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經(jīng)論道的太后 第49節(jié)
第二日清晨,我趴在皇帝床榻邊睡的正酣,忽然聽見有人叫我,子潤,子潤…… 原是皇帝醒了,我看著他依舊有些憔悴的臉色道,原是陛下醒了……這會子覺得怎么樣呢,有沒有哪里不好的? 皇帝搖搖頭道,并無不妥,你是在這里待了一整晚么,也不怕著涼? 我道,六月里頭不能著涼,倒是皇上,下回若是覺得哪里定要早些傳太醫(yī)才是,也要使人同我說。昨兒可真是把我嚇壞了。 皇帝不說話,垂下眼眸一臉苦澀。 我試探著道,陛下,可是碰見了什么難事么? 皇帝還是沉默,良久才道,子潤,朕對不起你。 我心里升起了一絲很不好的預(yù)感,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看著我道,漠北前日里送來了國書,向朕,求娶阿爍 我心底生起一絲惡寒。 怔愣良久才道,國書呢,可否讓臣妾一看? 皇帝伸手一指,我才到案前翻出了那兩張羊皮制的國書。 漠北王庭當(dāng)于拓吉向中原皇帝上書,求娶中原皇帝嫡女六公主鄭爍為拓吉閼氏。 皇帝道,早前他們便求過兩回,第一回 時我以你身子不好,阿爍需在身旁侍奉,恪守孝道為名推辭了。 第二回 又上書,朕應(yīng)承他們愿以別的公主出嫁,愿永結(jié)同好。 誰知他們回道,傳聞帝有六女,而嫁五女,此番帝欲以出嫁女配我,或以旁女魚目混珠耳。 皇帝置之不理,他們第三次倒沒有再求娶,卻說他們此番欲求突厥公主為閼氏。 突厥是什么玩意,對比韃靼的狼子野心有過之而無不及。 韃靼再上竄下跳,中原也不過一笑置之。 可是突厥若同漠北一起? 北疆那里少不得要兵荒馬亂幾年,連西陲也逃不過。 我強忍著心痛問皇帝道,陛下如今是什么意思呢?阿爍是臣妾唯一的血脈啊。 皇帝無奈,朕也舍不得阿爍,她是朕最小的孩子,也是朕唯一的嫡出血脈??墒菍ι媳苯髭镞B綿的戰(zhàn)火和無數(shù)的妻離子散,你讓朕怎么選擇? 我無語,閉上眼睛眼淚奪眶而出。 我本應(yīng)該說,既如此,那便聽?wèi){陛下安排。 可是我怎么也說不出口,心里恐懼疼痛的像被挖走一大塊。 我想說,不要,陛下,我求求你不要,不要讓阿爍和親,臣妾不能沒有阿爍啊…… 可是身為皇后我不能說,若阿爍一人能換得北疆西陲百姓數(shù)十年的安逸生活。 我不能阻攔。 我癱坐在地上,眼淚像要決堤一般洶涌澎湃,大淚如傾,哭的泣不成聲。 皇帝來到我身邊將我抱在懷里,強忍悲傷道,子潤,朕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我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著,良久才道,阿爍,若道落得這般結(jié)局,母親當(dāng)年斷斷不該生你。母親盡心疼了你十多年,不想最后竟要給胡人糟踐。漠北是什么地方呢?那里大漠無邊,寸草不生。漠北人茹毛飲血,不通教化…… 我的阿爍,你到那里要怎么活著? 我一字一句說出口,每說一句,眼淚便多一分,心便痛一分。 皇帝抱著我,同樣悲傷難耐。 他道,子潤,你不要這樣,朕知道你心痛,可是朕比你更痛。 早前,朕不愿意告訴你就是怕你氣,怕你著急……此番,朝臣們都知道了,朕實在是撐不住了……朕撐不住了…… 我抬頭望著金碧輝煌的鎏金殿梁。 上頭的花紋讓人眼花繚亂,象征皇權(quán)的龍頭花紋張牙舞爪的看著我,仿佛馬上要將我生吞活剝了般,讓我喘不過氣來。 六公主安康,陛下和娘娘都在呢,無旁人,您且進去吧! 外殿門口總管的聲音隱隱傳來,我忙擦干臉上的淚水心里奇道阿爍怎么來了。 給父皇母后請安!父皇母后長樂安康!阿爍還是那般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 皇帝道,你甚少來找父皇的,怎么這會子來了? 阿爍笑瞇瞇的,聽聞父皇今兒個沒上朝,我便想著,父皇如此勤政怎會突然不上朝呢,定是父皇身子不爽了,因此便來瞧瞧父皇。 我隨口道,外頭的事不忙么? 