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問題大概不是什么壞事，畢竟符輝月已然從少女的身上感應到仿佛不可逾越的崇高氣息，她究竟是……？

    她遲疑地道：“這位……便是雁歸殿下？”

    符昭陽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得上是這個世界人類中最強者之一了，但隨著他年齡的長大，符青云帶給他的心理陰影似乎也越沉重了。

    他此刻早沒了那股意氣風發(fā)的氣勢，僅安靜縮在自己meimei的身后，懷中摟著的小女孩帶給了他一些溫暖，看起來簡星瑤這個小孩子都比他堅強。小叔叔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吧，他站得就像一桿木樁，心中如此做想。

    符青云點了點頭，并沒有向他們解釋雁歸為什么會在這里，也沒有解釋雁歸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只是淡淡地道：“方才的異狀不是什么壞事，你們無需在意。從現(xiàn)在開始，就不需要再阻攔那些穿越者進入天命宮了，當然，一些重要的機密場所無需向他們敞開。如果他們想要求見雁歸，就讓他們自己聯(lián)系，然后為他們準備一間足夠安全、也寬敞的內(nèi)殿，這件事情需要立刻去辦?！?/br>
    這就朝令夕改了？

    符昭陽忽然就覺得自己前段時間挨得打都白挨了，那些穿越者也白白被他砍了無數(shù)次。在他聽見自己的meimei毫不猶豫地應下之后，周圍環(huán)境忽然安靜了片刻。

    他心有所感，從低頭死死盯著地面的動作變?yōu)橥贤?，他一直敬畏著的人，在注視著他：“小、小叔叔？”符昭陽慢慢扯開嘴角，有些僵硬地向符青云討好一笑。

    符青云眼神平靜地注視著他，道：

    “然后便是，昭陽……”

    符昭陽一個激靈，大聲地道：“是??！”

    符青云仿佛也無語了一下，他語調(diào)輕頓了一下：“你需要去做好一件事，如果出了什么差錯，或許人類這個種族都會滅絕。你是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子，也是現(xiàn)如今的人類能拿出的最強者，你必須要做好這件事?！?/br>
    “是……”符昭陽忽然反應過來，“哎？”

    符青云道：“現(xiàn)如今，這個世界、這片大地，除了人類之外的其他生靈都在飛速進化之中，它們越來越強大，只有人類暫且被遺忘了。如果要等到天道重新回歸于平衡，等到人類也進入升格的那天，或許我們等不到那一天的到來，人類便會滅絕于此?！?/br>
    “哪怕沒有那些兇獸，現(xiàn)在的大地也逐漸不再適合人類生存，你們應當也感覺到了吧？大地正在陷入冬眠……冰河時代即將到來，如果人類想要延續(xù)，就得做出選擇?！?/br>
    符青云緩緩訴出這個世界的現(xiàn)狀，與人類已然面對的絕境，在聽到他的判斷之后，哪怕是畏懼大于尊敬、在符青云面前就像一只鵪鶉的符昭陽也集中起了注意力。他迅速褪去不自在的緊張情緒，專注地回問道：

    “選擇？小叔叔……已經(jīng)有了選擇嗎？”

    “當然?！?/br>
    符青云輕輕點頭：“如果大地不再適合人類，那就離開大地，遷徙去往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在接下來的時代里，大地會陷入冰河與兇獸共存的黑暗時代，而深淵卻會代替大地，成為時代的主場。我需要你去主導——將剩余的所有人類遷徙至深淵之中?！?/br>
    深淵？

    ……將人類遷徙至深淵？

    這是一個或許會令所有知道深淵的人都感到不可置信的選擇，深淵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生靈的禁區(qū)?。〈T果級以下的人類進去就得死在那里，符昭陽皺起眉頭，但他并不覺得小叔叔是在胡言亂語，他緊緊抿起了嘴唇，認真傾聽小叔叔接下來給予的解釋。

