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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 他說。 [那我不會的題先攢一攢,周一早上一起問你吧。] 他沒有回,周六晚上十一點,等我寫完功課整完畫材洗好漱,手機屏幕也是暗著的,我熄燈躺上床,手機平放在胸口,沒等來回復也沒等來睡意,索性爬起來翻翻教科書。 我這好學的勁真不是裝出來,我們每次月考座位按名次排,地代永遠在一班,我永遠在中不溜秋的五班和七班徘徊,偶爾造訪過十一班,因為集訓回來有點跟不上,纏著地代給我講了一個月的題才重新升回去。 “地代我跟你說,我們這個考場賊亂?!?nbsp;結(jié)束鈴響后,我抱著筆袋和書出教室,發(fā)現(xiàn)了地代的身影,“前面一哥們直接回頭看我答案。” “作弊的人很多?” “我覺得挺多,動靜都不小?!?nbsp;我心有余悸地摸摸鼻子,“不知道要是老師看到他抄我答案,會不會被一起判作弊?!?/br> “不會的......膽子這么小,你沒有作過弊嗎?” 地代問我。 “沒有?!蔽依蠈嵉鼗卮?。 “從來沒有?” 我點頭,“真的沒有,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抄來的東西沒意義,還要擔心被抓,多不值得?!?/br> “挺有覺悟?!钡卮臀乙黄鹱呱蠘?,他兩手空空,帶的一根黑筆考完就放進兜里。 “這個道理大家其實都明白,但可能因為他們考得不好回家要被爸媽揍,才會一直作弊。” “嗯,對?!边^轉(zhuǎn)角的時候,地代突然認真地發(fā)問,“小謹,你覺得你是一個很有安全感的人嗎?” “是。” 我大言不慚地承認,所以上回一百五十的數(shù)學考了個零頭我也只是羞愧了一會會兒,家風開明,我爸媽告訴我考得爛沒事,別生不上進的心思就行,一點一點努力總是沒錯的,做人要踏實嘛。 “等等,地代你不是在一班考的嗎?怎么會到樓下?” 我反應過來。 “上洗手間啊?!?nbsp;地代語氣稀松地說,“樓上人太多。” “哦?!蔽乙灿X得我實在笨,這么好猜的事情還得傻愣愣問一嘴,我又縹緲地想著,就算地代真的真的喜歡男生,也肯定不會是我這種類型的,聊個天都費勁。 他對我的耐心更像是學神對庶民的憐憫,無關(guān)學習的、有的沒的的話題很少聊。 但有次國慶節(jié)放假,我坐在開往畫室的動車上時,收到了一條來自他的語音,開頭有風聲和車鳴。 “小謹我換手機了,呃,我現(xiàn)在在走路......” 他好像不知道要說什么了,嘈雜過后,一條語音斷在了第十秒,我激動地差點踢到前座,捧著手機來來回回聽了好多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給他套上無數(shù)層濾鏡,會覺得他聲音怎么能這么好聽,停頓的時機怎么能如此恰到好處,為什么連分享走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能輕易牽動心弦? 我清了清嗓子,“好用嗎?你家里終于松口啦?” “我現(xiàn)在用的這個手機,我mama不知道 。”他輕笑了一聲,“會被沒收。” “她對你好嚴格?!蔽艺f。 幾秒后,[正在講話]變成了[正在輸入] [嗯,她脾氣不太好。] 我掃了一眼文字,不以為意,我媽脾氣也不好,我覺得天底下的家長脾氣不好起來都是一個樣子的,便轉(zhuǎn)移了話題,說我正在動車上,路過一片田野。 “好,你在那邊有不懂的題,可以隨時問我?!彼f,“我寫下來,然后拍照給你?!?/br> 過了幾秒,他又打字,[水稻田嗎?] [是小麥田啦。] 那天我們從下午三點一直聊到了半夜,到了畫室我每涂幾筆就解鎖手機看,老師不滿意地瞪著我,然后被我臉上的愉悅搞得莫名其妙。 “——你當時就沒覺得他也喜歡你嗎?” 沈敘單手撐著頭聽我說話。 “當時沒敢想?!?nbsp;我實話實說,“后來才覺得好像有點?!?/br> “好像有點?!?nbsp;沈敘似笑非笑地重復我,“不過這種方式也很難讓人察覺到就是了,是有這么一種人,沒有得到過愛,也不知道怎么愛人才更好,所以才會做出一些很笨拙的舉動,寄希望于對方能體察到自己的用心?!?/br> “不愧是老師,好有洞察力。”我半躺著看向他,沈敘沒有離我很近,他只有上半身斜在床上陪我。又是這禮貌的疏遠,好像只要我表現(xiàn)出一點點不適,他就會立馬撤離到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社交距離,謹慎到過猶不及。 我倒不介意這一點,和有分寸感的人相處讓我感到很舒服,可沈敘對我的好似乎真的過了頭,我生病在床,耽擱了他不少時間,可他仍是毫無怨言地陪著我。杯子里的水永遠不會變涼,中午的時候他還端來一碗米豆粥,說是酒店的廚房做的,最清淡干凈的一道菜,我一口一口地吃,內(nèi)疚地看看窗外,沈敘滿不在乎地說今天會達到這個月的最高溫,不出門在酒店休息一天也好。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注視著我,說不清含著什么樣的情緒,而且總是在我打算和他對視前移開。 下午沈敘回到自己床上小憩,照顧了我這么久,他肯定非常疲憊,抱著被子的樣子有種平時不易察覺的脆弱感和寂靜味。他睡下了,我的精神反而好轉(zhuǎn)一些,從行李箱底下刨出一本空白的本子,回到床上把它平放在膝蓋,憑借著記憶去重建昨天的棕櫚小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