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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天災(zāi)之后 第168節(jié)

    好吵……

    陸觀云皺起眉,有些煩躁地下瞥一眼。

    “那毫無疑問就是雪鬼,看他那頭不詳?shù)念^發(fā)啊……”可以說,整個北域就沒有不知道雪鬼的人。陸觀云想要停留在這里等葉jiejie回來,就不可能離開得太遠(yuǎn)。看見他的存在的人也越來越多,他們聚集在一起,如臨大敵。

    ‘雪鬼’之名被冠在了陸觀云的身上。

    人的竊竊私語不斷傳進(jìn)陸觀云的耳畔。

    “但圣樹沒有排斥他,明明我們都不能在神國中待太久,不然圣樹就會將我們驅(qū)離,更別說攀爬到圣樹上面去了,敢這樣做的人都死了!這可是褻瀆!”他們的聲音含著難以言喻的厭惡與嫉妒,“憑什么一只雪鬼——?。 ?/br>
    雪鬼、雪鬼地叫著……這些人類的聲音嘈雜刺耳,令人生厭,陸觀云有那么一個瞬間是想要將下面這些嘰嘰喳喳的人類都?xì)⒌簦?/br>
    他的父親便是一個嗜殺成性的惡徒,他又從小生存在弱rou強(qiáng)食的狼群之中,耳濡目染之下,不論是殺人還是殺死獵物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如若他能坐實‘雪鬼’之名,或許對雁歸來說還是一件樂見其成的事情。

    但陸觀云卻強(qiáng)行按耐下了心中的燥郁。

    他認(rèn)為,如果他真動手了,葉jiejie會生氣的。這些人,被葉jiejie‘允許’了。

    這個理由就足夠他隱忍不發(fā)了。

    他忽地起身。

    將下面聚集而來的人嚇了一跳!

    他們生怕這只雪鬼暴起殺人,不過這里可是女神陛下的地上神國啊,雪鬼能在神國里殺人嗎?不、這只雪鬼幸運地被女神陛下所接納了,如果他真要殺人,或許女神不會站在他們這一邊……?

    于瞬息之間,所有人都鴉雀無聲。

    如果女神陛下在他們與雪鬼的紛爭中選擇站在雪鬼那一邊,這樣的代價不是他們能承受的。而最好的結(jié)果是,他們與這只雪鬼相安無事,望女神陛下能夠約束雪鬼不再做惡。

    這便是最好的了。

    有遲鈍者,還在說自己的最后結(jié)論:

    “或許女神陛下是為了點化那只雪鬼而來的呢……”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消失。

    這也應(yīng)當(dāng)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也是他們最愿意看到的結(jié)果。

    雪鬼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人所有人的視野里,他們瞬間警惕起來,不過雪鬼就真如憑空消失了一樣,久久地不再出現(xiàn)。終于有人遲疑地開口道:“他離開了?”

    眾人沉默四顧,有人接過話茬:

    “應(yīng)該是不在這里了?!?/br>
    “……”

    陸觀云并非是要對這些人做什么。

    而是他再度望見了葉jiejie的身影。

    如果繼續(xù)在這里等下去,或許早晚他會忍不住弄死那些煩人的人類,只有在葉jiejie的身邊,他才能得到足夠的安全感、才能感受到心緒的寧靜,或許這就是他想出的借口吧。

    等見到葉jiejie了,

    就這樣對她解釋吧。

    如此作想的陸觀云速度極快地進(jìn)了城中。

    他看見葉jiejie的身影便顯現(xiàn)在這座城中。

    這條白茫茫的街道上。

    陸觀云有些迫不及待。

    但最終……

    他的腳步變得越來越慢、越漸沉重。

    最后完全停下。

    天上下著刺骨的飛雪。

    界脈之花的林海還未曾坐落于這座邊陲小城,在這依舊是白茫茫一片的冰冷世界里,他所注視著的、有著少女模樣的女神正站在這條鋪滿厚厚積雪的街道一個角落中。她微微低著頭,似乎在注視這個角落里被飛雪掩埋了半邊身軀、被刺骨冰寒凍得僵硬的兩個人類。

