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經(jīng)論道的太后 第18節(jié)
不想醒來便聽蘇澤說道,說前面?zhèn)髁嗽拋恚蛑缴系勒?,待過會子到了山下大家都得走著上山去。 行吧,走就走吧。 待下山走了一會兒后,我不得不在心里埋怨,先祖當(dāng)年是怎么想的,為何要在這樣陡峭難行的山上修什么勞什子的行宮。 當(dāng)真是累死本宮了,便是那行宮再精致,再景好,我如今也不想去了。 偏偏后邊還跟著一溜的嬪妃,這會子都是叫苦連天的。 我總不能帶頭攤在路邊歇著吧。 我看了看前頭的路,擦了擦汗,咬了咬牙。 得了,走吧。 我正努力往前走的時候,竟然看見前邊皇帝身邊的內(nèi)侍過來了,上來向我行了個禮道,娘娘,皇上讓您上前頭一道走著。 我已經(jīng)夠累了,我不想見他,我也不想跟他一起走。 我站著沉默了一會兒,這內(nèi)侍也不說話,就笑著看著我,請示我的意見。 我特么還能有意見嗎?我只好笑了笑道,行吧,那走吧。 待我好不容易跟著內(nèi)侍走到前頭的時候,看見皇帝負(fù)手在山間站著。 子潤,很累嗎? 不累。 你看這山間的景色如何? 甚好。 當(dāng)年先祖要在這里修行宮,便是看中了這里清幽得精致。 先祖甚有遠(yuǎn)見。 我覺得我跟皇帝大概永遠(yuǎn)不在一條道上,我都快累得喘不上氣了,他還要一直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 皇帝大概意識到了我的敷衍和不適。 回頭看著我笑了笑,伸手便抓住了我的手,牽著我往前走著。 如今我倒不想客氣,只拽著他的手才上了臺階。 走到行宮天也不早了,我早早的便分派好了各人的住處,以及領(lǐng)著他們?nèi)サ脤m人。 大家都累得不行,便都各自去了。 雖然早前說了,讓燦兒和阿爍他們兩個留在宮里,但也只是嚇唬他們,我可是他們的娘,哪能真不帶他們。 即便我如今累得不行了也得先安置他們兩個 不過給他們兩個安置住處的時候我到想起了一件事,鄭燦已經(jīng)十四歲了,按說他這個年齡已經(jīng)該定親了,如今還總跟他十二歲的meimei住在一個殿里。 這事怎么看都不好。 奈何他兩個從小便是在一起養(yǎng)著的,在宮里時我竟然從不認(rèn)為有何不妥。 此次我倒是提出讓他兩個分開住,但是阿爍死活不行,非要與他哥哥在一個院子里。 我原本是要堅(jiān)持的,但是蘇澤提醒我說,早前已下了令,未成家的皇子公主們都隨自己母妃住著,此番讓他們在一個院子里也是合規(guī)矩的。 畢竟都在我宮里。 我在行宮的住處是晏春堂,他們兩個便隨我住在晏春園里邊的清朗齋里,加上他們各自的嬤嬤和宮人內(nèi)侍們,到也頗為寬敞。 饒是如此,我還是放心不下,親自去看了一遭,安置了他們兩個才回了自己的住處睡下。 有道是,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外無重幕。 興許是上回來的時候累著了,我一連窩在晏春堂里待了數(shù)日,竟然哪里都不想去。 倒也并未因換了住處有什么不適。 這晏春堂是個極其精致的所在,雖不十分華麗,可勝在結(jié)構(gòu)精巧,順著殿宇周圍的山石,不知從哪里引了一股清泉下來,順著堂前的臺階竟緩緩的引到了殿內(nèi)來。 借著這股子活水,又在晏春堂的正殿辟了一方小小的池塘,養(yǎng)著錦鯉和芙蕖。 便是躺在塌上看書也能時時聽見泉水汩汩的聲音。 整個院子里有三叢兩叢的養(yǎng)著翠竹,是個極其幽靜的地界。 如今也許是我年齡大了,繁華喧鬧的地方實(shí)在是受用不了了,這樣的院子正合我的意。 況且如今那兩個潑猴出了宮,身上又沒了許多規(guī)矩約束著,又不知要怎樣一番嬉耍玩鬧。 嬪妃們也是忙著湊一塊各處游玩去。 如今倒是少了人來我這里,我也不去掃他們的興,只憑著他們高興便罷了。 入宮許多年了,真是難得有這樣悠閑的日子。 不用看賬理事,不用與嬪妃們來回周旋,也不用為孩子們的功課cao心。 只窩在榻上伴著泉水的聲音聽蘇澤彈彈琴,看看書,喝茶睡覺。 這日子,真叫一個修身養(yǎng)性。 怪不得前朝有的皇帝自登基以來,大半的日子都躲在這西山行苑里,就是不回宮。 