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你是不是......喜歡聞朔??？”

    和許柚一起離開學(xué)校后，徐嘉寧坐在電動車后座上拿著手機發(fā)呆時, 前面的許柚冷不丁突然試探性地問她。

    聽到這句話, 徐嘉寧差點沒拿穩(wěn)手機掉出去，她心臟緊張地砰砰直跳, 緩過勁兒才說：“沒有啊，你別瞎說。”

    本以為這個問題會被一筆帶過, 然而許柚卻接著嘆口氣說：“寧寧，你知不知道你在他面前會不自覺緊張，還總是會臉紅？”

    “我一開始以為，你是因為頭一回接觸聞朔這樣的人，所以才會有這種反應(yīng)。但是你今天的眼神告訴我, 你根本就是喜歡上聞朔了。”

    “你吧，看起來特別乖軟好親近, 但是實際上跟你接觸的人沒幾個能真讓你記掛。不管是暑假班那個男生，還是對其他男生, 你都特別禮貌客氣, 但骨子里卻冷漠疏離?！?/br>
    徐嘉寧很能藏心事。

    如果她鐵了心不讓別人知道自己的事情，那是絕對不會露半點風(fēng)聲, 就連親近如許柚也別想知道半分。

    但她這份自認為死死隱藏的心意, 卻不過幾月光景就被許柚窺探到。

    說到底, 對一個人的喜歡本就無法掩飾。

    徐嘉寧說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覺，慌亂無措的同時卻又松了口氣，好像身上卸下一個大包袱。

    “嗯，我喜歡他?！?/br>
    她聽到自己說，想是在做出某種妥協(xié)。

    聽到徐嘉寧承認喜歡聞朔時，許柚語氣特別嫌棄，恨鐵不成鋼說：“徐嘉寧你是不是眼瞎，放著一堆優(yōu)質(zhì)少男不要，偏要去喜歡那種浪子渣男，我怎么會有你這種閨蜜？”

    “不過你放心，”遇到紅燈，許柚背對晚霞回頭道：“我一定會幫你保密的。”

    綠燈重新亮起，許柚坐正身體出發(fā)，剩下的話落入輕柔晚風(fēng)中：

    “你要是真的放不下他，就去試試唄，大不了在被甩之前先把他給狠狠甩了。反正這一個不行，下一個更乖。”

    “而且我真的感覺，聞朔對你好像不太一般?！?/br>
    不太一般，是怎樣的不太一般呢？

    下午數(shù)學(xué)課上，徐嘉寧盯著試卷上的天文發(fā)愣，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任憑老師在講臺上高談闊論。

    平心而論，徐嘉寧并沒有覺得聞朔對待自己多么特別。他對自己有所照顧，也只不過是出于姑姑聞槿的囑托，根本就不是因為她徐嘉寧這個人。

    更何況，聞朔雖然表面上是長輩口中的“混球”，但實際上卻是坦直且善良的人。他有時候會幫助自己，大概是單純對自己的遭遇看不過眼。

    和喜歡、心動沒有任何關(guān)系。

    而且昨天對假情侶提議的拒絕，不就是聞朔不喜歡她的最好證據(jù)嗎？

    從桌洞拿出昨天自己半夜一沖動寫的信，徐嘉寧心生退卻，眼睛一點點黯淡。

    是她太不冷靜，又太過自信，居然會因為許柚的安慰而幻想著自己的喜歡能夠得到回應(yīng)。

    “徐嘉寧，你來講一講這道題。”

    數(shù)學(xué)老師走下講臺巡邏，一眼瞄到走神的徐嘉寧，走到她面前拍了拍桌子。趙玫在旁邊咳嗽幾聲，往自己卷子上點了點，徐嘉寧這才磕磕絆絆回答上來。

    有驚無險，坐下后她立刻把信封重新放回書包，連帶著克制住自己內(nèi)心經(jīng)久不息的心潮。

    放學(xué)值日，以防王烈再搞事情，徐嘉寧提早就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確定不會出意外后才開始擦黑板。然而王烈似乎是被聞朔唬住了，值日全程都特別安分，除了對徐嘉寧冷嘲熱諷幾句外并沒有什么出格過分的行為。

    離開學(xué)校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六點多，在保安大爺大嗓門卻不是善意的粗催下，徐嘉寧小跑到校門外，然后逐漸放慢腳步，抬頭看了眼頭頂?shù)奶炜铡?/br>
    沒有完全暗下來，仿佛被蒙上一層灰黑色的霧氣，星星與月亮在烏灰的云層中若隱若現(xiàn)。

