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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溫柔是偽裝的,她的嫉妒占據(jù)了本體。在陸榮天一次次的踐踏下,在甄珍一次次的刺激下,陸悠哪還是當年那個天真爛漫的陸悠。 眼下的她精神狀況詭異,一雙眼眸深不見底,充滿了恐怖的未知數(shù)。 陸鳴頭一回產生了想要逃離的心態(tài),他和這樣的母親一起生活了17年,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荊棘包裹,尖刺扎入他的肺腑心臟,生生地撕裂了他。 他見過了春日,便想擁抱那個春日。 他長大了,他也會變得貪心,想要幸福。 潮濕的雨水已經浸濕他太久了。 陸鳴第一次,揮開了母親的手,鼓足了勇氣拒絕:“我會陪你在這里治療,不會不管你。但之后,我要回國。對不起,媽。我要去找他,我答應他了?!?/br> 陸悠的眼神逐漸變得冰冷,她死死地盯住陸鳴。 陸悠無數(shù)次地出現(xiàn)在陸鳴的噩夢中,直到陸鳴開始強迫自己忘記很多事后,陸鳴夢中的她才稍作收斂。 眼下,陸鳴一點一點地蜷縮自己,他被零碎的記憶折磨得不成人樣,痛苦地咬緊牙關,不發(fā)出任何聲音。因為他知道,即便是發(fā)出呼救聲,依然沒人會來幫助他。 池秋從未見過這樣的陸鳴,整顆心被死死捏緊。 池秋誤以為是陸鳴背上的傷勢很嚴重,因此愧疚得不行,他流著眼淚讓陸鳴枕靠在自己身上。他不能繼續(xù)等待救援了,他得想想別的辦法??伤?,在這種情況下,或許根本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 這種時候,他能想到的,唯有近在C市的季宴琛。 他想用陸鳴的手機給季宴琛打電話,卻怎么也解不開屏幕?;璋档墓饩€下,就連陸鳴的面部解鎖都失效了。 池秋試圖解開手機的密碼,他試了陸鳴的生日,陰歷陽歷全試了,都不對。他指尖發(fā)抖,試了自己的生日,結果可想而知,也不對。 無奈之下,池秋吃力地摟緊了陸鳴,試圖問對面的女人借手機??上说氖謾C電量告急,才剛拿起就自動關了機,他們的光源只剩下池秋這邊的一臺手機。 池秋沒有放棄,他想問外面的人借手機,讓他們幫忙打給季宴琛。他記得季宴琛的號碼,他可以告訴他們。但好像整個世界都變得嘈雜,根本沒有人仔細聽他的需求,只是不斷地與他重復著:“堅持一下!你們堅持一下!” 哭鬧的孩子已經安靜下來,他虛弱地靠在自己mama的懷里低聲抽泣。 池秋整張臉全是淚水,他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唯有摸著陸鳴的臉,忍住哭音同他輕聲說話,想讓陸鳴清醒過來。 他們的頭頂仍有灰塵窸窣落下,臟亂的環(huán)境非常不利于傷口。 池秋聽到女人對外焦心地喊著:“和我們一起的人也受傷了,好像很嚴重!你們能不能快點,救援人員怎么還不到?!” 劇院的工作人員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絲毫不專業(yè),反反復復就那幾句:“這才過了十分鐘,還要一會兒!你們再堅持一下!” 她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孩子,拿出口袋里的濕巾,抽出一半,給孩子擦臉。剩下那一半,她毫不吝嗇地直接丟到了池秋腳邊。 “你給他擦擦吧,或許會好受一點。” 池秋不住地感謝,他彎下腰,探身拿過了濕巾。 他小心翼翼地給陸鳴擦臉,摸到陸鳴一額頭的濕汗,不禁哽咽道:“陸鳴,你別嚇我了好不好?以后、以后我再也不鬧著你出來了,你不要嚇我?!?/br> 池秋哭著,眼淚不知不覺地落到了陸鳴的臉上。他胡亂地抹了抹自己的臉,又給陸鳴擦掉了這些多余的淚水。 驀地,陸鳴輕微地動了一下。 池秋立馬捕捉到他的動靜,卻不敢擁緊他。 池秋傻愣愣地望著陸鳴,只聽陸鳴昏昏沉沉地開口:“疼……” “哪里疼,背上嗎?” “冷……” 陸鳴沒有回答他,他的意識還在噩夢中徘徊。雨天的陰冷,陸悠對他拳打腳踢的疼,每一樣都令他倍感孤獨。 他本不想出聲,可他聽到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在喊他,所以他發(fā)出了微弱的呼救。 疼,冷。 現(xiàn)下的陸鳴不再是27歲的陸鳴。 他故作冷漠的面具被無情擊裂,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他是恐懼著很多事物的陸鳴,那些東西,是他7歲的童年,也是他17歲的地獄。 作者有話說: 明天繼續(xù) 第37章 “你能不能抱一抱我。” 【37】 池秋握著他的手,不敢再去碰他的背,他把陸鳴微涼的手放到自己唇邊,不停地呼氣搓揉,試圖用這種笨拙的辦法讓陸鳴暖和起來。 陸鳴被渾濁的空氣嗆到,費勁地咳嗽了兩聲,和個小孩一樣貪戀起池秋的溫暖:“你能不能抱著我……”他微弱地發(fā)出祈求,眼睛始終沒有睜開。 池秋說:“我怕壓到你的傷口?!?/br> 陸鳴似乎沒有聽進去他在說什么,只是不斷地哀求:“你能不能抱著我,能不能不要離開我……”他低聲喘息,眼淚濕潤了自己的發(fā)絲。 從陸悠去世后,陸鳴再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他為自己的心建起一個密閉的空間,把與之相關的悲傷和快樂,統(tǒng)統(tǒng)放了進去。 獨獨留下的,是對將他們母子摧毀的陸榮天的憎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