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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雷聲已經(jīng)停了,張簡從那蛟龍身上跳下來,右手拽著一條血淋淋的白色長筋,那蛟龍伏在地上,只有出的氣兒沒有進的氣兒了。 天上的烏云滾滾,雨依舊在下,但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么恐怖了,盛釗木愣愣地抬起頭看向刑應燭,只見他身上的衣服略有破損,領口微微大開,左邊的鎖骨下方,似乎有一條深紫色的小龍一隱而過。 “……誰哭了?”盛釗悶聲說:“我沒哭?!?/br> 刑應燭被他逗樂了,他收回手指,隨意捻了捻,然后用擦過眼淚的那根手指碰了碰盛釗的臉。 “那真是稀奇了。”刑應燭笑著說:“天上下溫泉了?雨是熱的?” 剛經(jīng)歷了一遭生死關頭,盛釗對刑應燭期待要求頓時低到了“活著就好”,以至于他現(xiàn)在甚至覺得,刑老板這種不看場面的不給人面子都倍兒親切。 盛釗臉上淚水和雨水糊作一團,看不出來什么是什么,只狼狽得不行,跟個剛從水里撈出來的落湯雞似的,眼圈紅紅,活像個小可憐兒。 他被刑應燭當場戳穿,瞪著眼睛你啊我啊地半天沒說出個一二三,干脆不想說了,破罐子破摔地一把揪住了刑應燭的衣服,低著頭不想讓他看。 刑應燭嘖了一聲。 其實刑應燭沒怎么把那雷放在眼里,他當時極其混不吝地想著,反正那玩意又劈不死他,隨便它劈就是了。 但他在里面確實聽見了盛釗為他著急的模樣——其實也不怪刑應燭要聽樂子,實在是這傻小子叫嚷聲太大,任誰都聽得出來他急瘋了。 刑應燭本來只覺得他是個沒啥出息的小年輕,雖然平時挺逗樂的,但不過跟外面的蕓蕓眾生沒什么兩樣,百年之后都是一捧黃土,跟他的緣分也就只這同樓而住的短短幾年。 可就在剛剛盛釗為了他生想往雷里撲時,他倒居然平白生出幾分真心來。 ——這傻小子,刑應燭想,確實沒什么長進,這點事兒還能嚇哭了。 刑應燭心里一邊故作嫌棄,身體倒是很誠實,非但沒把盛釗從他身上拎開,甚至于還學著之前盛釗的樣子,呼嚕了一把他的后背。 “盛小刀,張簡可走過來了?!毙虘獱T“友情”提醒道:“胡歡也在后面看你呢?!?/br> 盛釗:“……” 他一把松開刑應燭的衣領,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理智終于后知后覺地回了籠。 “你沒事?”盛釗問。 “全須全尾?!毙虘獱T勾著唇角,似笑非笑地問:“怎么了?” “我怕你被它吃了!”盛釗咬牙切齒地說。 盛釗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忽然上手拉開刑應燭的衣服,探著頭往里看了看。 一晃而過間,他發(fā)覺刑應燭側腰處有一塊巴掌大的漆黑傷口,像是被雷火灼傷的。 “這叫沒事兒?”盛釗說:“你這……撒一把孜然都能當BBQ了!” 刑應燭只覺得他這張牙舞爪的模樣忒逗樂,不由得撲哧一樂,瞇著眼睛捏著盛釗的下巴晃了晃,語氣輕蔑地說道:“就他?我吃他還差不多?!?/br> “吹牛吧你?!笔⑨摫缓笈麓叩媚懘蟀?,一把拍開刑應燭的手,沒好氣地說:“那你倒是吃他啊,怎么,有的妖怪天生就愛被雷劈啊?!?/br> 之前刑應燭鬧別扭的話被盛釗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然而刑老板哪是乖乖投降的人,論打嘴仗氣人,他還從沒輸過別人呢。 “我為什么要幫張簡降妖。”刑應燭說得理直氣壯:“我是他們的顧問,幫他一把就仁至義盡了,又不是他們的打手。” 盛釗:“……” 嚯,這話說得,可太傻缺了。 要是換了別人說這話,盛釗百分之百覺得對方腦子有病。但換了刑應燭,他卻詭異地覺得沒什么不對。 他刑老板把面子看得比天大,寧可被雷劈也不愿意替人干活,仔細想想,也確實是他能干出來的事兒。 盛釗聽得極其無語,頓時不想跟他講話了。 可巧張簡已經(jīng)拎著龍筋走了過來,他一個撿漏的,看著比刑應燭狼狽多了,身上的衣服碎得破破爛爛,步履蹣跚著,身上全是細碎的傷口,也不知道是龍鱗刮傷的還是怎么。 他的左手軟綿綿地垂著,似乎脫力了。 胡歡剛才圍觀了半天刑應燭和盛釗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看得如坐針氈,大氣兒都不敢出,這時候終于在視線里看見個救兵,頓時逃也似地飛奔去了張簡身邊。 “怎么了怎么了?”胡歡狗腿地說:“受傷了?” 張簡被胡歡詭異的熱情嚇了一跳,下意識蹬蹬蹬退后了三步。 胡歡:“……” 真不配合,一點隊友情都沒有。 張簡顯然也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躲避動作有點傷人,連忙強行頓住腳步,干咳了一聲,磕磕巴巴地說:“沒……沒事,好像是剛才在龍身上時拉傷了?!?/br> 張簡都已經(jīng)過來了,盛釗顯然不能再拽著刑老板哭哭啼啼,好在這雨下得實在是大,也沒人發(fā)覺他是不是哭了。 盛釗從刑應燭的手臂懷里退出去,背過身抹了一把眼睛。 他在短短幾秒鐘內重新整理好了情緒,才轉過身去,等著張簡走上來說話。 “多謝了?!睆埡喌难凵裨谛虘獱T和盛釗倆人之間轉了一圈,補充道:“……兩位都是,此行多謝相助,張簡代眾生謝過?!?/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