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陸鳴把池秋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醫(yī)生。

    醫(yī)生翻看著池秋的病例，思慮道：“你是病人的哪位家屬？”

    “我是他的伴侶。”

    醫(yī)生聽后，才放心地說：“你先不要著急，他被人打了腦袋，還從樓上摔了下來，很有可能是撞擊到頭部后，產(chǎn)生了短暫性失明癥狀。”

    陸鳴抓住了 “短暫性” 這三個字，忙問：“是能恢復(fù)的意思嗎？”

    “如果確實是短暫性失明，那基本上是可以恢復(fù)的?！?/br>
    “請問要多久可以恢復(fù)？”

    “不確定，而且也不一定是短暫性?！?/br>
    陸鳴咽了口唾沫，喉嚨發(fā)干：“什么意思？”

    醫(yī)生把池秋的病例推還給陸鳴：“其實現(xiàn)在說這些沒什么用，你還是盡快預(yù)約做檢查吧，之后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我們再說?！?/br>
    陸鳴深皺著眉頭，對醫(yī)生道了謝。

    從診室出來后，陸鳴在走道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兒，他不知道該怎么將這件充滿未知數(shù)的事情告訴池秋。

    他抹了一把臉，去洗手間撲了兩抔冷水。盡量讓自己的頭腦清醒后，才快步走回了病房。

    開著燈的病房里，傳來護(hù)士急切的聲音。

    池秋就那么縮在病房的一個角落里，抗拒地不愿意接受護(hù)士的關(guān)心。他將自己蜷縮成一團(tuán)，埋著腦袋抱著膝，仿佛是找到了黑夜中一個能夠依靠的地方，絕望地躲藏著自己。

    陸鳴的心里頓時有東西轟然傾塌，整個人被抽去了力氣。

    他咬了咬牙，幾步上前。護(hù)士看到他過來，束手無措地說：“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突然就這樣了。坐在那一動不動的，怎么勸都不聽，針都沒辦法打了?！?nbsp;她收起吊瓶，“我等會兒過來吧，你先勸勸他。”

    陸鳴頷首，他的腳底發(fā)麻，走上前緩緩地單膝蹲下了身。

    “池秋。” 他喊他，“是我?！?/br>
    池秋抱緊了自己的膝蓋，沒有抬頭。

    第99章 “違心話與真心話。”

    【99】

    陸鳴傾身，將縮成一團(tuán)的池秋擁入懷中，輕撫著他的背脊。

    這個動作，就像是他曾經(jīng)犯病時，池秋滿是耐心和包容地抱著他那般溫柔。陸鳴的掌心溫?zé)?，貼著池秋消瘦的身體，溫度隨著時間逐漸傳遞給了池秋。

    不算大的病房里，他們只占據(jù)了一個小小的位置。

    在這樣狹小的空間里，池秋感受到了炙熱的溫度?？伤陉戻Q的安撫下，依然沒有放松自己的力氣。

    陸鳴的聲音隨之響起，是恍如水中月的低沉：“你這樣會壓著傷口，池秋，抬起頭來?！?/br>
    池秋沒有照做，他執(zhí)拗地緊抓著自己身上單薄的布料，指節(jié)發(fā)白，拼勁全力地困住了自己。

    陸鳴掐了下自己的手，痛楚能夠讓他更切身地體會到池秋的無助。陸鳴抱著池秋，多么希望池秋可以依賴自己?？抟粓鲆埠?，鬧一場也好，總比這樣悶聲地傷害自身要來得好。

    但當(dāng)他抱著池秋時，他發(fā)現(xiàn)池秋就是在哭。沒有聲音的哭泣，如同碎了一地的細(xì)石子，不起眼卻磨得人渾身疼。

    而隱忍的身軀里藏著數(shù)不盡的委屈，密密麻麻地堆積，積攢的傷心快要破土而出。

    只是池秋不知道有誰可以接納自己的痛苦。他是一根被繃緊的弦，不需要利器切割，不需要撥動，自己便能斷裂在某一個時刻。

    他備受煎熬。

    為什么？

    為什么他總是那么倒霉？

    是不是因為大家都不希望他復(fù)明，所以每次他決定 “復(fù)明” 的時候，就會被現(xiàn)實絆住。

    15歲時，家中的矛盾迫使他放棄做一個健全的人；24 歲時，池夏的私奔導(dǎo)致他不得不繼續(xù)隱瞞；25 歲了，他以為一切都在往正確的方向走時，林宇明突如其來的毆打令他再一次失去了光明。

    嗚咽聲是絞刑的繩，它快要把池秋絞死了。

    他全身都緊繃著，破碎的感情是玻璃渣。親情也好，愛情也好，全部刺得他鮮血淋漓。

    他在低谷中徘徊，不愿意抬起頭。

    夜幕降臨，窗外明月高掛，隨后不知不覺地聚集起了一層烏云。

    借著微弱的月光，陸鳴與池秋一直僵持在原地。

    護(hù)士來過兩次，都無奈折返。其間，她輕聲詢問陸鳴是否需要幫忙，每次都被陸鳴拒絕。

    陸鳴陪著池秋坐在地上，把自己的西裝外套蓋在了池秋的肩膀上。他輕拍著池秋的背，說著許多好聽的話，不厭其煩地說。

    如果黑夜太久，語言的溫度會堪比月亮。

    池秋固守在自己的孤城里，手指冰涼。陸鳴握住他的手，細(xì)細(xì)地搓揉：“明天我們先做個檢查，然后聽醫(yī)生的話配合治療，安心靜養(yǎng)，估計過陣子就會好?！?/br>
    池秋無動于衷，似乎對自己的眼睛并不抱有任何的希望。

    有時候瞎了就是瞎了，幾天好不了，幾年也好不了。上天已經(jīng)給過他一次機(jī)會，是他自己的優(yōu)柔寡斷，一忍再忍，徹底斷送了自己的人生。

    見池秋無動于衷，陸鳴沉思了會兒。

    他本來是想等明天檢查過后，再和池秋說的，但眼下，他提前把醫(yī)生的猜測說出了口：“池秋，醫(yī)生說你這個情況，短暫性失明的可能性很大。我查過資料了，確實有很多人會在意外事故后，出現(xiàn)這種情況，但都是短暫性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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