換了是我,我倒也不愿意回去。 聽宮人們來回我說,燦兒和阿爍如今天天跟著一起進(jìn)行宮里的朝臣的子女們參加各種文集詩會,蹴鞠馬球什么的。 只顧著外邊快活了,倒想不起來看看我這個老母親如今怎樣。 讓我不得不感慨,我日日教導(dǎo)的孩子們竟然還不如皇帝有良心。 皇帝如今政務(wù)不忙,他上午與大臣們處理政事,下午便來晏春堂與我說話。 原是他看著我不與嬪妃們一處游玩,擔(dān)憂我的身子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好,才時不時地來看一看。 我告訴他一切都好,只是如今年齡大了,身上乏力而已。 我年齡大了,皇帝又何嘗不是呢? 想他如今身邊除了我,竟然找不到一個能好好說話的人。 這兩日皇帝總是下午過來,與我一起坐在晏春園的竹棚下閑話煮茶。 有時談一談兒女們的婚事,說一說宮里的嬪妃們。 有時他也會跟我說一些朝堂里的政事。 雖然不合規(guī)矩,但是如今他也不在意了。 有時懷念一下太后和貴妃,這些離我們遠(yuǎn)去的人。 甚至有時候懷念一下彼此年少時的理想。 皇帝說,二十多年前他初登大寶,從未想過他以后的帝王生涯里會有這樣多的無奈和身不由己。 如今他快四十歲了,可是他政治上的抱負(fù)一件都沒有實(shí)現(xiàn)。 只維持好百姓安居樂業(yè)的生活便讓他力不從心了。 皇帝的理想我都明白,他想要廣開言路,廣納人才。 他想要建立一套新的官吏體制,他本質(zhì)上不贊成重農(nóng)抑商,他更想用貿(mào)易來維持與韃靼和漠北的和平。 但是什么樣的改革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想要改變一件事哪里是容易的,皇帝是個仁君,他不愿意攪擾百姓們的安定生活。 如此,那便唯有犧牲自己的政治理想了。 我如今也不得不佩服他,他做什么樣的決定都是從百姓的利益出發(fā),而不是為了自己的權(quán)力欲望。 歷史上是有許多雄才大略的皇帝,可是他們窮兵黷武,好征善戰(zhàn),唯我獨(dú)尊。 為了自己心里的欲望不顧百姓們的死活。 這樣的帝王真的就是好皇帝嗎,哪一場勝仗不是用士兵們的血rou之軀換來的。 我真心的勸慰皇帝,為君者,以仁取天下,以德治天下,以禮固天下。 史書上不乏許多被史官們贊頌至極的威武帝王,開疆拓土雖不少,可是在位期間因著戰(zhàn)亂弄得勞民傷財,民不聊生,百姓無立錐之地。如此,真的算是明君嗎? 如今皇上仁,德,禮無一不有,事事都為百姓著想,已算得上是明君了。不必再以什么樣的準(zhǔn)則來苛責(zé)自己。于百姓無愧,于祖宗無愧便是足夠了。 皇帝提起茶壺倒了一杯茶放到我面前道,你所言極是,功過讓后人評說吧。 良久,他又突然道。 子潤,朕這些日子里總是夢見母后,她還像小時候那樣跟朕說著話,朕真的很想她。 他有些哽咽了。 聽皇帝提起太后,我也沉默了。 何止是皇上,便是我,想起太后也是一樣的難過和思念。 她是宮里,唯一愿意護(hù)著我的人。 近來,我已經(jīng)有日子沒有夢到她了,聽皇帝這樣一說,我的眼睛也是一下子濕了。 彼此相顧無言良久。 他伸出手來握著我的手,我們就這樣沉默著,彼此慰藉著,陪伴著。 我默默的流著淚,為我們對太后的思念,也為彼此如今的無奈和責(zé)任。 翌日早晨,許久不來見我的鄭燦和鄭爍倒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來我這里用了早膳。 一上午在這里嘰嘰喳喳的同我說著這行宮里什么樣的景致呀,什么樣的物件。 又說起了他們這幾天結(jié)識了誰家的公子,誰家的小姐。 我只告訴他們與人相交要誠心,不要自恃皇子公主的身份于別人難堪,注意安全按時回來便完了。 誰知用過早膳他們也不曾出去,還在我跟前晃悠著。 我有些納悶,尤其是阿爍,這會子竟然還拿了書坐在一旁寫詩讀詞的。 我問了燦兒才曉得,原是今日宣慧公主說在瞿芳洲辦了詩會,邀一眾女孩們都去參加。 都是適齡的女孩子們在一塊,阿爍也十分想去,但是她詩詞上的功夫又很平平,因此便在這里臨陣磨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