    “現(xiàn)在的深淵已經(jīng)有了白天與黑夜、大地與太陽，要論生存環(huán)境，大概比過往的九弦洲都要好得多。這次世界的升格，深淵占據(jù)了絕大多數(shù)的好處，就連那些地脈領(lǐng)主都由此誕生出了堪比人類的智慧?！狈嘣平忉尩?，“將人類遷徙至深淵，也并非只是進去就行那么簡單，深淵之中有一塊土地，那里沒有任何地脈生靈的存在，非常安全，且有一位絕對的強者庇護著那片大地，我為人類選擇的新的棲息地便是那里了?！?/br>
    “無須懷疑，也無需擔憂，接下來，你只需要依次將剩余的人類帶入深淵，然后去往我給你的坐標位置。途中如果遇見危險，地脈領(lǐng)主之下的你應當能輕易解決，而地脈領(lǐng)主，有了智慧的它們是能夠交涉的，地脈的造物也并非是嗜血食rou的生靈?！?/br>
    他所說的地方，便是雁歸融入這個世界的那片大地。那里確實是深淵之中最安全的地方了，來自異域的天道氣息雖然與深淵格格不入，但能夠很好地驅(qū)離地脈造物。只要不是古老者故意針對，人類能夠在那片大地之上生存得很好，那片大地布滿了現(xiàn)代化科技的結(jié)晶，還有來自像是這個世界未來末世時期的人類存在，這是最好的選擇。

    他抬眸望向似乎有些猶豫的符昭陽：

    “你應當信我、遵從我，昭陽。”

    在符昭陽心目中，小叔叔說的這些就猶如天方夜譚，但在看見他那雙表面像是平靜無波的湖面，內(nèi)里卻是讓人只能感嘆高山仰止的崇高眼眸時，他知道自己確實得相信小叔叔，得遵從他的意愿，但是……

    這可是將人類的未來都全然壓上的賭博??！他張了張嘴，最后艱難地道：

    “我知道了，小叔叔……但第一批去往深淵的人選，我能帶那些穿越者嗎？”

    他也學聰明了，反正那些穿越者都不會死的，和他去深淵探一次路不是正合適？

    符青云只是道：“你可以去詢問他們的意見，我并不反對?！?/br>
    符昭陽卻不由望了他旁邊坐著的那位少女一眼，穿越者們的主人不是就在這里嗎？

    他與meimei符輝月是雙胞胎，本就心意相通，在meimei認出那位雁歸殿下的時候，他也便同樣想起了這位便是雁歸殿下了。

    雁歸殿下大概真的出了什么問題吧，少女就坐在那里，仿佛在傾聽什么，但現(xiàn)實是她什么都聽不見，留在那里的，只是一具空殼。連窗外吹拂進來的寒風都未能撩起她的發(fā)絲，糾結(jié)而成的界脈之花盛開正絢爛。

    符昭陽收回視線，道：

    “好，就交給我吧，小叔叔?！?/br>
    符青云便最后道：“那就去做吧?！?/br>
    符昭陽終于踏出了小叔叔的房間，竟讓他覺得恍如隔世，這不到一個小時的談話真的能決定人類的未來么？僅憑小叔叔一人的選擇，真的能讓人類獲得新的延續(xù)么？

    他不知道，但他只能去做。

    “輝月，圣城這邊，得拜托你了。”

    他的meimei向他微笑，那學習小叔叔的笑顏終于有了自己的味道：“嗯，我會鎮(zhèn)守在圣城，直到最后一刻。也拜托哥哥了，在最后要來接我去新家啊，不要走丟了啊……”

    第193章 登臨.前奏（三）

    眼前虛擬網(wǎng)絡的視頻界面霎時消失。

    黑哥呆愣了半晌, 然后對身旁小灰道：

    “你剛剛有沒有看清雁歸那王座后面的背景?。课铱傆X得看起來很眼熟，但又全是植物與生命繁衍昌盛的樣子……你說，她是真的去到我們那個世界了嗎？”

