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鬼屋（四）

    講一個陳年笑話：自從得了精神病, 我們一直很精神。

    顏格確實精神起來了。

    確切地說，是他所有人格都精神起來了。

    之前只是心理狀態(tài)上的切換，現(xiàn)在躺在這間診療室里時, 他卻能直觀地看到另外那兩個自己。

    并不是鬧鬼什么的，而是他的左右眼失去控制了，視網(wǎng)膜上投射出人格分裂的真實景象。

    就像是一個身體里分裂出三個靈魂, 連四肢都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現(xiàn)在……開始診療……”

    仿佛早就預料到顏格會亂動, 人偶醫(yī)生用病床上的皮帶把他四肢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扣好, 隨后它離開了顏格的視線。

    盲區(qū)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在時不時從外面?zhèn)鱽響K叫的陰暗房間里顯得十分驚悚。

    “……動……不了?！?/br>
    左耳朵里傳來鄔云的低泣, 右耳朵里是joker的笑聲, 顏格整個腦子一片混亂，屬于自己的意識,

    半邊臉恐懼, 半邊臉在笑, 顏格控制不住聲音怪誕地問道：“……你打算，怎么，治療我們？”

    人偶那邊停頓了一下，出聲道——

    “你選……哪一種，治療方式？”

    隨后顏格感覺到自己的左右手里分別被塞進了一件物品, 左手是一個鉤子樣的物件，右手里則是一個照相機似的東西。

    “你選，哪一種？”人偶問道。

    顏格沒有頭緒，憑著直覺，抬起了右手的物品：“這個?！?/br>
    “好……”

    人偶醫(yī)生把一個鐵質(zhì)的頭箍套在了顏格的頭上, 用上面的零件支撐住他眼皮不讓他閉眼。

    然后，顏格視野里, 人偶醫(yī)生拿著一臺老式的、甚至還帶著閃光燈的照相機幽幽靠近了過來。

    “你的心里住著很多人……需要用……照相機吸出幾個出來……”

    ……

    半分鐘后。

    對面隔間的門開了，一個長著兩對手的人偶，歪歪扭扭地從地上爬出來，一步一步爬到了桌子邊，手指一陣蠕動，變成了個鑰匙的形狀，打開了病歷卡的箱子。

    黎鴉跟著從后面走出來拿了病歷卡，病歷卡剛拿到手，門外傳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篤、篤、篤。

    三下無機質(zhì)的敲門聲過后，科室的門慢慢被推了開來。

    七八條白幽幽的人影，披散著凌亂的頭發(fā)站在門外，步伐怪異，像是腳底有輪子一樣滑了進來，朝著黎鴉伸平了手。

    “你——”

    一個字剛發(fā)出聲，黎鴉就把病歷卡展示了出來。

    這就是巡查組，正在這一層的科室挨個檢查里面的病人。

    果然如一開始的設想一般，這些巡查組的活偶見到病歷卡之后，便放下手，最前面一排的活偶伸頭聞嗅了一陣，就慢慢退了回去，肚子里發(fā)出嘶啞的聲音。

    “還有，一個……5104號……在哪里？”

    顏格還沒出來，黎鴉瞥了一眼科室外的，堆滿了整個走廊的白大褂活偶，正要開口時，忽然里面的隔間嘩啦一聲傳來玻璃碎裂的大響，隨后一陣拉電鋸的噪音嗡然傳出來。

    已經(jīng)走進這間科室的巡查組人偶們，聽到聲音后，脖子幾乎一百八十度轉(zhuǎn)向后方隔間的方向，靠得近的已經(jīng)滑行到了隔間門口，咔嗒一聲推開了門。

    要打了嗎？

    黎鴉其實已經(jīng)準備好了，但巡查組的活偶看起來反應并不激烈，出于好奇，他繞過去，像個隱形人一樣繞過去一看。

    星星點點的碎玻璃里，黎鴉看到病床上有一具斷成兩截的、人形的東西，而更吸引他注意的是，病床旁邊背對著他，拿著電鋸的人影。

    “哇哦?！崩桫f的視線卻凝在拿著電鋸的白大褂人影上。

    旁邊的巡查組人偶發(fā)出了怪聲：“你……在干……什么？”

    “我在治療病人。”

    手里嗡嗡作響的電鋸停了下來，顏格不知何時扒掉了人偶醫(yī)生的白大褂，穿在了自己身上，在一片紅光里回過頭，臉上還殘留著少許瘋狂的意味。

    “他生病了，人格分裂癥。”

    巡查組的人偶繼續(xù)問道：“治……療方案？”

    顏格指著病床上已經(jīng)失去行動能力的活偶，道：“為了不讓他兩個人格打架，我公平地把他的身體分成了等重的兩份?！?/br>
    “……”

    “優(yōu)秀……的治療方案?！毖膊榻M的人偶看上去十分滿意，連肚子里發(fā)出的聲音都柔和了許多，“還有……其他……方案嗎？”

    顏格拍了拍袖子上的碎玻璃渣，道：“保守的治療方案是，割掉他的眼皮，用照相機閃光燈連拍三個小時，吸走他多余的人格?！?/br>
    “還是，第一個好……”巡查組中肯地給出了意見，甚至后面還有一個人偶用尖銳的爪子在意見簿上劃出了考評優(yōu)秀的字樣，遞給了顏格。

    “……多謝鼓勵，我會繼續(xù)努力，開發(fā)其他方案考取職稱的?！鳖伕衲克土四切z查組離開，直至最后一個的白大褂衣角消失的門后，整個人的眉眼才放松下來。

    黎鴉看出來他周圍還殘留著一些激烈的精神博弈，瞥了一眼床-上那具活偶的慘狀，問道：“這是你自己想的治療方案？”

    顏格：“這是它打算對我做的?！?/br>
    黎鴉：“所以你就跟它換了個角色？”

    “反正它也沒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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