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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幼青抬頭看著唐荼鼻梁上兩個淺淺的蠶豆型淡紅壓痕問:“為什么總要帶這個?” “嗯?飾品而已?!碧戚蹦闷鹧坨R擺弄一下,“不覺得帶上會顯得成熟一點么?!?/br> 的確是這樣。斯文的平光鏡,西裝里的墊肩,整齊的背頭,精致的雕花皮鞋,似乎都在不約而同地凸顯著主人的精明干練,這讓唐荼的形象充滿說服力,讓人覺得無論什么樣的難題在這個人面前都能迎刃而解。藝術(shù)家,藏家,商人們,盡可以放心交付所有信任。 可阮幼青卻更喜歡與那個偶爾走神,被手心里的蝴蝶嚇得不敢出聲,一口粥要吹好久,因為怕疼洗紋身失敗的唐荼相處。他好像自小就被那些不易察覺的破綻而吸引。 “祝賀你啊,阮幼青老師?!碧戚闭{(diào)笑著,舉起杯,“第一次參展就被很多人看中了??上抑粠Я似渲幸恢贿^去,買家以外的人只能遺憾地合影?!?/br> 阮幼青說了聲謝謝,陪他將高腳杯中的濃紅酒液一飲而盡。 兩人再次在同一位置用餐,菜色卻與上次不同。盡管唐荼還是一樣,不怎么吃熱食,但是阮幼青面前從第二道開始就是熱氣騰騰的鹽烤厚切牛舌,海鮮燉飯和濃湯,溫?zé)岬氖澄锾顫M胃袋,滿足感讓思緒放松下來,他們懶懶坐著沒怎么說話。 “你該回去休息了?!比钣浊嗫粗戚甭掏坛酝炅怂厶易龅奶鹌?,算了算,昨晚唐荼是在飛機(jī)上過夜的,接著又工作了一整天,他夾著長睫毛的內(nèi)雙現(xiàn)下也變成了寬寬的大平行,理應(yīng)是很疲憊了。 “好,那送你回去?!碧戚狈瓷湫缘卮鸬?。 阮幼青用指腹敲敲高腳杯,提醒他喝了酒不能開車。 “對哦。那送你去地鐵站?!碧戚毙πΑ?/br> 他們走在燈火通明的路上,三月里路邊枯了一冬的櫻花樹枝蓋上了粉白色,草色也逐漸鮮亮,早春的花零星灑在其中,讓城市不再是只靠霓虹燈上色的水泥森林,多了些盎然的生意。 “給,看看吧。”唐荼將自己的手機(jī)遞過來。屏幕里是等待播放的視頻,阮幼青按下播放鍵,滿屏的人流動了起來。 藝博會的現(xiàn)場人聲鼎沸,放眼望去是數(shù)不清的作品。鏡頭對著他的兔子,以及旁邊一位紅褐色頭發(fā)白皮膚的女人。她穿著合身的職業(yè)套裝,臉上帶著精致的妝容。 “她就是帶走泡影的人?!碧戚闭f,“她想對你說謝謝?!?/br> 路上車聲嘈吵,英文語速又很快,他盯著屏幕里有些激動的陌生人,根本聽不清對方在說些什么。只是說著說著,原本僅是隱隱興奮的女人忽然哽咽了,她不顧四周晃動的人影兀然落了淚,看得阮幼青一愣。 “她叫格蕾絲,是個時尚雜志的主編。她說自己正處于事業(yè)低谷期,看到你的作品實在是太感動了?!碧戚痹谒叿g:“她覺得這只兔子就是她,是很多人,不停地制造著,追逐著那些泡泡,可是到頭來什么都沒有得到。她說她今天一定要把這個帶回去,尤其是聽說創(chuàng)作者居然有聽障的情況。她希望你堅持創(chuàng)作,她會一直關(guān)注你的。” 屏幕里的陌生女人在結(jié)束了語無倫次的贊嘆后,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漸漸平復(fù)。 可隔著屏幕他自己的情緒卻翻涌起來,那幾滴失控的眼淚深深撼動了他的一向平靜的內(nèi)心,這是為他的作品而落下的眼淚么? “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在意你的耳朵?!碧戚币娝冀K不說話,臉上浮出一絲擔(dān)憂的神色:“可這就是你,是你的特別之處。藝術(shù)是靈魂的交流,你的每件作品,都是你靈魂的一部分,就像你耳朵聽不清也是你的一部分一樣。藏家與藝術(shù)品的緣分建立在了解之上,你……很介意么?” 他向來不介意這個。阮幼青扭頭看著身邊的人,漆黑的睫毛不安地掃過鏡框,像一把小毛刷掃過了春天里砰然的心跳,他有些分不清此刻耳中的擂鼓聲究竟是激動,還是心動。唐荼眼底露出了猶豫和心慌,這一絲破綻像巖石縫隙探出的一朵玫瑰被夜里溫和的春風(fēng)吹拂過,還未長結(jié)實的刺輕輕扎到了皮膚。 他只覺此刻就是那個恰當(dāng)?shù)臅r間點,他找到了奔涌情緒的出口。 阮幼青單手替唐荼摘下了平光鏡,稍稍側(cè)頭,貼近那張色澤淺淡的嘴唇。 他默默在溫軟彈柔的觸感中停留,像細(xì)雪落入了一片白茫茫,世界靜止,他心口洶涌的血液也在這一刻之后重歸平靜。 轉(zhuǎn)眼間,車聲,人聲,唐荼的呼吸聲恢復(fù)如初。 “謝謝。我會好好做的。謝謝你,唐荼。也幫我謝謝這個……格蕾絲?!彼笸艘徊剑娒媲暗娜算吨?,便自作主張將手機(jī)放回對方風(fēng)衣的口袋里,把那副輕便卻不失質(zhì)感的平光鏡戴回到原處。 那人盯著他許久才問了一句:“……不是初吻吧。” 阮幼青搖搖頭。 唐荼看上去松了一口氣,略微失焦的眼眸也再次清晰起來。 阮幼青揮了揮手,與他互道晚安,心滿意足地上了末班車。他的心情很久沒這樣慌張且愉悅了。 唐荼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地鐵站的樓梯口,緩緩靠在旁邊一棵樹干上暗自懊惱。 早知道這不是初吻剛剛就該給他些回應(yīng)的…… -------------------- 糖:嘖,沒發(fā)揮好…… 第20章 夭折 夭折 阮幼青本以為唐荼會說些什么,責(zé)怪他,或者至少也會問他一句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