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拖再拖,就是為了等包子出鍋。

    “你做的？”傅新詞來到沈意身旁,看著鍋里,“怎么這么香？”

    “我有一個小秘密。”沈意拿筷子戳了下rou包,見火候已經(jīng)成熟，關(guān)了灶臺上的旋鈕，看向傅新詞,彎起眼角一笑，“拌rou餡的時候放姜水和花椒水，提鮮?！?/br>
    傅新詞因沈意那一笑晃了下神。

    他的清晨也被提鮮了。

    紀(jì)眠站在沈意另一邊,個子還沒有料理臺高,他一手抓著沈意的衣擺，一手撓了撓額頭,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什么時候好呀……我好餓?！?/br>
    紀(jì)眠住在傅家的時候，最最最最想念的是沈意，其次最想念的是沈意做的飯。

    “別急，出鍋了?！?/br>
    蔣云瀾本來在關(guān)注包子,聽到他們的對話,注意力不自覺放在了前方三人身上。

    三人一列排開,個子由高到矮，到了紀(jì)眠那兒，呈斷層式的下跌。

    但是三人的背影伴隨鍋臺前冉冉升起的白色蒸霧，霧里斜照進(jìn)一縷金色的陽光，冰冷的廚房就像是鮮活了過來，冷寂空曠許久的大宅里，在這一刻被人聲、陽光、香味以及人情味盈滿。

    蔣云瀾看著看著，輕輕瞇了下眼。

    很久之前，她見過這樣的畫面。

    孩子的爸在煮粥；煜休長身體，正在抽條，快到他爸的肩高；傅新詞還是個小不點，抓著他哥的手，笑起來時像個小太陽。

    然而不一會兒，眼前的場景被一片白色蒸汽吞噬，化開——沈意將蒸鍋端到了島臺上。

    蔣云瀾定了定神，看向面前的鍋。

    沈意做了八個包子，一個個白白胖胖地躺在浸水的紗布上，包子上褶皺工整，外皮的甜香氣味中包裹著rou包所特有的鮮香。

    沈意把墊手的濕布放在一旁：“剛出鍋，有點燙，再冷冷就能吃了?！?/br>
    他這么說的時候，一只修長的手從旁邊探過來，看似想捻一個，可惜剛挨近，就被高溫的蒸汽燙得一哆嗦，迅速抽回。

    沈意忍住笑，拍了下傅新詞的手，裝作沒好氣的樣子：“說了燙，不相信，等不及嗎？”

    傅新詞吹了吹指尖，尷尬得有些臉色泛紅。

    可在座的，又有幾個是等得及的呢？

    “那我不客氣了?！?/br>
    蔣云瀾拿起筷子，夾了個rou包放盤里，這樣冷得更快。

    沈意拿了幾對碗筷擺桌上，分碗筷的時候，看了眼程放：“你要吃嗎？”

    程放推了下眼鏡，年紀(jì)輕輕，一本正經(jīng)地點點頭。

    只是一旁蔣云瀾微妙地看了程放一眼。

    多一張嘴，就少一個包子。

    程放在蔣云瀾有些冷漠的目光盯視下，外表強裝鎮(zhèn)定，手穩(wěn)地夾了個熱騰騰的包子，接著吹了吹，咬了一口。

    入口的剎那，即便淡定如程放，目光也微微亮了一下。

    這包子皮軟，餡嫩，咬一口，彈牙爽滑，汁水直接從rou餡里冒出來，蔓延唇齒，姜米微微的辛辣中和rou汁的清甜，無論是口味還是口感，一切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程放還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rou包子。

    他又看了眼蔣云瀾。

    蔣云瀾已經(jīng)吃上嘴了，看那樣子，顯然也被包子征服了。

    吃好包子后，蔣云瀾本想再打包一個帶走，但是這樣會顯得太饞，于是心中惋惜地作罷，起身去上班。

    因為跟家人們在廚房里圍坐一起，吃了一頓美味的早餐，蔣云瀾這么多年來，第一次有了種不想那么快去公司的懈怠想法。

    傅新詞一連吃了三個包子。

    看得沈意都懷疑他是包子精了。

    沈意正在喂紀(jì)眠吃面，隨口問了聲傅新詞：“晚上回來吃嗎？”

    傅新詞心中微動。

    可能對尋常家庭來說，這是再普通不過的尋問，但是對傅新詞來說，已經(jīng)很多年沒聽到這樣的聲音。

    家庭的概念，成了遙遠(yuǎn)的記憶，在他心中已經(jīng)變得很淡薄。

    傅新詞撩起眼皮看沈意，道：“你做嗎？”

    沈意：“嗯?！?/br>
    傅新詞：“家里有廚師?！?/br>
    沈意轉(zhuǎn)回去，繼續(xù)給紀(jì)眠喂面，道：“主要是紀(jì)眠說想吃我做飯，我就想順便一起做了，也不麻煩?！?/br>
    傅新詞低下睫，道：“我回來吃……不過你如果沒時間，就交給廚師吧，雖然我也覺得你做得比較好吃，但做飯畢竟是麻煩事……以后早飯也是，有阿姨準(zhǔn)備，你不用起這么早……當(dāng)然，你做的包子很好吃?！?/br>
    沈意背對傅新詞，沒有回頭，依舊在給紀(jì)眠喂面，半晌，才輕聲道：“我也會偷懶，不想做的時候，不會逞能，現(xiàn)在做的，都是順手的事?！?/br>
    傅新詞點點頭，不再說什么。

