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每天會在終端上互相問候早晚安，有時還會短短聊幾句。

    聊天時間和頻次，和他們形影不離的“熱戀期”自然是不能比，但其實比學期初賽斯玩失蹤時還聊得多一些。

    他們只是彼此默契地對一件事閉口不提。

    這種半冷不熱的“聯(lián)系”，曾經(jīng)讓伊登焦灼煩躁。

    現(xiàn)在？伊登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逐漸習慣。

    這是一種預(yù)演。一種賽斯去諾弗瑞森以后，他們回歸“朋友”后相處模式的預(yù)演。

    伊登擅長思考、喜歡思考。這次，他為腦海里的戰(zhàn)爭感到疲憊。他不想再去猜測賽斯的想法。因為賽斯已經(jīng)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

    賽斯沒有和他絕交、沒有對他惡語相向、甚至還試圖與他繼續(xù)維持這份友情，這已經(jīng)很好了。他還想怎么樣？

    他們都在成長。他變了，賽斯也變了。就像賽斯有那么多事沒有告訴自己。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他要做的，就是學會信任和尊重對方。

    伊登拿著盛滿零食水果的托盤回到房間。

    諾里斯正在外置終端上整理要發(fā)給伊登的復(fù)習材料。盧錫安一邊玩著不費腦的小游戲，一邊在諾里斯耳邊嘀嘀咕咕說些廢話——他已經(jīng)搞定了幾所大學體育獎學金，要求這只雌蟲做點考生該做的事，實在是太強蟲所難了。

    三只蟲不約而同跳過賽斯今天的缺席，將話題扯到了斯維奇身上。

    斯維奇比伊登早兩天出院。前幾天，伊登帶著一堆保鏢和護衛(wèi)，去看望這只被他連累的雄蟲。

    斯維奇瘦了一大圈，臉還是rou乎乎的。他面前展開著滿滿的復(fù)習資料，精神頭比伊登想象得要好很多。

    斯維奇很關(guān)心綁架案的進展，當他得知古達貝吉的過去后，少年眼里閃過復(fù)雜的光。

    他們兩沉默著，很長時間都沒說一句話。

    伊登對他道歉。斯維奇一臉堅決地拒絕了。

    “這不是你的錯，伊登。”

    “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謝謝你那個時候挺身而出?！?/br>
    “如果我真的被……以我的心理素質(zhì)，這次聯(lián)考我肯定玩完了?！?/br>
    陽光照在斯維奇身上。他苦惱地咬著電子筆，眉眼間沒有一點陰霾。

    “伊登，雖然知道你肯定沒問題，但聯(lián)考加油吖！”斯維奇彎起雙眼。

    伊登望著斯維奇，感覺到一直以來壓在心底的什么東西消散了。他近乎停滯的時間開始流轉(zhuǎn)。

    ***

    6月24日深夜，伊登驚醒后無法再次入睡。

    他推開一樓陽臺的落地窗，坐在暗沉沉的黑夜中，望著天上不斷閃爍的星星。

    在外值守的布萊恩發(fā)現(xiàn)了他。

    雌蟲給伊登調(diào)了杯香味濃郁的紅茶拿鐵。軟綿的奶泡包裹舌尖，暖熱的液體流入喉管，有效地撫慰了伊登的心靈。

    布萊恩是洛奧斯特的影。

    從夏恩委托對方帶自己進宮挑選護衛(wèi)時，伊登就開始懷疑了。但直到他雄父來到瑞德哈特后，他才自從夏恩那邊得到確認。

    于是不管是柯特還是夏恩對布萊恩的過分信任一下就有了合理解釋。

    當天下午布萊恩找到伊登，為他一直的隱瞞真誠道歉。伊登接受了。然后他就將這事忘了，直到今晚再遇到布萊恩。

    真神奇……看來自己是真的不介意。

    月光下，伊登捧著馬克杯，盯著布萊恩的側(cè)臉，內(nèi)心十分平靜。

    他很開心看到布萊恩。這只成年雌蟲還是那樣強大帥氣，但單獨在一起時，加速的心跳和曖昧的旖旎都消失了。

    他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布萊恩。他欣賞對方，略有好感，但親近和信任，源于長久的相處，和性別無關(guān)，只是親情。

    他真正在意、放進心里的，從始至終都只有賽斯。

    而這個事實，早在他意識到自己的心意前，就已經(jīng)發(fā)生且存續(xù)了很久很久。

    自己真是太遲鈍了。伊登嘆氣。

    “您想談?wù)剢?？”布萊恩看過來，藍色的雙眸溫和沉靜，“因為是您，所以這次心理咨詢不收費。”

    伊登彎了彎唇。

    他告訴了布萊恩自己關(guān)于古達貝吉的糾結(jié)疑惑。

    明明古達貝吉傷害了那么多無辜的蟲，可當其被押送進監(jiān)獄的照片傳來時，伊登居然會對那只雌蟲感到同情。

    查明雌蟲身份后，情報局第一時間便將對方的照片從紀念室里取了下來。

    影視劇里的反派總是壞的徹底。他們以阻礙、折磨主角為樂，因此當他們倒下時，所有觀眾都在拍手叫好。

    可真實世界和影視劇、書本里的完全不同，它并不黑白分明，反而總是說不清的灰色。

    古達貝吉曾經(jīng)付出生命也要守護弱者?？稍谒類鄣淖鎳鴮⑺窭粯由釛壓?，這只雌蟲成了他最痛恨的那種蟲。

    在那個房間，在伊登接受那些死去雄蟲的痛苦時，他也感受到了古達貝吉內(nèi)心的憤怒和怨恨。

    如果當年情報局的預(yù)算多上一倍、如果當年古達貝吉的上司頂住壓力執(zhí)行了救援、如果在古達貝吉犯罪初期就有蟲察覺并阻止……

    那么那些被封存在墻壁和地下的尸骸是不是就不會產(chǎn)生？那些錯誤、痛苦和絕望是不是可以從失去蟲崽的家庭里消失？甚至古達貝吉可以永遠作為“英雄”死去，他的“善”會被感激和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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