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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藻宮咸魚紀(jì)事 第9節(jié)

    皇上嘆息道:“斯人已逝,還怕什么冒不冒犯的?若讓兇手逍遙法外,才是真的對不起孫貴人……傳朕口諭,讓仵作驗(yàn)孫貴人尸體,但只可查看,不可傷其體膚?!?/br>
    皇上的貼身大太監(jiān)尤安道:“是,皇上?!迸闪艘惶O(jiān)出去跑腿。

    淑貴妃道:“臣妾問了嘉嬪,辛婉儀和霖泉宮的宮人們,根據(jù)他們所說,孫貴人每天上午都會去御花園的永春池,或賞荷或喂魚,并且不喜歡宮人們跟著,孫貴人喂完魚后,經(jīng)常不回霖泉宮,而是去良妃宮里用午膳?!?/br>
    皇上道:“孫貴人跟良妃向來關(guān)系好,這個朕是知道的?!?/br>
    “今天中午,孫貴人沒有回琳清殿,琳清殿的奴才們以為孫貴人又去尋良妃了,便沒有出去尋找,直到未時六刻,孫貴人遲遲未歸,奴才們?nèi)ぃY(jié)果在永春池里發(fā)現(xiàn)了孫貴人?!?/br>
    皇上道:“孫貴人今天上午是什么時辰出去的?”

    淑貴妃道:“巳時一刻?!?/br>
    “那她可曾去良妃宮中用膳?”

    良妃起身答道:“孫jiejie未曾來過?!?/br>
    淑貴妃溫聲道:“皇上別著急,待仵作驗(yàn)尸后,再一一排查吧,孫貴人素來寬和待下,不可能有奴才敢害孫貴人,此事必然為后宮嬪妃所為,臣妾承蒙皇上信任,統(tǒng)領(lǐng)后宮,而今卻出了這樣的事情,實(shí)在是臣妾管理無方。”

    淑貴妃說著就要跪下請罪,皇上擺擺手,道:“此事與你無關(guān),朕不會怪罪于你,如今還是盡早找出真兇,方可安慰孫貴人在天之靈?!?/br>
    淑貴妃道:“多謝皇上?!庇秩崛崛跞醯厝胱恕?/br>
    淑貴妃請罪后,嘉嬪又起身請罪,大意就是她為霖泉宮主位,卻出了這樣的事,實(shí)在愧疚,辛婉儀也附和著表現(xiàn)出哀傷的樣子,皇上象征性安慰幾句,便讓她們坐下了。

    辛婉儀剛把擦過眼淚的帕子遞給貼身宮女,就聽見有太監(jiān)道:“參見長公主?!?/br>
    長公主由嬤嬤扶著,有些踉蹌地走進(jìn)琳瑯殿,表情極度痛苦,一副悲傷難以自持的樣子,行禮道:“參見父皇?!?/br>
    皇上忙道:“不必多禮,萍兒快坐?!?/br>
    長公主名喚珍萍。據(jù)馮靜儀說,孫貴人原是樂坊舞女,比皇上還要大上一歲,在皇上還是個剛成年的皇子時,就與皇上在一起了,不久就生下了長公主。孫貴人產(chǎn)后虛弱時,曾對皇上說,她自己身份低微,一生坎坷艱辛,長公主有她這樣一個生母,恐怕也是命運(yùn)漂泊如浮萍?;噬蠎z愛孫貴人,便為長公主取名為珍萍,意思是哪怕漂泊如浮萍,長公主也永遠(yuǎn)是她珍愛的女兒。

    現(xiàn)在看來,孫貴人實(shí)在是一語成讖。

    長公主由孫貴人撫養(yǎng)長大,因出生時皇上無權(quán)無勢,生母又出身卑賤,幼年便過得不是那么如意,皇上登基后,為聯(lián)合百越征戰(zhàn)突厥,便將長公主嫁與百越王長子。百越王死后,其長子也死于儲位之爭,百越王幼子登基,卻要強(qiáng)娶長嫂。

    長公主不堪受辱,多次在書信中提到要回宮,卻都被皇上壓下去了。

    長公主今年不過三十有五,鬢發(fā)便已顯出斑白,雙目也甚是渾濁,據(jù)說是在百越王宮日日哭泣所致。

    果真是半生漂泊如浮萍。

    第11章 嫌疑

    長公主被嬤嬤攙扶著坐下,沒坐一會兒,就起身跪在大殿中,哭道:“父皇,母親向來與世無爭,究竟是為何人所害?萍兒懇請父皇徹查,還母親一個公道?!?/br>
    皇上奔過去,親自將長公主扶起來,道:“萍兒放心,朕必定徹查到底,看看是何人如此歹毒!”

