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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舟辰以前不喜歡雨,他喜歡北川的盛夏和烈陽,但后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么多年,他卻定居在了這么一個多雨的城市。但好在他也慢慢適應(yīng)了南江的雨,甚至到后來,他在雨夜聽著雨聲才能睡得更安穩(wěn)。 正如此時,雨聲和困意一起漫上來,許舟辰緩緩閉上了眼。 在合眼后的那片黑暗中,許舟辰不自覺想到了一個人—— 陰魂不散的沈歲安。 今早的重逢,許舟辰現(xiàn)在回憶起來還帶著一股濃重的不真實感。 耳邊雨聲忽遠(yuǎn)忽近,間或夾雜著枝葉摩擦的聲音,還有沉悶的雷聲。 墜入夢境前,許舟辰心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想,他跟沈歲安第一次見面,好像也是在這樣一場大雨中。 許舟辰自從有記憶開始,就一直跟著外婆生活。 外婆家住在一個安靜的小村子,外婆家院子很大,還有一片小菜園子,夏天的時候被陽光一曬,滿地都是清新的顏色。每到那時候,外婆總會坐在院里的躺椅上,要么看書要么織毛衣,而年幼的許舟辰就在小菜園里捉蝴蝶玩。 那時候的事,許舟辰大多已經(jīng)記不清了,但每當(dāng)想起那段時光,他心里總會升起一股暖意。 有些事情雖然被忘記了,但那段經(jīng)歷和感受依然存在,永遠(yuǎn)都不會忘。 那時候,許舟辰的世界里就只有外婆,還有那片菜園子。他以為世界就是那般模樣,永遠(yuǎn)都是年少時無憂無慮的模樣。 但大概是連上天都覺得他在外婆身邊過得太幸福太順?biāo)炝?,所以突然有一天,外婆家里來了很多人,那些人說外婆生病了,正在商量要把外婆接到哪里去。 那時候,許舟辰還不懂那些大人在說什么,他只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用泥巴堆城堡,他就像個無關(guān)緊要的玩具娃娃一樣,沒人在乎他,他們只把他當(dāng)個麻煩,在商議要如何安置他。 “孩子是她生的,憑什么要我們管?讓她自己解決!” 許舟辰只聽到有人說了這么一句。 所以最后,那些人送走了外婆,又讓許舟辰留在這里等人來接他。許舟辰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等了很久,但他并沒有等來總是對他笑瞇瞇的外婆,而是等來了一個渾身煙酒氣、濃妝艷抹的女人。 女人叫許從善,她打量許舟辰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等待估價的商品,而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是許舟辰?跟我走,我是你mama?!?/br> 許舟辰離開了外婆,也離開了那片小菜園子。他跟著許從善從小村莊到了大城市,許從善住在城郊的獨棟別墅里,那房子很大也很亂,許從善只把許舟辰丟到離她最遠(yuǎn)的房間,其余再沒關(guān)心過。 許舟辰的世界從小菜園子換到了大房子。 許從善也不像外婆那樣會給許舟辰做飯吃,她總是三天兩頭不在家,回來就是一身煙酒氣,也經(jīng)常帶不同的男人回來住。 她總會一次性往家里買很多很多水和面包泡面之類的東西,買好了就再也不管許舟辰的死活,等什么時候看那些東西差不多沒了就再添置一些,以保證許舟辰不會一個人餓死在家里。 但許從善原本就不是什么細(xì)心的人,這種事情總也有忘記的時候。那次,她出去一星期都沒有回來,年幼的許舟辰找不見東西吃,肚子餓得咕嚕嚕叫,卻沒有一點辦法。 后來,外面下雨了,雨聲夾雜著雷聲灌進(jìn)許舟辰耳里,而房間里原本明亮的燈也閃了兩下,屋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許舟辰怕打雷,也怕下雨,更怕黑。 以前下雨的時候,外婆總會哄著他給他講故事、給他塞好吃的,但現(xiàn)在他什么也沒有,外面的雷聲像怪物,許舟辰肚子又餓,委屈就像潮水一般涌上來淹沒了他。 那時候,他突然就很想外婆。 這個年紀(jì)的小孩總是傻乎乎的,帶著股初生牛犢的莽勁。許舟辰就那樣鼓足了勇氣,從一地紙箱中站了起來,摸黑下樓推開了門。 屋外大雨傾盆雷鳴交加,一整條路的路燈都黑了。 許舟辰也沒帶傘,連鞋都沒穿就悶著頭往外跑,等到了院子門口,推開院子的小鐵門,他心里那股勇氣燃燒的小火苗才熄滅。 這條路他看不清,也根本不認(rèn)識,他不知道去外婆家該往哪走,更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找到她。 許舟辰的頭發(fā)和衣服很快就被大雨淋了個透濕,他站在院子外面左看看又看看,根本不知道要去哪,直到余光瞥見夜雨中一抹突兀的亮色。 許舟辰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去,見是鄰居的院子外多了一束手電筒的光。 那束光照在地面上,將地上的積水映出亮晶晶的顏色,而水中間還蹲坐了一只臟兮兮的小花狗。 那束手電筒的光是從院子里跑出來的,好像是有一個人蹲在院子門口,但那人被圍墻擋住了,許舟辰看不見,只能看見一只伸出來的手。 許舟辰還看見,他手里有兩根火腿腸。 那時候的許舟辰已經(jīng)餓了三天了,他一看見食物就像是看見了肥羊的餓狼,當(dāng)即也不管那人是誰了,整個人幾乎是條件反射地?fù)淞诉^去,倒還把院子門口的小花狗嚇了一跳。 許舟辰一把搶過了那人手里的火腿腸就往嘴里塞,等吃了一半才稍微清醒一點,才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有多狼狽。 “喂?!?/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