    廚房里的氣氛微妙地安靜下來，大家都各自吃早飯，直到傅新詞接到助理的電話，打了聲招呼離開。

    紀(jì)眠小臉鼓鼓的，正在吃面，望著傅新詞離開的背影，皺著眉，歪著小腦袋，似乎很認(rèn)真地在思考什么。

    沈意讓小孩專心點吃飯，又問：“怎么了？”

    紀(jì)眠又想了想，才道：“我說想吃你做的飯，那你就會給我做飯，這樣你是不是會很辛苦呀？”

    沈意有些意外，放下挑面的筷子，問：“你怎么會這么想？”

    “因為叔叔是這么說的呀……”紀(jì)眠有些失落地低下頭，兩只小手對手指，“叔叔會心疼你，我都沒有叔叔想得那么多……”

    沈意失笑。

    紀(jì)眠雖說是個四歲小孩，但不得不說，心思太過細(xì)膩。

    不過紀(jì)眠都注意到的事情，沈意當(dāng)然也注意到了。

    沈意清透的桃花眼里帶著笑意，道：“放心好了，我不會覺得辛苦。”

    紀(jì)眠卻是一副憂心忡忡、放心不下的樣子，仿佛在暗暗埋怨自己沒考慮周到，沒像叔叔那樣想到沈意做飯也是會辛苦的。

    沈意不知想到什么，低下睫，輕笑了一下：“因為是給愛的人做飯，所以不會覺得辛苦?！?/br>
    紀(jì)眠目光里露出茫然。

    沈意語調(diào)不急不緩：“反而會因為看到你們吃得很開心，而有成就感……再說，做飯本身也是件有樂趣的事?！?/br>
    明白沈意是因為愛他而愿意給自己做飯后，紀(jì)眠心里甜絲絲的，不好意思地聳起肩膀。

    接著，他忽然想到什么，又充滿斗志地一握拳：“咩咩一定要比叔叔對你更好！”

    沈意笑了，繼續(xù)給小孩喂面：“快吃，都要涼了?！?/br>
    不過紀(jì)眠還沒吃兩口，突然反應(yīng)過來，剛才沈意說的是“你們”。

    所以沈意除了愛他，還有誰呢？

    沈意去喬一凡家收拾東西，紀(jì)眠一定要跟著，他只好帶著小孩一起去。

    傅新詞還有工作，但幫忙安排車子接送兩人，并且找了安保公司的人去喬一凡家，檢查有沒有隱形攝像頭以及其他安全隱患。

    沈意到了地方，在房間里收拾行李。

    社牛紀(jì)眠則跟他的喬一凡叔叔在侃天侃地。

    沈意在抽屜里翻出一部款式老舊的智能手機，輕得像玩具。

    這機子是以前充話費送的，性能太差，所以沈意沒怎么用過。帶著紀(jì)眠來盛海找領(lǐng)養(yǎng)家庭的時候，為了防止路上出意外，走失什么的，所以沈意在手機里把自己的號碼設(shè)為了第一聯(lián)系人，可以一鍵撥通，手機就拿繩掛在紀(jì)眠的脖子上。

    后來一切安定，要帶紀(jì)眠上節(jié)目，這手機就扔在抽屜里，一次沒拿出來過。

    沈意按了兩下鍵，沒電。

    他以前沒用過，紀(jì)眠肯定也沒機會用，手機里也不會存什么私人信息，所以沈意想著省事，要么趁現(xiàn)在扔掉。

    但是想了想，還是順手放進(jìn)了行李箱的隔層里。

    雖然只是個千元不到的手機，但他也不是那么敗家的性格。

    一切都收拾好后，沈意準(zhǔn)備跟喬一凡聊兩句，雖然是多年好基友，但喬一凡讓他借住這么久，該感謝的還是要感謝。

    沈意走到客房外面，發(fā)現(xiàn)喬一凡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沈意想了想，打開客廳電視，調(diào)出動畫片，先讓紀(jì)眠看一會兒動畫。

    支開小孩后，沈意走進(jìn)陽臺，關(guān)了門，直言道：“怎么了？”

    喬一凡道：“紀(jì)眠是不是……傅新詞的侄子？”

    沈意微微呆滯一下。

    很快，他就意識到，可能是剛才小孩跟喬一凡說話時說漏嘴。

    不過很正常，紀(jì)眠現(xiàn)在的親人也就兩個，蔣云瀾和傅新詞，多多少少會透露出一些。

    沈意想了想，道：“抱歉，一直沒告訴你，因為涉及到紀(jì)眠的身世，怕被媒體追蹤，所以我這邊誰都沒透露?！?/br>
    “嗐！”喬一凡還是那么大咧咧的性格，道，“沒事，不是在意這個，就是……”

    喬一凡又開始欲言又止了。

    沈意道：“你說。”

    喬一凡不自在地?fù)狭藫夏X袋，道：“你跟傅新詞是不是……真有點那什么？”

    沈意沒聽明白，不解：“有點什么？”

    喬一凡低下頭：“有點那一腿?！?/br>
    “……”沈意眼一眨，“誰說的？”

    喬一凡：“紀(jì)眠跟我說，他叔叔很喜歡你，對你很好，我一問他叔叔是誰，他說是傅新詞，我才知道的……”

    沈意：“……”

    靠。

    紀(jì)眠這個小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