    作為貓科動物, 小灰的視覺自然是靈敏銳的，她沒好氣地道：“哪怕認不出雁歸身后的地理位置, 但你總認得人吧？方才從她那王座后面的縫隙里一晃而過的人影, 毫無疑問是我們的守林人——姜琳?！?/br>
    “……后面有人過去嗎？”

    黑哥發(fā)誓他一點都沒察覺到。

    畢竟只要雁歸在那里，大概誰都無法將眼睛從她的身上挪開吧，那被神圣而崇高的輝光縈繞的、仿若神明的少女值得所有人去頂禮膜拜，讓人生不出半點褻瀆的心思。但如果雁歸真去了那個世界, 她又為何會說現(xiàn)在的她依然無法出現(xiàn)在他們的面前呢？

    “真是, 可讓人提心吊膽了好一陣子……”

    小灰自顧自地嘀咕一聲，雖然她并不會表現(xiàn)出來，但實際上她也確實擔心了雁歸許久。直到現(xiàn)在有了雁歸的親自回應過后，看見雁歸并未出事、且毫發(fā)無損, 她才默默地松了口氣。

    緊接著, 她利索地打開新的虛擬網(wǎng)絡界面，將集合的緊急通知發(fā)布在最上面。等到圣城范圍內(nèi)的穿越者們集齊, 她才領(lǐng)頭向雁歸所指向的安全之地——天命宮行去。

    她頭也不回地道：“走吧，黑哥。既然不確定，等我們回歸了自然就能確定了吧?！?/br>
    “說得也是。”

    黑哥暫且放下所有的疑惑, 跟了上去。

    果真如雁歸所說, 天命宮的人不再阻攔他們, 符昭陽一手拄著劍柄頗有種蠢蠢欲動的架勢, 不過哪怕他再怎么不爽, 也為穿越者們讓開了道路。

    符輝月為穿越者們準備好了一間位于天命宮深處的殿堂, 她輕柔地問道：“請問除了這一間場所之外, 還需要什么幫助嗎？”

    “不用了……”

    拒絕剛出口，黑哥便感覺到小灰從身后掐了他一把，他霎時住了口，并用疑惑的眼神回望過去。直覺敏銳的小灰暗暗瞪了他一眼，快步越過他，并說道：“我們需要一定的保護，并且如果我們沒有自主踏出這間殿堂，便不能讓任何人進入其中，我說的是任何人，其中也包括了你們天命之子?！?/br>
    符昭陽在后面不爽地漬了一聲，而他的meimei符輝月卻意外地通情達理。她微微攏袖斂眸，笑著應道：“好的，請放心吧，接下來，我會派遣守衛(wèi)駐守在周邊，我也會親自鎮(zhèn)守在這間殿堂附近，不會讓任何人進入其中，也不會讓任何危險靠近這里……”

    小灰一愣，她便知道面前的天命之子對他們是有所求的了，她的本意是讓天命宮派一隊守衛(wèi)過來就行了，但符輝月這個天命宮的代理當家人要親自過來為他們護衛(wèi)……

    這便不怎么符合常理了。

    不過對他們有所求也好，只要有足夠的利益糾葛，就不怕天命宮的人趁著他們都躺尸的時候?qū)λ麄兊纳眢w做些什么了。她也對符輝月一笑，沒有直接言明，而是道：“那就多謝殿下了，不過現(xiàn)在我們有要緊的事要做，就不多言了。這份情，我們記下了?！?/br>
    符輝月聞言也便明白了。

    她端莊地向小灰微微施禮，然后便領(lǐng)著哥哥離去，等到這間寬敞得能讓所有穿越者都躺下的殿堂大門關(guān)閉之后，小灰讓黑哥先打住，她如此道：“等到了那邊再說。”

    也行。

    黑哥便就地躺下，閉上了雙眼。

    黑暗淹沒了視野之后，另一種感覺浮現(xiàn)于軀體之中，他忽然想起了雁歸失蹤了兩個多月，他們也就有兩個多月沒能回歸那個世界、他們的本體了。也就是說，他們那邊的身體已經(jīng)在深暗的地下庇護所里躺尸了整整兩個多月！雖說穿越者們都已經(jīng)邁進了散葉階段，兩個月的深眠就如動物的冬眠一樣不會那么容易就被餓死，但身體狀態(tài)總歸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這種感覺就叫做虛弱啊。

