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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荼,我們是藝術(shù)家,也是渺小的人類?!辈湃A橫溢的意大利畫家總有一套令人難以反駁的說辭,他將對愛人的忠誠表述為束縛,將背叛托辭為靈感。他說我們都是宇宙的一瞬,不必拘泥于世俗的標(biāo)準(zhǔn)。 唐荼否認(rèn)不了人類渺小論,否認(rèn)不了這一生短暫,也無法說服對方放棄及時行樂的天性。尤其是藝術(shù)家這樣依賴靈感,依賴體驗,將情感作為燃料的族群,他們無法理解情有獨(dú)鐘,無法理解平靜。他們要新鮮,要刺激,要碰撞。而他們的戀人們,都是藝術(shù)的犧牲品。 畢加索說,在我的心中誰也不會占據(jù)真正重要的地位。對我我來說女人就像漂浮在陽光里的塵粒,只需揮動一下掃帚她們就得飛出門外。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雖然當(dāng)初我挺幼稚的,但也沒有理解錯?!碧戚睋沃X袋看阮幼青,“接下來的這么多年里,我接觸了無數(shù)藝術(shù)家。成名的,默默無聞的,男女老幼。凡是將藝術(shù)作為畢生追求的,愛情在他們眼里根本沒有多少份量。有人利用愛人找尋靈感,有人利用崇拜換取照料,有熱情就盡力擁抱,一旦平靜下來便一腳踢開。連我的父母……他們也默許對方的艷遇,裝作看不見。” 阮幼青終于理解為什么唐荼再三強(qiáng)調(diào)他不跟藝術(shù)家談戀愛了。 但他依舊認(rèn)為把人類分為“藝術(shù)家”和“普通人”是很草率的,甚至是蠻橫的。 “那又是為什么,你決定跟我在一起……” “……倒不如問問我,為什么拖了這么久才跟你在一起……幼青,你太特別了……”唐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阮幼青就知道他一定喝多了。這話不謹(jǐn)慎,一個成熟體面的社會精英通常不會留下這樣大的破綻,“所以啊,我也想開了。最多不過是你不久之后厭倦這段感情,我們分開而已。所以……”他說著忍不住嘆了口氣,手腕一傾將半杯酒下肚,眼中惻然一閃而過。 “所以你不相信我的喜歡……”阮幼青起身,拿過他手里的空杯子放進(jìn)流理臺的水池里浸泡,順便收走了桌上吃得七七八八的餐盒。 唐荼跟著從沙發(fā)上爬起來腳步虛浮幫他一道收拾:“我信啊……當(dāng)然信......只是……” 阮幼青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到現(xiàn)在為止也沒好好表白。他將唐荼手里的碗筷搶來一股腦堆到一邊:“我反駁不了那個……貝尼托的話。但我不覺得他說的對,也不覺得你的結(jié)論正確?!?/br> 他拽著帶著醉意的唐荼一起窩到沙發(fā)里:“至少你不該擅自覺得我的喜歡比不上你長久。我也很喜歡你的,從來沒這么喜歡過誰。” “包括江霽藍(lán)么?!碧戚笨拷哪?。 阮幼青一愣,沒想到這個名字會在這時候被唐荼提起。 僅僅這一個停頓的瞬間,也被對方準(zhǔn)確察覺,那個人前傾的身體開始向后撤。 -------------------- 張文彬: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第34章 我們之間是愛情 “你們不一樣?!比钣浊啾灸艿刈窊溥^去,唐荼本就沒使什么力,輕易被他仰面撲倒在沙發(fā)抱枕中,眼睛微闔,垂下的睫毛遮住了光。 阮幼青手臂撐在他雙耳兩側(cè),居高臨下看著他,一字一句認(rèn)真地說:“我十五歲的時候,他就死了。那時我甚至還不懂什么叫喜歡,也根本分不清對他的感情究竟是是什么?!?/br> 唐荼緩緩睜開眼睛看他,像看一幅畫一樣安靜和投入。 “可我現(xiàn)在二十四歲了,我已經(jīng)明白跟他的親密更多的是親情,是沒能報答的恩情。這和你我不一樣,唐荼,我們之間的是愛情。” 唐荼的嘴巴動了動,沒說出什么。阮幼青撥了撥他略微有些遮眼的劉海,率先起身。 眼前忽然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前一秒還呆呆陷在沙發(fā)中的人毫無征兆地反撲過來。 唐荼攥著他的衣領(lǐng)趴在他身上瞪他,而后吻他,一股酒氣順著微啟的嘴唇灌進(jìn)身體,有點(diǎn)上頭。他早注意到唐荼動情的時候耳朵會變紅,于是本能的抬手捏住了一只發(fā)熱的耳垂輕輕摩挲,對方在他身上微微發(fā)抖,鼻子里哼了一聲松開他的嘴唇。 “我知道了。以后你不用想這么多了,幼青,我跟你在一起,你不需要有負(fù)擔(dān),也不是要占有你……你隨時都有權(quán)力放棄……”唐荼不僅耳朵是紅的,臉頰,脖子,手腕都泛著紅潤血色。阮幼青不知他說的幾分醉幾分真,他不想聽這樣撲火般的誓言,飛蛾被火燃盡只會剩下一縷黑煙和一股焦苦味,毫無美感。于他而言,那只拼命逃離魔爪活下來的,殘翅的蝴蝶,才是美好。于是他強(qiáng)硬地捂住唐荼的嘴巴打斷他:“愛情不是這樣的。至少我的不是。它很美。” “……那你的是什么……”唐荼問道。 “大概就是需要你占有我吧?!比钣浊嘤窒乱庾R地去摸那片刺青,忍受著心臟更有力的跳動。他發(fā)覺在心懷被敞開,去接納另一個人的時候,自己居然也有那么一些瞬間,是期待被什么人需要著的。 躺在沙發(fā)上很方便,他伸出空閑的一只手揉弄唐荼通紅的耳垂,另一只摩挲著刺青的手順著脊骨附近輕薄的肌理,怕疼的人果然比普通人更敏感,唐荼一瞬間便緊緊咬住嘴唇說不出話來了。 “……嗯……你等一下……”唐荼反手按住背脊上那只手,“我先去洗澡……” “哦?!比钣浊嘧鹕恚浦叩皆∈议T口:“一起?!倍蟛挥煞终f脫下了輕便柔軟的家居服扔在一旁,這次唐荼小心翼翼摸到他耳邊替他取下了助聽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