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報警”震懾到了對方，還是因?yàn)槭⑨撘呀?jīng)停下了腳步，總之前面那個背影終于搖晃了一瞬，停了下來。

    盛釗心里一喜，正準(zhǔn)備趁熱打鐵，可話還沒說出口，他忽然聽見了一陣極其細(xì)微的微妙聲音。

    那聲音清脆柔軟，綿綿不絕，聽起來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像是老舊樓房水管運(yùn)行時發(fā)出的水聲。

    前方的張開勝緩緩轉(zhuǎn)過身來，他面色青白，眼神空洞，似乎在看著盛釗，但卻似乎什么都沒有看。

    張開勝的表情僵硬得像是技藝蹩腳的蠟像雕塑，但卻歪了歪頭，像是硬用肢體語言凹出了一個“疑惑”的情緒。

    盛釗被他詭異的眼神嚇了一個激靈，本能地覺得面前這個人影似乎已經(jīng)不是活人了——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沒了血rou骨頭的空皮囊，只能靠著提線來做點(diǎn)簡單而僵硬的肢體動作。

    那流水聲綿延不絕，一直沒有停歇。盛釗困惑地辨認(rèn)了一會兒，只覺得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楚，原本細(xì)流一樣的水聲也在逐漸匯聚，開始變成奔騰不已的流水聲。

    直到最后，他才猛然發(fā)現(xiàn)，那聲音的來源不是他的周圍，而是他的腳下！

    他下意識想要后退，剛剛退后了一步，他原本腳下那塊地皮就忽然突兀地向下陷落，平白塌出了一個足有兩米見方的口子。

    那口子越塌越大，眼瞅著要塌到盛釗腳下去了。

    原本朦朧的流水聲驟然清晰起來，盛釗接著手電光線掃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那塌陷的口子下，正是一條奔涌而去的地下暗河。

    盛釗的心怦怦直跳，手腳幾乎瞬間就嚇軟了，他哆嗦著說不出話來，踉蹌著被一塊土坑絆倒在地，卻又一刻不敢停歇，只能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想要盡快逃離這塊是非之地。

    可他還沒等邁出一步，那塊塌陷出來的地洞里便驟然伸出一條鐵鏈，裹挾著一陣濃重的魚腥味和血?dú)?，濕漉漉地纏上了盛釗的腰，將他猛然往水里拽去。

    那鐵鏈似乎力有千鈞，盛釗一個年輕力壯的男孩子被它拽著，就像是拽著只紙風(fēng)箏那樣容易，盛釗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向前傾，幾乎聽見了耳邊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

    ——完了。

    電光火石間，盛釗腦子里一片空白，恐懼和后悔短暫地被他抽離開身體，他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堪稱冷靜的念頭。

    ——要交代了。

    然而似乎就在轉(zhuǎn)瞬之間，盛釗忽然覺得自己左肩搭上了一只手，那只微涼的手極其有力，按著他的肩膀，竟然短暫地在那鐵鏈近乎恐怖的力道下僵持住了兩秒鐘。

    只是對方很快發(fā)現(xiàn)盛釗的身體不足以支撐這樣的角力，于是緊接著便放開了手。

    不過這樣短暫的兩秒鐘里，已經(jīng)足夠盛釗回過頭，看清楚那只手的主人了。

    第18章 “老板，是你嗎？”

    盛釗曾在知乎上看到過這樣一個問題——人在瀕死時是種什么體驗(yàn)。

    當(dāng)時這條問題下五花八門地羅列了足有兩千四百多條回答，其中不乏有些體驗(yàn)極其新奇的，要么說當(dāng)時感覺時間都停駐了，要么就是說從茫茫黑暗中看到了一點(diǎn)微光。盛釗當(dāng)時津津有味地把它當(dāng)睡前讀物翻到凌晨兩點(diǎn)多，絲毫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切身體會一把。

    對此，他只想說：謝邀，或許沒人相信，但是我走馬燈的最后一頁，竟然是我老板。

    那電光火石間的一眼不足以讓盛釗在黑夜里看清對方的臉，但他卻清晰地借著一點(diǎn)微弱的手電余光看清了來人右眼角下的那顆淚痣。

    刑應(yīng)燭是那種看過一眼就絕不會再忘的長相，所以幾乎在轉(zhuǎn)瞬之間，連盛釗自己都沒反應(yīng)過來時，他的大腦記憶就已經(jīng)自動幫他補(bǔ)足了剩下的畫面部分。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跟刑應(yīng)燭喊上一嗓子救命，整個人就被一股大力拖進(jìn)了地下河。

    那鐵鎖鏈似乎根本不知道“憐香惜玉”怎么寫，帶著一股要把盛釗攔腰截?cái)嗟拇罅Γ疵吨永锢?。盛釗跌跌撞撞地跟了幾步便摔倒在地，被鐵鏈拖著從地面的塌陷處摔落下去，狠狠地被拽著拍到了水面上。

    初秋的地下河水水流湍急，冰涼刺骨，盛釗只覺得自己撞上了一塊冷硬的鋼板，渾身都要被這力道拍碎了。

    他下意識想要呼救，可一張嘴就嗆了一口水，嗆得他死去活來，眼前直冒金星，手腳瞬間就麻了。

    朦朧間，他只聽見耳邊傳來一陣撲通聲，似乎是有什么跟著他一起落了水。

    然而盛釗被冰涼腥臭的湖水嗆得頭腦發(fā)昏，肺都快炸了，壓根無暇估計(jì)外面的情況。

    求生的本能迫使著他瘋狂地?cái)D壓著身體里剩余的力氣，盛釗徒勞無功地滑動著手腳，可惜在岸上時他都沒法跟那條詭異的鏈子抗衡，入了水更是如此，饒是他拼命地掙扎，卻依然被那鏈子拖拽著，毫無阻礙地往河底而去。

    或許過了很久，也或許只過了短短幾秒鐘，盛釗身上的力氣便消耗殆盡，他掙扎的動作變得緩慢，嗆了水的肺憋得快炸了，眼前一陣陣地發(fā)黑，幾乎覺得下一秒就要昏厥過去。

    對盛釗來說，他只覺得時間像是忽然從他的眼前化成了一條軸線，時間的流速變得極其緩慢，身體上的感官反而愈加清晰起來。

    他幾乎能感受到自己四肢和軀體逐漸變得僵硬而冰涼，他動了動指尖，有一種自己正在被緩慢冰凍起來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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