是不親近?！?/br>
    燕老爺子閉上眼睛。

    他的四個兒子，是按照次序取名的，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名字里分別帶伯叔仲季四個字。

    他的第四個兒子，叫燕季年。

    這是他最乖巧、最聰明、最有天賦的一個兒子。

    他和妻子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個兒子身上，可是，這個兒子八歲那一年，溺水死亡。

    妻子陷入抑郁癥，一直走不出來，醫(yī)生建議，再生一個，于是，有了燕肆年。

    燕肆年，是另一個燕季年，從小到大，就活在第四子的陰影之下，從未有哪一刻，真正做過自己。

    阿年五歲那一年，得知這個真相后，離家出走，意外上火車，被帶到外地，從此失蹤五年，十歲時才被燕家找回來。

    和燕家分開五年，阿年的一顆心再也沒法和燕家任何人靠近。

    他患上了人格分裂癥，另一個人格不知道燕家的存在，以為自己是孤兒院的嘟嘟……

    “燕肆年，你知道嗎，你的爸爸mama根本不是真的喜歡你！”

    “你是為了代替你四哥才被生下來的，你是你四哥的影子，世界上只有燕季年，沒有燕肆年！”

    耳邊，傳來嘲笑的聲音。

    燕肆年一個激靈，從躺椅上坐起了身。

    “阿年，你沒事吧？”

    燕老夫人坐在他身邊，略微擔(dān)憂的看著他。

    燕肆年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躺椅上睡著了，還夢到了小時候的事。

    他的腦袋有點疼，第二人格拼了命的要沖出來。

    他極力壓下去。

    “早上給你大哥打電話，沒有打通?！毖嗬戏蛉嗣鍪謾C，“我再打一個問問看?！?/br>
    她老人家走到了陽臺上，不是為了打電話，而是不知道該怎么跟這個兒子相處。

    都是因為她一念之差，才生了這個兒子，生下來后又沒有盡到做母親的責(zé)任，母子之間的關(guān)系很差。

    燕老夫人一個電話達到了泉城，燕伯沉還是沒有接。

    她只好打電話給燕塵的mama。

    這一次電話接通了。

    “老爺子病危，沒多少日子了，你帶燕塵回來陪老爺子一陣子吧?！?/br>
    燕夫人愣了一下，立即點頭：“好，伯沉今天有點事要處理，我們坐明天最早一班飛機回京?！?/br>
    掛了電話，邊上的梅夫人好奇問道：“京城出什么事了？”

    “老爺子出事了?！毖喾蛉藝@氣，“燕塵馬上就要高考了，也不知道這事兒會不會影響到他……他重感情，和老爺子老太太關(guān)系很親近，希望老爺子能撐久一點吧?！?/br>
    梅夫人也跟著嘆氣：“昨兒晚上護工打電話來，說小語她奶奶身體也不好，糖尿病有些控制不住，要小語過去陪半個月，我還想著小語一個人坐飛機不放心，這不巧了嗎，正好可以跟你們一道去……會不會給你們添麻煩？”

    燕夫人倒是不覺得麻煩：“明天最早一班飛機是凌晨四點鐘，就怕小語趕不及……不如這樣吧，讓小語今天就在我們家過夜，凌晨一起走。”

    梅夫人笑了：“那就太謝謝了，我給小語打個電話，讓她放學(xué)了跟燕塵一塊兒走?！?/br>
    晚自習(xí)。

    徐老師有事，取消了今天的練琴，林清月和燕塵在自習(xí)室討論習(xí)題。

    學(xué)習(xí)小組成立之后，她負責(zé)的是物理組，組內(nèi)的同學(xué)將不會的習(xí)題交給她，她再帶過來讓燕塵講解，不是說任課老師不會講，而是燕塵的解題方法更符合學(xué)生的思維，基本上講一遍就能聽懂。

    習(xí)題講解完之后，林清月遲疑的開口問道：“燕塵，這幾天你小叔怎么樣？”

    那天燕肆年離開林家之后，再也沒來過，連著一個星期沒有任何消息，她隱隱有些擔(dān)憂。

    主要是那天，那個男人吃了巧克力，還吃了大半盒糖果，兩個人格極速切換，她有點擔(dān)心他出事。

    “我小叔回京城了。”燕塵抿緊唇，“我mama剛剛發(fā)短信給我，我爺爺病危，明天早上要回京城，可能需要至少請半個月的假，這段時間你有什么不懂的問題，發(fā)消息問我就可以了，我看到了就會回復(fù)?！?/br>
    林清月正要開口，自習(xí)室門口就探進來一個腦袋：“燕塵哥哥，趕緊走啦！”

    第130章 這一個星期我很乖

    梅語站在自習(xí)室門口。

    她歪著頭，長長的馬尾從頭上垂下來，顯得青春又活潑。

    燕塵怕影響教室其他人學(xué)習(xí)，收拾好書本走出去：“你怎么來了？”

    梅語眨眨眼睛：“伯母沒跟你說嗎，今晚我去燕家睡一夜，明天跟你們一起去京城。”

    她說這話時，故意拔高了聲音，正巧讓林清月聽了個正著。

    事實上，就算她不提高聲音，林清月也能清楚的聽見。

    她的眉心猛然一蹙。

    她記起來了，上一世這個時候，正是梅語被勸退，燕塵被迫休學(xué)的時間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