    黑哥艱難地睜開了雙眼。

    眼前一片漆黑。

    “臥槽，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br>
    “救命救命，有吃的嗎，我動不了了?！?/br>
    “你們相信有人真的被餓死了嗎，我旁邊那個兄弟就是。”

    “都淡定，這邊餓死了還有另一邊活著呢，還沒死透……”

    “應該還能復活的吧？可以的吧？！不然如果想殺我們的話，連戰(zhàn)斗都不需要，只讓我們失去行動能力然后困起來直接困到餓死，我們不就沒了？那兄弟起來了嗎？！”

    有人發(fā)現(xiàn)了華點。

    “起來了起來了，他詐尸了??！”

    “那就好，差點就被嚇死了……”

    在一陣有氣無力的喧鬧之中——

    終于有‘人’爬了起來。

    或者說，這如同龐然大物的一坨便是耐力十足的橘貓，比起其他動都沒力氣動、爬都挪不開手指的人類，他竟然還能勉強站起來，并向食物儲存的地方走去。

    不過路途中總有躺尸的穿越者攔住他去路，令他的身軀左右搖晃，被遮蔽在他陰影之下的當事人當時就麻了，他奮力想要逃出泰山壓頂?shù)姆秶垂荒芡絼诘卮舐暤溃?/br>
    “我的媽！橘貓大哥不要嗷！??！”

    沉重得比卡車都要重的巨獸身軀轟然倒地，旁邊有人倒吸一口冷氣，然后伸手抹了一把臉上濺上的不知名液體、與零碎。

    “好了，他沒了，等復活吧?！?/br>
    “抱歉啊，沒控制住，等我先去補充下消耗了再帶食物回來給你們，堅持住！”

    橘貓搖搖晃晃挪上通往二樓的階梯，此刻穿越者們都深深痛恨起為什么食物倉庫是建在二樓的。他們躺了許久，才等到了橘貓的歸來。他們作為這個世界的救世主，本就應當享有最好的資源，地脈植物的果實比起普通植物擁有更多療效，也更加耐儲存。至少在食用了一個外表皺巴巴、內(nèi)里卻完好無損的果實之后，穿越者們慢慢的便恢復了力氣，可以站起來、離開這幽暗地下了。

    “都過去兩個多月，也不知道這里怎么樣了……”

    聽見有人這般喃喃道，黑哥覺得外面的世界或許會出乎所有穿越者們的想象。

    雁歸所說的驚喜到底是什么？

    還有剛剛那視頻界面中，那些繁盛的植物就像一片漫過長年累月的時光才生長為那般壯麗的森林。但據(jù)小灰所說，她卻看見姜琳從雁歸身后一晃而過。姜琳所在的那片農(nóng)園黑哥可熟悉得很，別說森林了，那些奇形怪狀的地脈植物還不足形成壯麗的綠景。

    所以，到底是雁歸做了什么……

    還是這個世界發(fā)生了什么？

    這處地下設(shè)施隱藏于那片遭受過導彈打擊的廢墟之中，這里鮮少有人靠近，也是被嚴禁進入的區(qū)域。在廢墟中掩埋、也是掩藏的地下庇護所的大門被從內(nèi)里艱難地打開之后，除了明亮的光輝從上空照耀而下，還有厚實的泥土混淆些許草籽與蟲卵落了下來。

    這讓開門的人大吃一驚。

    這處庇護所所在位置可是曾經(jīng)的核心區(qū)那座城主府的正下方，這里怎么可能有泥土存在？庇護所之上應當只有水泥與鋼筋澆筑的厚厚地面，還有隨著風鋪滿水泥之城的灰塵，但他卻在開門之后便呼嘯著灌入地下空洞的風聲中，恍惚聽見了鳥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