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鋤頭像在趕小偷一樣把他攆到門口,謝航都怕自己踩到它。 門關上的那一刻,樓道里撲面而來的安靜居然讓他有些不適應。 該走了。 臉上的笑意終于慢慢斂起,謝航忍不住想嘆氣。慢悠悠下到二樓時,他突然聽到門口似乎有人在打電話。 “……就說了,堵不如疏,你非得要逼他走……怎么是我說的?我什么時候讓他走了?” 謝航停下來,那人似乎在單元門口來回徘徊,聲音時大時小。 “……現在我前腳剛走,他后腳都把人帶家里了!我要不是回家拿傘都……長什么樣子?這是重要的嗎?騙子?我看不像騙子……” 謝航開始考慮要不要回去通知季思年一聲,他爸馬上要回來了。 聽人墻角總歸是不好,謝航從口袋里翻出來耳機,準備裝作沒有聽到,淡然自若地走出去。 耳機線打了結,他正低著頭解,就聽到那人說:“……他要是喜歡小姑娘我才不擔心他,可他現在要搞小伙子,我連家都不敢回!這不是為了、為了……你回來跟他聊聊!” 謝航手中動作一頓。 “……我沒法跟他聊,你不是嫌我說話傷人自尊嗎?” 還是要及時止損,再晚一點就不知道季思年他爸要說出什么了,不然等會兒他走過去被看見了更尷尬。 謝航掛上耳機,手插著兜,一步兩臺階,以最快的速度下到一樓,向單元門外走去。 打電話的聲音戛然而止,謝航用余光看見高瘦的男人猛地噤聲,整個人定在原地,表情紋絲不動,只剩個眼珠在轉。 那道目光緊緊黏在他的身上,謝航故作淡定地越走越遠。 直到走進地鐵站,他才舒出這口氣。 謝航發(fā)現他對“季思年要搞小伙子”這件事毫不意外,無論怎么揪都揪不出一點震驚的情緒來。 他好像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沒有深想,可能是因為潛意識里認為隨意猜測別人的私事并不禮貌,也可能是因為他不敢去深想,怕想著想著就忍不住將已經動搖的社交邊界再撤一城。 記不清是從何時起了,興許是季思年在摔傷了腿的那一天,他伸手去扶的時候,他的躲避實在有點太明顯。 或許是更早,他連續(xù)幾天未歸家,教練問“是不是失戀了”。 再或許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看出來,一切只是馬后炮,是他一直無意識地把某些惡劣的幻想強加在季思年身上,在發(fā)現竟然成真之后,產生一種錯亂的“果真如此”的錯覺。 ——謝航很少會主動剖析自己,因此從未設想過會有這一種可能。他能夠意識到這份存在于心底的、對季思年的無端臆想,全都拜謝舟所賜。 “你需要一個朋友,哥,男朋友也好,普通朋友也好,你不能總是把自己的世界和其他人割裂開。” 謝航掃了乘車碼,走進閘機內。 有個meimei還是好。 他到底是想要一個朋友,還是一個男朋友? 還是說因為他從未有過朋友,所以會把珍貴的友情在無意中曖昧化? 他才認識季思年一周,無論是哪一種都過于草率——而且他有最基本的判斷能力,他不認為他產生了“喜歡”這樣的情感。 喜歡這東西不是隨口說說就會喜歡上、戀愛這東西也并非因為他是同性戀就一定要和他談。他想要去靠近季思年,只是因為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很自在,僅此而已。 這是他目前唯一能夠確定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手機震動幾下,謝航摘下耳機,是林護士發(fā)來的幾張圖片。 黑白構圖太過熟悉,不用點開就知道是監(jiān)控截圖,圖片后跟著一條文字消息:“沈秀琴最近狀態(tài)不太好,我聯系過沈女士,她還在安城,八月才能回來,她說,沈秀琴下周的檢查要拜托你替她來一趟?!?/br> 謝航很想問那為什么沈榮不親自和他說。 地鐵站里的冷風吹得人脊背發(fā)涼,他沒有去看那幾張圖,只是回復:“好的。” 反方向的地鐵呼嘯著滑進站,一陣風把發(fā)梢吹起來,掃在眼周有些發(fā)癢。 他按下鎖屏,抬頭看了LED屏,上面顯示這個方向還有一分鐘進站。 他給剛剛下定的結論重新補了一條。無論如何,交一個普通朋友就夠了。只能是朋友。 -------------------- 別找借口了 第12章 結果 接下來這一個月季思年都被迫躺在家里,拖著條傷腿度過了放假以來最安逸的一段日子。 除了季建安經常有意無意地問一些叫人無法回答的問題。 比如問他天天在家憋著會不會難受,季思年說還好,季建安就追問他和朋友有沒有約。 季思年品了品這個“約”的定義,覺得應該是同學聚會一類的事,就說:“有也去不了啊?!?/br> 于是每次對話都以季建安的唉聲嘆氣結束。 季思年終于得空整理高中留下的教輔用書,幾乎把書架都清空了。英語筆記本就放在最顯眼的位置上,高考那天他拿起來翻了翻,一邊吃飯一邊看,到最后既沒記住知識點也沒注意吃的什么飯,稀里糊涂就被年霞押著去閉目養(yǎng)神。 那個筆記本就一直丟在那里,大概是高考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實在有點大,直到出成績都不想再碰這個書架,出了成績又和家里鬧了幾天,硬是拖到現在才開始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