    淑貴妃也道:“長公主快快坐下,保重身子要緊,仵作已經(jīng)去了,想來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br>
    長公主泣道:“多謝父皇,多謝淑娘娘。”

    仵作很快就驗(yàn)完尸,過來匯報情況,道:“小人參見皇上,參見各位娘娘?!?/br>
    太監(jiān)小聲道:“還有長公主殿下?!?/br>
    仵作又磕了個頭,道:“參見長公主殿下?!?/br>
    長公主道:“莫要在乎這些虛禮!快說,驗(yàn)出什么來了?”

    仵作道:“孫貴人乃是落水溺亡?!?/br>
    辛婉儀道:“這不是廢話嗎?孫貴人就是從永春池被……”

    淑貴妃道:“你住嘴!辛婉儀?!?/br>
    辛婉儀悻悻閉上了嘴。

    皇上對仵作道:“你繼續(xù)說?!?/br>
    仵作道:“孫貴人乃是在巳時六刻后,午時之前溺亡,孫貴人臉部有掌摑的痕跡,力度較小,且有指甲刮痕,手腕處有握狀掐痕,并未骨折,應(yīng)為女子所為,孫貴人小腿后側(cè)有撞擊和刮蹭的痕跡,應(yīng)是落水時永春池旁的石頭造成的,加上孫貴人胸腹前有些許青紫的傷痕,膝蓋處卻完好無損。孫貴人應(yīng)是在巳時六刻到午時這段時間,與一留有較長指甲的女子發(fā)生爭執(zhí),背對永春池,被推入水中?!?/br>
    后宮幾乎所有嬪妃,為求美觀都會留有指甲,而宮女為了方便做事,統(tǒng)一不許留指甲。

    皇上對眾嬪妃道:“你們巳時到午時這段時間,都在做什么?”

    淑貴妃道:“臣妾今天上午一直待在玉漱宮看賬本,直到午時初,辛婉儀來了,臣妾與辛婉儀說了會兒話,一起用了午膳,玉漱宮全體宮女太監(jiān)皆可為證?!?/br>
    辛婉儀道:“是啊,妾身今日去找淑貴妃娘娘時,淑貴妃娘娘已經(jīng)cao勞許久了,淑貴妃娘娘實(shí)在是辛苦?!?/br>
    皇上道:“辛婉儀,你今日怎么如此話多?”

    辛婉儀幽怨地低頭,道:“皇上不喜歡嗎?”

    淑貴妃道:“辛婉儀,你還是少說話吧?!?/br>
    辛婉儀吶吶道:“是,妾身知道了?!?/br>
    淑貴妃道:“賢妃,良妃,你們二人巳時到午時都做了些什么?”

    賢妃道:“臣妾早上起來就一直待在桂蔭宮,直到午時初,才去太學(xué)處給大皇子送了些小食,回來的路上還遇見了良妃?!?/br>
    良妃道:“我說呢,大皇子都成家了,怎么賢妃還要去太學(xué)處,原來是給大皇子送小食啊,大皇子吃了賢妃的小食,回去還得陪王妃用午膳,真是不容易?!?/br>
    賢妃道:“良妃何必顧左右而言他?莫非是心虛了?”

    良妃道:“賢妃可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皇上,臣妾在垂棠宮待到午時一刻,然后去太學(xué)處接了二皇子,在去的路上看見賢妃從太學(xué)處回來,垂棠宮宮人與太學(xué)處侍衛(wèi)皆可作證。”

    皇上顯然也聽她們倆打嘴炮聽的頭痛,揮揮手示意下一個。

    嘉嬪與辛婉儀作為霖泉宮中人,座位靠前,發(fā)言順序也靠前,嘉嬪眾目睽睽之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妾身……妾身早晨一覺醒來,就已經(jīng)是午時……不,巳時末了,妾身梳洗后,用過午膳,便午休了。”

    不得不說,很強(qiáng)。

    嘉嬪可能是全后宮最能睡的女人了。

    馮靜儀嘖嘖稱奇,賢妃道:“嘉嬪你昨晚是干了什么?怎么能睡到午時?”

    嘉嬪羞澀道:“賢妃娘娘,妾身是睡到巳時末,沒有到午時。”

    良妃道:“巳時末午時初不都差不多嘛,你怎么做到的?我每日卯時就醒了,怎么都睡不著。”

    淑貴妃道:“年輕啊,年輕就是好?!?/br>
    良妃就不說話了。

    淑貴妃道:“辛婉儀,你呢?”