    兩個渾身冒著死氣的人類。

    如果葉jiejie不救他們,他們就會很快被凍死在這里。陸觀云覺得,葉jiejie會救他們。

    但他從未想過,葉jiejie來到這座邊陲城鎮(zhèn)的原因,便是為了他們兩個人——

    為了將他們帶走。

    他看見葉jiejie伸出手,從年齡較大一些的少年手里接過被他緊緊摟在懷中的孩子。明明她望向那個雙目失明的少年的眼神也是如望向自己的那般冷漠,但她望向懷中被她親手抱起來的孩子時,她的眼神有著明顯的不同,這樣的區(qū)別對待,這讓陸觀云停駐了腳步。

    他忽然覺得,這座城市的雪……

    真冷啊。

    沒有對比,他就不會知道,原來自己對葉jiejie來說也不過是不重要的、不被接納的存在啊。她望向那個孩子的眼神是溫柔的,雖然他從未得到過溫柔對待,哪怕作為雪狼的母親對他也不會懷有與人類近似的細(xì)膩情感。

    但他卻在這一瞬間……

    確定了那就是溫柔的眼神。

    那個孩子是不同的。

    葉jiejie……

    被他奪走了。

    ……

    雁歸找到現(xiàn)在大概只有七八歲的蕪青還有他哥哥繁葉時,他們確實幾近被凍死在冰天雪地里。不過這彌留之際,她輕而易舉挽回了兩個即將逝去的生命。

    雙目失明、應(yīng)該說只能看見一點模糊重影的少年現(xiàn)在還只有一個名為‘阿藍(lán)’的名字。

    少年從被凍僵的狀態(tài)中脫離,然后茫然無措地從雪中爬了起來,望向他與弟弟的救命恩人,看他年齡,現(xiàn)在也不過十五六歲。

    比起被她溫柔對待的蕪青,雁歸也如不喜歡作為真主的過去的陸觀云一般,同樣不喜歡作為過去的繁葉的阿藍(lán)。

    她的身邊燃起了黑色的高溫火焰,讓這片冰寒刺骨的界域迅速升溫至適宜的溫度。

    她懷抱著瘦得跟排骨架差不多的蕪青,這個孩子也逐漸恢復(fù)了意識,除了那雙琥珀色特殊色澤的眼眸之外,他與雁歸所認(rèn)識的那個蕪青沒有半點相似。

    這個虛弱的孩子悄悄握緊了面前這個會將他抱起來的、懷抱溫暖而令人無比安心,就像拯救他們的神明一般的少女的衣角。他也用脆弱的、如有惶恐的聲音,顫顫巍巍地道:

    “您是神明大人嗎……?”

    這個性格也不似記憶中的蕪青,更像是一面易碎的玻璃。雁歸并未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摸了摸他的頭發(fā),聲音輕柔地安撫道:

    “你可以叫我葉jiejie?!?/br>
    孩子鼓起勇氣,喊道:“葉jiejie!”

    這個孩子灰暗的眸中重新亮起了光芒。

    而雁歸的眼神轉(zhuǎn)向這個孩子的哥哥時,其中情感便顯得虛假了,比起讓幼年時的蕪青稱呼自己為jiejie,這算是同伴之間的縱容。要不是蕪青曾述說過的回憶之中,他的哥哥對春神最初也是與他同樣的稱呼,她才不想開這個口呢,她虛情假意地對阿藍(lán)道:

    “你也是?!?/br>
    這個時間點的繁葉雙目失明,看起來性格也有著比未來更嚴(yán)重的問題,雁歸估摸著這人天生便有自閉癥,只不過未來時光流逝與地脈能力逐漸將他改造成了近似正常人的模樣。少年神情顯得空茫,他望著雁歸,慢慢地道:

    “……葉jiejie?!?/br>
    雁歸點了點頭,然后轉(zhuǎn)身,不再停留。

    “走吧,跟上來?!?/br>
    這下找到了蕪青與繁葉,她的旅程便已經(jīng)走了大半,最后剩下的便只有將界脈之花種滿北域這一事了。她不想管陸觀云與圣地陸家的事,也不打算如何去教導(dǎo)手中的蕪青,更沒心情去開導(dǎo)或治療看起來像是自閉癥的繁葉。

    她也看見了停駐在半路上的陸觀云。

    這個真主的過去式身上落滿了積雪,就像一只可憐兮兮的流浪狗,雁歸看到了他,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懷中抱著自己在這個時代唯一的同伴,神情冷漠地與他擦肩而過。

    她知道,他會跟過來的。

    雁歸想要盡快完成命運線的閉環(huán)。

    她想要拯救這個世界。想要回家。

    第208章 意義

    陸觀云是個什么性子, 雁歸在與他相處的近一年時間里,早已清楚他的秉性。不同于那位歷經(jīng)了上萬年時光流逝、從而整個人都充滿仿若恒古不變的神性的真主。陸觀云現(xiàn)在不過十五六歲的年齡,哪怕他的學(xué)習(xí)與模仿速度極快, 但過往十幾年混跡在野獸的族群之中、作為野獸的印記并不能那么快便能磨滅。

    野性未泯,這是他的現(xiàn)狀。

    在她終于找到蕪青與繁葉之后, 雁歸本以為陸觀云會做些什么, 比如說就像一只野獸一樣瘋狂敵視那兩個侵犯了他的領(lǐng)地的人類、比如說會趁自己不注意的某個時刻襲擊他們。

    畢竟過去整整一年的時間里,這段旅途上的同路人便只有自己和他。野獸都是有領(lǐng)地意識的,他對自己的依賴,也是有目共睹的。

    曾經(jīng)有人類闖進(jìn)界脈之花的林海里, 接近了作為林海的道標(biāo)一路前行的他們, 那時陸觀云便真差點殺了那幾個人類,那時雁歸便意識到,陸觀云心中的野獸依舊不滅,他用野獸的思維圈定了領(lǐng)地, 將自己與她劃為一地。

    不允許任何存在的介入。

    現(xiàn)在的蕪青與繁葉來說, 只是兩個弱者。

    如果陸觀云真的在乎‘葉jiejie’,那他便不可能忍受得了兩個他根本不會放在眼里的弱者介入他與葉jiejie之間, 甚至有可能會取代他的地位、奪走本來僅屬于他的‘主人’。

    這是雁歸心中對陸觀云的預(yù)判。

    按常理來說,事態(tài)會向她所預(yù)見的這般發(fā)展,她也對此有著應(yīng)對方案——

    但很顯然, 她的預(yù)判失誤了。

    或許是陸觀云并沒有她所想的那般在乎她這個‘葉jiejie’吧, 又或許他有著別的什么想法??偠灾? 他什么都沒做, 雖然在面對蕪青與他哥哥時沒給過半點好臉色, 在了解繁葉的性格之后更是毫不客氣地頤氣指使, 但他本來就沒什么溫柔可言, 冰冷才是他的常態(tài)。

    他在以正常的態(tài)度,對待兩個入侵者。

    這就讓雁歸有些驚訝了。

    她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陸觀云并非真的是一只蒙昧的野獸,他也是一個人啊,人類都是多變的,她不能永遠(yuǎn)用一個眼光去看待一個多變的人。

    這一路上,陸觀云似乎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他默不作聲跟在雁歸身后,走過漫長卻又短暫的一段時間,他在學(xué)習(xí)、也在模仿。

    就像一道影子。

    悄無聲息、卻又亦步亦趨。

    如果他沉默著望向天上飛雪的方向,那模樣竟染上了與那位真主無異的神性……那雪白的長發(fā)因沒有修剪而長過了膝蓋,冰藍(lán)的眼眸仿佛倒映不出任何東西,雪鬼的名號隨著他出現(xiàn)在北域之人的視線之內(nèi)得而重現(xiàn)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