    獨自一人走在前往車站的路上，徐嘉寧摸著口袋里面的耳機線抓了又放，想起偷拍照和王烈的反常心里一緊，為保險起見，她開始集中注意觀察自己周邊環(huán)境的狀況。

    起初并沒有什么異樣，然而經(jīng)過一個十字路口時，她在轉(zhuǎn)彎處似乎看見有人影一閃而過，猛得回頭看卻又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徐嘉寧內(nèi)心惴惴不安，加快腳步來到附近報刊亭，下一秒猝然停住腳步隨手抓起一本雜志。

    側(cè)目看過去，大概十幾米開外有兩個形跡可疑的人，他們頭上帶著棒球帽，帽檐底下是染成五顏六色的雜毛，看起來像是殺馬特發(fā)型。兩人一見徐嘉寧停下，立刻躲避到一側(cè)小巷中，又鬼鬼祟祟露出半張帶著口罩的臉。

    她被人跟蹤了。

    手上的雜志因為極端的恐懼被攥得皺皺巴巴，她的大腦陷入短暫空白，四肢發(fā)冷，嘴唇又干又白。

    “小姑娘，你不買就放下，別把書給弄壞嘍！”報刊亭內(nèi)走出來一顫巍巍的老大爺，他不耐煩搶過徐嘉寧手中的雜志放回原位，又絮絮叨叨拄著拐杖往回走。

    徐嘉寧喊住他，抖著手抓住他的胳膊壓低聲音著急說：“爺爺，我被人跟蹤了，你能不能幫幫我？我想進去躲一下打個電話。”

    老大爺回頭瞅她一眼，拿拐杖打掉她的手，冷哼一聲：“你這種我見多了，不就是看我老頭年紀大容易心軟，想趁著我不注意順走書嗎？”

    “滾滾滾，別耽誤我做生意?！?/br>
    鐵門一關(guān)，徹底斷絕徐嘉寧最后的希望。

    她渾身發(fā)冷，咬著唇望見大概一兩百米外的24小時便利店，思考著跑過去求助的可能性，然而身后的人似乎已經(jīng)知道自己求助失敗的事情，迫不及待手插褲兜縮著身子朝她大步走來。

    幾乎是一瞬間，徐嘉寧想也不想轉(zhuǎn)身沖著便利店跑過去。夜晚涼風(fēng)毫不留情刮擦臉龐，她大口大口劇烈呼吸著，只覺得周圍很安靜，能清楚分別身后人交錯的腳步聲。

    又覺得太過嘈雜，讓她大腦陷入極度的混沌中，而根本無暇思索出路。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

    胸口燙灼，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喉嚨撕裂般的疼痛，血腥味溢了滿嘴。眼見著距離24小時便利店越來越近，徐嘉寧心中高懸的石頭慢慢降落。

    頭一回，她覺得江城隨處可見的便利店如此親切近人。

    然而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下一秒突變陡生。

    “唔！”

    突然沖出一個人，死拽住他的胳膊狠狠一拉，把她拉入幽深曲折的小巷中。后背撞上粗礪的石磚，徐嘉寧疼得眉頭狠狠一皺，抬起頭對上萬明昊的臉。

    醍醐灌頂，王烈的一反常態(tài)似乎有了解釋。

    徐嘉寧冷靜地看著萬明昊，低聲問：“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萬明昊沒說話，手機打開認證界面后遞給她，“我說了嘛，就是想認識認識，小美女沒必要搞虛假賬號這套?！?/br>
    “你要是早乖乖照做，也不會有今天這一茬，不是嗎？”

    周圍逐漸圍過來一群男生，街頭混混打扮，盯著被萬明昊困住的徐嘉寧個個笑得不懷好意。

    藏在背后的手緊握成拳，徐嘉寧手心冷汗直冒，卻故作鎮(zhèn)定道：“你這樣就不拍被抓進派出所嗎？”

    萬明昊微愣，緊接著大笑不止，仿佛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又不是沒蹲過局子，反正最多一個星期就出來，這點我還真沒什么可怕的。”

    “廢話少說，乖乖輸號，別再耍什么花招。待會再陪老子去喝幾杯酒，保證你什么事也不會有?！?/br>
    下流打量女生幾眼，萬明昊拿著手機輕拍她的臉頰，語氣曖昧旖旎：“當然，憐香惜玉我還是懂的，感情也是要慢慢培養(yǎng)。只要你輸一個號，讓我馬上帶人離開也行，反正來日方長?！?/br>
    冰冷的屏幕觸上溫?zé)岬哪橆a，雞皮疙瘩起了滿身。

