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訣紙條扔在一邊，抬頭問裴吟：“你也摔骨折了？”

    裴吟一點不生氣，只說：“我想喝熱水。”

    荊訣好笑地看著他：“我給你燒？”

    “那最好了?！迸嵋髀冻鲆粋€明亮的笑容，說，“畢竟我不能離開你的視線范圍超過五分鐘。”

    秦勉這回學(xué)聰明了，知道忽略裴吟就是對他最好的打擊，于是雙耳一關(guān)，看也不看裴吟，直接把黎皓發(fā)來的消息推給荊訣看：“身份核實過了，是楚禾本人?！?/br>
    “誰??？”裴吟一點兒也不怕插話后無人理睬的尷尬，抻著脖子問，“是掉下去那人嗎？他叫楚禾？”

    “裴先生?！鼻孛憷碇堑靥嵝阉安灰恋K我們辦案?！?/br>
    裴吟對秦勉跟對荊訣的態(tài)度又不一樣，不論眼神還是語氣總是更差一點，他笑意頓在嘴角，問：“你們在辦案？”

    秦勉用不悅的目光代替了回答，裴吟看后笑了一聲，說：“原來是在辦案啊，我還以為荊隊在玩蜘蛛紙牌呢?！?/br>
    秦勉聲音低下去，不耐煩道：“你能不能別……”

    裴吟大喇喇往后一靠，道：“不去勘察現(xiàn)場，不去收集監(jiān)控，不去調(diào)查人證物證，光抱著個電腦在這兒紙上談兵，警官，你們分局都這么辦案嗎？”

    秦勉怒道：“這地方根本就沒有……”

    “秦勉?！鼻G訣打斷他，說，“你去看看楚禾，他醒了叫我?！?/br>
    秦勉和裴吟都知道荊訣這句話的目的，所以秦勉走后，裴吟并沒有立刻收回目光，他繼續(xù)看著荊訣，直到荊訣問他：“要說什么？”

    “我想提供目擊信息。”裴吟說，“但是提供之前想喝熱水?！?/br>
    裴吟話畢，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荊訣，一邊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

    荊訣看了裴吟一會兒才從桌邊站起來，裴吟當(dāng)即以為荊訣是要找自己麻煩，一瞬間連撤退路線都想好了，結(jié)果荊訣卻只是去另一張桌上拿了熱水壺。

    荊訣走到裴吟面前，把倒了一半熱水的杯子往桌上一放，擲地有聲地撂了個字：“說?！?/br>
    荊訣聲音依然冷漠，但動作卻沒有任何威脅性，裴吟看他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也就不端著了，試過杯壁的溫度后便滿足地看向荊訣，說：“我看見推楚禾下去的人了?！?/br>
    荊訣表情有了一絲變化，裴吟全當(dāng)那是對于目擊信息的驚訝，繼續(xù)說：“穿著一件深色上衣，袖口的位置有一圈圖案，等我畫給你?！?/br>
    裴吟說到兒，正想喝一口熱水，杯口卻忽然被荊訣的手掌蓋住。

    裴吟看著被荊訣按回桌面上的水杯，稍微一怔，笑著問：“警官，這是什么意思？”

    荊訣當(dāng)時站的位置正好擋住了大廳的主燈，裴吟仰頭看向他時，突然有一種錯覺——荊訣是被丟進(jìn)死人堆里的活人，因為他既無法融進(jìn)黑暗，也無法被任何光芒照亮。

    他像是尸骨之上唯一的幸存者，茍延殘喘地活到今天，全是為了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看見推楚禾下去的人了？”

    荊訣忽然問話，打斷了裴吟已經(jīng)具象出畫面的想象，裴吟坐正，糾正道：“看見手臂?！?/br>
    荊訣眼皮一垂，這回不再阻擋裴吟喝水，而是直接將水杯從裴吟手中抽走。

    裴吟在山林里迷路時曾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有比今天更冷的時刻了，但他沒想到，荊訣接下來的話還是能夠讓他不寒而栗。

    “楚禾住的是單人房。”荊訣逼近裴吟，又問了一次，“你再說一遍，你看見什么？”

    第九章

    楚禾當(dāng)晚發(fā)了高燒，秦勉只能從傭人那兒要了止痛藥和退燒藥給他，不知道是不是兩種藥物混合的作用，楚禾一整晚都迷迷糊糊的，秦勉怕他再出意外，只能整晚在他屋內(nèi)守著。

    裴吟仍然坐在荊訣對面，不過五分鐘一次的打卡紙條沒有了，他趴在桌子上，感覺折磨荊訣的樂趣在某一瞬間消失殆盡。

    他不是沒想過繼續(xù)跟荊訣辯論下去，按照裴吟以前的性格，今天之內(nèi)不把楚禾房間里的另一個人揪出來，這事就不算完。

    但人總是會變的。

    裴吟側(cè)臉枕著手臂，另一只手在紙上隨便畫了兩下，他想，荊訣說楚禾房間沒有第二個人，那就沒有吧。

    他沒有必須證明自己沒說謊的理由，更沒有非要在這個死了人的地方跟一位警察據(jù)理力爭的必要。

    裴吟安靜無聲地閉上眼睛，他現(xiàn)在只想下山。

    黎皓和瞿麗趕上來的時候，山莊內(nèi)仍然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息，黎皓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絕不信鬼神之說，但當(dāng)他也同樣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時，他只能將這一切歸結(jié)為羅蘭山莊的建筑風(fēng)格。

    黎皓踩著他看不懂花紋的純羊毛地毯，走過長長的階梯，到達(dá)一具冰冷的尸體面前，瞿麗則是帶著救護(hù)人員去接楚禾。

    半個小時后，接上楚禾的救護(hù)車下了山，同時，因為荊訣和秦勉在前一晚做了足夠充分的現(xiàn)場調(diào)查，清晨到達(dá)的警員只需要做些技術(shù)性收尾工作便可以將羅海鳴的尸體運下山。

    黎皓聽陳惠哭了半天，腦仁實在疼的厲害，便趁著手里沒活的時候去一樓找了趟秦勉。

    黎皓扯著干啞的嗓子問：“一宿沒睡？”

    “嗯?！鼻孛汶S口應(yīng)了一聲，他不想提后半夜荊訣留自己一個人看著裴吟的事，便逮著黎皓打趣，“你睡的倒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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