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合理，想想看就知道不是人類可以做到的，而且從剛才克服挑食的測試來看，這些測試是全方面的，也不像是在甄選一個超智思維的人。

    “mama在不斷苛求我們成為一個完美的孩子。”顏格看向霍龍龍，意味深長地說道，“不要陷入她的節(jié)奏里，停下來仔細思考一下，需要糾正的不是我們，是mama。”

    他說完，站起來坐到了霍龍龍對面，將那幾張碎照片排列在他桌子上，指了指照片上露出半張臉的中年婦女。

    “你認識她嗎？”

    霍龍龍看了一眼后，整個人一呆，有些遲疑道：“這是……”

    “你mama，可能是十幾年后的mama?！?/br>
    “是她，她老了……”霍龍龍很肯定，mama的每一條皺紋，在他最近的記憶里，都有了征兆。

    隨后他又看向那半具碼頭邊的腫脹尸體，遲疑道：“這是……我？”

    “準確地說，應該是長大后的你?！鳖伕窨粗难劬Φ?，“如果我猜得沒錯，你今晚是想要自殺嗎？”

    霍龍龍沉默了，隨后點了點頭，似乎很快地接受了這個未來的結(jié)局。

    “謝謝你們讓我看到了以后的我……會變成這樣，就證明今天的我做下這個決定沒有錯。”

    “這還沒錯？”易子昂也就大他那么三歲，除了有重度網(wǎng)癮外還算是個積極向上的少年，馬上反駁道，“還是說你不想解決問題，只想用死來逃避問題？”

    “不?！鳖伕裎⑽⑶皟A，看著霍龍龍，道，“這個活偶，它的原型是你親生mama吧？”

    霍龍龍的嘴唇動了動，點了一下頭：“每一樣指標都要做到最好，不允許挑食，拿不到滿分就會被社會淘汰……這就是我mama的標準。”

    “即便她自己做不到？”

    “mama會說，就是因為她做不到，才會竭盡全力讓我這個兒子來彌補她的遺憾，這都是為了我考慮?！?/br>
    顏格幾乎可以從他本能泛出的恐懼里聽出，他那個mama在說起這句話時，是多么地理所當然。

    易子昂有些急：“你不要這么想——”

    “我就直說了?！鳖伕衿沉艘谎蹠r間，沒有反駁霍龍龍的觀點，而是直擊他心理防線地說道，“其實你是想報復她吧？”

    “??？”

    “你想通過自殺，得到一個讓你mama悔恨終生的后果，你想看她痛苦，好報復這么多年以來她對你的壓迫?！?/br>
    霍龍龍的臉馬上赤紅了起來：“我沒有，那是我mama——”

    “停?！鳖伕翊驍嗔怂?，“我沒有批評你的意思，不平則鳴，天經(jīng)地義，消極抵抗也是抵抗，你只是選擇了最沒有效率的方式。”

    顏格說這些話時，語調(diào)里帶著一絲嘲諷，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這讓霍龍龍不由自主地惱火了起來。

    “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我就……我就一個人安靜地去死，這都不行嗎？”

    顏格道：“行，當然行，結(jié)束生命是一個人最后的尊嚴。不過，反正你也不趕投胎的末班車，要不要臨終前體驗一把反抗家長的感覺？”

    “反抗……她？”

    顏格繼續(xù)道：“對，這個活偶，是以你mama為原型產(chǎn)生的，它的思想、行為模式、強大程度基本上復刻了現(xiàn)實世界里你mama在家庭中的權(quán)威。我接下來會反抗她，要不要看一看？”

    顏格之前在霍龍龍心里那股穩(wěn)重可靠的氣質(zhì)蕩然無存，他甚至覺得這個人有一點瘋癲，糾結(jié)了片刻，道：“你、你是不良嗎？”

    “好建議?！?/br>
    顏格轉(zhuǎn)過身子，踹開了桌子，雙腿直接搭在桌面上，一副叛逆期重癥的樣子，斜眼看向教室窗戶外貼著的、mama的臉。

    “你在干、什、么……”

    6分鐘到，mama龐大的身形擠了進來，十只眼睛猙獰地盯向顏格。

    “你這是學習的態(tài)度嗎？！你這種態(tài)度進入復雜的社會，只能做最底層的渣滓、渣滓！”

    尖利的叫聲回蕩在整個教室里，后面坐著的其他人捂著耳朵趴在了桌子下面，只有顏格還保持著那副樣子，冷靜地回道——

    “不，大部分時候，人生很簡單，賦予人生那些沉重的意義的，不是成績也不是社會，是你，mama?！?/br>
    第七十八章 風華電影院（六）

    “給我五分鐘, 不要出聲?！?/br>
    “別害怕，現(xiàn)在把你的名字、你的身份借給我。”

    “你做觀眾就好，你的人生, 讓我來替你演繹五分鐘?！?/br>
    什么？

    霍龍龍呆呆地坐在后排，看著顏格的背影。

    他感到自己被裝進了一個玻璃房間，靈魂出竅, 而顏格替代了他, 替他直面“mama”的怒火。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 我是霍龍龍，十五歲, 有嚴重的抑郁傾向, 在mama孜孜不倦的教導和養(yǎng)育下，我承受不了精神壓力, 和看起來就沒有希望的未來, 選擇了自殺?！?/br>
    mama推開一排排書桌, 像一輛戰(zhàn)車一樣碾至顏格面前，那張有著十只眼睛的怪臉貼近了他，雪白尖利的牙齒露了出來，吐出了蛇信子一樣的話語。

    “你，再說一遍！你要干什么？！”

    “我再說清楚一點, 準確地說，是提出抗議?！鳖伕裉痤^，直視著那張僅僅離自己十公分的怪臉，“我認為你的教育方式不合理，你提出的要求, 我無法做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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