    眼下孤立無援，除了按照要求照做，徐嘉寧沒有任何辦法。她掐了下手指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伸手準備接過手機。

    “啪！”

    萬明昊手機被人一腳踢落，手掌被人踩出泥印子，火辣辣得疼。他暗罵一聲回頭看，結(jié)果錯不及防挨了一記狠踹，重重趴到在地。

    后背被人死死踩住，萬明昊根本動彈不得。他的頭發(fā)被一把抓住揪起又死死磕在地上，最后隔著層血霧對上一雙漆黑暗沉的眼睛。

    “廢物，”聞朔的手慢慢收緊，聽到萬明昊痛苦的哀嚎聲輕笑，壓低的嗓音透著股刺骨的冷，“我才警告過你別招惹她，一段時間沒見膽子倒是大了不少。”

    “你要是實在懷念，我不介意親自再送你進醫(yī)院一次?！?/br>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毛毛雨，一點一點沾濕他身上的衣服，一股鉆心刺骨的濕冷席卷全身。

    萬明昊劇烈喘息，眼睛驚恐瞪大，心臟被后知后覺的恐懼攫取住，然后突然想起轉(zhuǎn)學(xué)前的聞朔。

    他怎么能忘了，一匹披上羊皮的孤狼混跡羊群，也根本不能湮沒他身為狼的本性。

    更何況是聞朔這種放遍整個玉衡都無人敢惹的惡狼。

    作者有話說：

    第38章 水果糖

    “您好, 一共是37.8元。”

    正值晚飯時間，藥店并沒有多少人。伴隨著藥品掃碼的聲音，40平米左右的小型藥店空蕩而又寂靜。

    見面前的女生站著發(fā)呆, 店員把裝好的一堆藥品推倒她面前，又喊她一聲，“您的藥已經(jīng)裝好了?！?/br>
    “啊，好的?！?/br>
    徐嘉寧回神，從錢包中拿出一張50元鈔票遞過去。等待對方找零錢時,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譚曼云。

    從被萬明昊堵在巷子內(nèi), 到如今被聞朔救出來，徐嘉寧頭腦一直昏昏沉沉地發(fā)木, 神游天外不在狀態(tài)。直到母親這通電話打來，她才后怕到脊背發(fā)寒, 對著響不停的手機鼻子發(fā)酸。

    “喂，mama?！?/br>
    氣若游絲，聲音是說不出來的疲憊與嘶啞，語氣低沉。

    “寧寧，mama和聞老師溝通過了, ”譚曼云聲音著急打斷她，沒有察覺女兒的異常, 話筒隱隱傳來高跟鞋急促清脆的聲音，“我們從這周二起每周加一節(jié)課?！?/br>
    “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回家了吧？早點吃完飯記得過去啊?！?/br>
    徐嘉寧下意識看了眼時間, 現(xiàn)在是六點四十六分。哪怕她不吃晚飯直接去上課, 也根本趕不上上課時間。

    “mama，我......”

    徐嘉寧想解釋, 結(jié)果再次被譚曼云打斷：“好的好的, 我馬上過去開會。”

    “寧寧, mama晚上有急事要加班，剩下的事情我們回去再說好吧？”

    “別忘了上課，千萬別遲到。”

    電話猝然被掛斷，徐嘉寧盯著黯淡的手機屏幕，想起許多年前發(fā)生過的一件事。

    初一之前，她還沒有深入學(xué)習(xí)鋼琴，而是主攻更感興趣的繪畫。后來有一天她因為某些原因和班里某些不良學(xué)生起沖突，遭到有意無意針對。

    譚曼云聽說過這件事后，立刻決定讓她轉(zhuǎn)學(xué)鋼琴，并打通關(guān)系把她轉(zhuǎn)入到新班級。

    “我們寧寧可不能受到任何負面影響，更不會和混子在一個班級?！睋Q班級前，譚曼云慈愛地看著徐嘉寧，摸著她的頭輕聲道。

    如果譚曼云知道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她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給徐嘉寧轉(zhuǎn)校。

    但是徐嘉寧不愿意。

    從理智而言，徐嘉寧并不覺得譚曼云做錯了。但不得不承認，換班級這件事讓她失去很多朋友，重新融入新團體也一度讓本就不太外向的她苦不堪言。在新班級被孤立這種事情經(jīng)歷一次已經(jīng)足夠，再來一遍她怕自己會崩潰。

    這也是為什么她當時讓杜經(jīng)緯幫她保密偷拍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