    辛婉儀道:“回娘娘,妾身上午一直在琳隱殿繡金龍凌云圖,巳時六刻才出門,然后就去玉漱宮找娘娘說了會兒話,娘娘也是知道的?!?/br>
    皇上道:“你既身子不好,何必還要繡這些東西累著自己?宮里又不是沒有繡娘?!?/br>
    辛婉儀道:“妾身多謝皇上關(guān)心,能為皇上做事,妾身不累?!?/br>
    長公主道:“辛娘娘,陪你出門去找淑娘娘的宮人都有誰?”

    辛婉儀道:“有我的貼身宮女歡歡。”

    長公主道:“只有歡歡一人嗎?”

    “是啊,”辛婉儀道,“長公主是懷疑我嗎?我與孫jiejie同住霖泉宮,情同姐妹,又怎么會害她呢?”

    長公主道:“萍兒也是為母心切,若是冒犯了辛娘娘,還請辛娘娘恕罪?!?/br>
    “無妨,長公主言重了?!?/br>
    又有幾位嬪妃發(fā)言,其中有一位溫嬪,自稱整個上午都在御花園桃林蕩秋千,同樣只有一位貼身宮女作證,不過溫嬪是三公主和七公主的生母,皇上也沒有過多責(zé)問。

    馮靜儀位置在我前面,因此是先輪到她。馮靜儀道:“妾身近十天都一直待在青藻宮,為著這事才久違地踏出宮門,整個青藻宮皆可作證?!?/br>
    馮靜儀低調(diào)喜靜之名傳遍后宮,無人懷疑她。

    我道:“妾身上午與馮靜儀一起待在青藻宮,直到巳時過半才出門,先去了玉蘭苑,然后就去太學(xué)處接三皇子,妾身到太學(xué)處時,皇子們還沒下學(xué),妾身便在太學(xué)處廊下等了一會兒,太學(xué)處侍衛(wèi)可作證?!?/br>
    其實(shí)我并不是個愛出門的人,通常都是派阿柳或順子去接三皇子,但三皇子昨天晚上跟我說,他很羨慕二皇子下學(xué)時有母妃接送。

    于是我今天就去接他了。

    賢妃道:“本宮去給大皇子送小食時,的確在太學(xué)處看見了容嬪?!?/br>
    良妃道:“本宮也遇見了容嬪,還跟容嬪聊了幾句,皇子們才下學(xué),今日太傅必定是拖課了?!?/br>
    淑貴妃道:“容嬪,青藻宮到太學(xué)處的路,并不會經(jīng)過玉蘭苑,你怎么會到玉蘭苑去?”

    “回娘娘,是因?yàn)榍靶┨戽砼c馮靜儀打了個賭,馮靜儀說這個時候,宮中玉蘭苑的玉蘭花已經(jīng)開了,妾身卻認(rèn)為此時還未到玉蘭花花期,但我們倆都不愿出門,便遲遲未去驗(yàn)證,正巧今日妾身要去接三皇子,便提早了些出門,順道去玉蘭苑看看。”

    淑貴妃道:“前些天打的賭,到今天才去看,容嬪平日里不會去接三皇子下學(xué)嗎?”

    當(dāng)然!

    太學(xué)處到青藻宮的距離,不比金龍宮到青藻宮的短,而且去接皇子還得卡著點(diǎn)兒,去早了太學(xué)處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去晚了三皇子得站著干等。

    還是派宮女太監(jiān)去比較合適。

    “妾身與馮靜儀都是喜靜不喜動的人……”

    淑貴妃道:“容嬪,你既然喜靜不喜動,今日又為何心血來潮,去接了三皇子?”

    我內(nèi)心崩潰。

    怎么別人答話就是走個流程,到我這就事兒這么多呢?

    淑貴妃又道:“容嬪,你去玉蘭苑,都有哪幾個人陪你去?”

    我道:“回娘娘,只有妾身的貼身宮女阿柳一人。”

    辛婉儀道:“容嬪娘娘巳時過半離開青藻宮,午時才到太學(xué)處,又只有貼身宮女一人陪伴……”

    我道:“辛婉儀,你是懷疑我嗎?”

    淑貴妃道:“的確有些可疑,就算去了玉蘭苑,也不至于半個時辰才到太學(xué)處?!?/br>
    我道:“妾身并非半個時辰才到太學(xué)處,賢妃娘娘午時初去給大皇子送小食時看見了妾身,當(dāng)時妾身已在太學(xué)處等了許久了。”

    淑貴妃道:“除你從娘家?guī)淼馁N身宮女阿柳外,還有誰能為你作證嗎?”

    “沒有?!?/br>
    辛婉儀道:“那便是了,容嬪娘娘,您也有嫌疑?!?/br>
    嫌疑你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