外頭的事,我交給表弟了,此番我回宮陪陪你們,省得你們老惦記我。阿爍輕松道。 此話一出我的眼淚又止不住了。 阿爍道,母后怎么哭了,是不是父皇惹你生氣了呀。 說著親自上手來為我拭去眼淚。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抱在懷里,眼淚又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流個不停。 阿爍輕輕為我拍著后背道,母后不哭,不哭。多大點事兒啊,我都知道啦,不就是漠北要求娶我么,我都曉得啦。 我聽說漠北那個當(dāng)于可汗,雖說生在蠻荒之地,可是個美男子呢,歲繼承汗位,驍勇善戰(zhàn),有這樣的夫婿也不算辱沒了我! 只是,只是,我怕母親想我想的難受……她說到此處聲音也哽咽了。 皇帝坐在一旁紅著眼不說話,良久才道,阿爍,父皇不是個好父親,父皇沒有治理好天下,到頭來竟要你來背負(fù)這重任。 阿爍強忍著淚水,吸了吸鼻子哽咽道,父皇怎么不是好父親呢,您是世上最好的父親了…… 往后,往后我不再您身邊……您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也要好好照顧母后。 我聽著她的話心里頭難受的不行,只有抱著她好好哭了一通才算完。 我的阿爍,她才十七歲。 如今就要嫁到那蠻荒之地去,對我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 我看著她如今意氣風(fēng)發(fā)的明媚臉孔,心痛的說不出話來。 阿爍當(dāng)著我和他父皇的面,依舊像沒事人似的那般自在。 可我知道不是,她怕我擔(dān)心,都是裝給我看的。 皇帝這兩日除了上朝就來我宮里,陪著我們母女說話。 阿爍能般懂事強自開心,我也不再一味哭哭啼啼的。 事已至此,我哭再多也改變不了。 因此每日只去廚房里倒騰著給她做各種各樣的糕點果子。 畢竟以后吃不到了。 想到此處,我的眼淚又如潮水一般再不能忍。 這邊,阿爍笑著問皇帝道,父皇,我如今要出嫁了,父皇是不是該賜我一個好聽的封號,不然顯不出我的身份。 皇帝強忍悲傷,心道,你的身份就是太顯了才讓人惦記,才召來如今這般禍?zhǔn)隆?/br> 但他還是勉強笑道,那是自然了。你還有什么想要的,父皇全都滿足你。 阿爍忍著難過笑了笑道,如今諸事皆好,只一樣,我想見見我哥哥。 皇帝也哭了,他道,好,父皇馬上寫詔書讓他回來。 且說鄭燦這邊在淮南待了三年多,自認(rèn)什么苦頭都吃過了。 朝廷的蛀蟲,地方上的地頭蛇,也都見識過了。 不僅河堤整的不錯,還辦了好幾樁貪污的案子。 連他舅舅都說他做得好,說他回京定會得皇帝嘉獎,受個郡王的銜兒不在話下。 他不想要什么郡王的銜兒,也不在乎官職大小,他就想娶簌絨。 如今三年了,也不知簌絨怎樣了。 他好幾次想從京城來的消息中尋找一點關(guān)于她的蛛絲馬跡,卻都一無所獲。 不僅如此,連關(guān)于梁府的消息幾乎都沒有。 他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這回沒到任期皇帝便發(fā)了詔令讓他回去,此舉正合他意。 此次淮南的河堤和貪污案,他也算有功勞了。 他已想好,若父皇要嘉獎他,他便求父皇為他賜婚。 他知道梁啟不是好人,他也知道父皇不喜梁家,可他愿用所有的功績和榮耀換自己心愛的女人。 別的,他都不在乎。 所以,鄭燦一接到詔令便出發(fā)了,詔令讓他舅舅一起回京,可是他嫌蘇子新乘轎走的慢,因此只將他留在后頭。 只帶著他的親兵往京城趕去。 進了京城,原本他想先往梁府去的,卻又覺得此舉不免唐突失禮。 因此一轉(zhuǎn)頭去了幼時伴讀宋襄的家,宋將軍府。 鄭燦是宋老將軍的親傳弟子。 宋將軍的孫子又是他的伴讀,兩人一同讀書又一同在軍中歷練,感情自此旁人深厚。 鄭燦也信任他。 因此他先去找了宋襄,想從他那里套出些梁府的消息。 梁府?殿下說的哪個梁府?宋襄一臉疑惑。 鄭燦道,中書省梁大人呀,還有哪個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