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水里有尸體,死人了!” …… 不知哪里喊出來兩聲,呆愣住的人們瞬間回神,畫舫上歌伎的吟唱變了調(diào)子,上一秒還是婉轉(zhuǎn)的小曲兒,這一秒就變成了凄厲的慘叫哭嚎,畫舫一側(cè)登臨靠岸,一眾人嚇得連忙往岸上跑。 夜風蕩起畫舫上的珠簾,裴折本來在瞇著眼看那水里漂浮的東西,猝不及防被珠簾后的人吸引了注意力,心口一顫。 那是一張用再多贊譽之詞來形容都顯得枯乏的臉,輪廓很深表情冷淡,熒熒火光忽閃,愈是朦朧之中,愈發(fā)令人無法忘懷。 此后裴折數(shù)次回想,都覺得那一剎那的心悸太過恍惚,像是他……臆想出來的。 一瞥而過,他與那人對上了視線,對方勾唇一笑,糅雜了山川風露的冷感頓時消融,若春水初盛,秋葉回青。 之前與林驚空說什么“佳人有約”不過是一時戲言,都賴那幕后之人留下的信上有股揮而不散的寒梅冷香,熏得他神思恍惚脫口而出。 卻不曾想一語成讖,今夜真遇上了一個“佳人”。 岸上看不清水里漂上來的東西,裴折給自己找了個借口,足尖一點,當即便踏著岸邊石頭躍向畫舫,如此佳人,不會一會可惜了。 云無恙與鐘離昧慢了一步,逆著人潮剛擠到岸邊,就看見一角凌空蕩起的大氅,長發(fā)舒展,被大氅裹住的衣袍迎風狂舞。 在裴折即將落到畫舫上的時候,點燃的焰火陡然炸開,焰火是用木炭和少量火/藥制成的,溫度高,雖不致命但也具有一定殺傷力,足以燙傷皮膚。 云無恙目眥盡裂,一心想追著裴折一躍而下,被旁邊反應(yīng)過來的鐘離昧抱著腰往后拖去,他伸出的手抓了個空,只能眼睜睜看著裴折撞上大片迸濺的火炭。 “公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攻先露個臉,會“佳人”,道阻且長。 第4章 “公子——” 大片的火炭襲向裴折的臉,一時間焰光流轉(zhuǎn),正是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然而這美景醉人,卻無法抵消事態(tài)的危急。 木炭燒得紅透,火星跳躍間帶來灼人的熱度,隔著一段距離撲在臉上,云無恙的驚聲呼喊從背后灌入耳際,裴折瞇了瞇眼,抬手吊腕,捏著手中折扇,利落地將幾乎要擦到臉上的火炭擊開。 他右手執(zhí)扇,趁著一隙空閑,左手迅速抽開大氅的帶子,踏著畫舫邊欄旋身,用手中的大氅將若干火炭盡皆撲下,然后踏著火炭與鴉青大氅的“殘骸”,看向畫舫珠簾后的人,手中折扇展開,露出龍飛鳳舞的潑墨大字。 裴折站在畫舫邊緣,簪白玉,一身錦衣廣袖獵獵,若是忽略胸前折扇上疏狂的題字,稱得上是位溫文儒雅的公子。 珠簾后的男人挑了挑眉,視線在裴折的扇子上打了個轉(zhuǎn),他滾著金線的袖口輕晃,長指一松,被扯斷的一串珠子線從指間滑到地上,線上剩余的兩顆珠子碰撞發(fā)出叮咚的脆響。 裴折循著聲音看去,視線在圓滾滾的琉璃珠上定了一瞬,神色不明地踢翻旁邊燒著焰火的底盆,翻出一顆被燒得黑乎乎的圓珠子。 與珠簾串上的琉璃珠如出一轍。 岸上云無恙見裴折脫了險,放下心來,同時又有些驚詫。 他自幼跟著裴折,知道他家公子除了名滿天下的才情外,武藝上也是個有能耐的,打小嚷著文要第一武要第一,還有個縱游江湖的俠客夢。 但自從大漠之行歸來,裴折再不肯提自己習過武,他曾問過其中緣由,只得到一句“懶得動手”。云無恙知道這是在搪塞自己,他們曾多次遇險,裴折寧以身接刃都不肯出手,他不知大漠里發(fā)生了什么,但人再懶,哪能懶到連性命都不顧? 鐘離昧一心抱著云無恙往后拖,他比少年高大,力氣卻抵不過,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也不過使兩人僵持著,根本顧不得去看畫舫上發(fā)生的事,這也導(dǎo)致了他沒有及時收力松開手。 云無恙還沒想明白是什么讓他家公子突然不懶了,就被腰上的大力拽得向后倒去,與身后的鐘離昧一齊摔了個結(jié)實。 “哎呦,我去他娘的!” 云無恙苦著一張臉,揉著自己摔麻了的屁股,哼哼唧唧罵出了聲。 在身后做了人rou墊子的鐘離昧倒吸一口涼氣,他們摔的地方是青石階,落地處不知為何翹起了一塊,鐘離昧的尾椎骨正好磕在那上面,又痛又麻,跟被人往屁股上狠狠敲了一棍子似的,疼得他眼前一黑,通呼聲都發(fā)不出來。 云無恙利落地爬起來,他打小練功,內(nèi)力一催活血化瘀,摔麻的地方很快就緩過來了。 此時他才發(fā)現(xiàn)鐘離昧的異樣,旁邊有棵樹,樹上掛著稀稀拉拉的花燈,在橘紅色的光下,鐘離昧那一張慘白如鬼的臉格外明顯,陰瘆瘆的,像剛從墳里爬出來一樣。 云無恙膝蓋一軟,民間犯忌諱敬鬼神,前半夜剛見了吊死的知府大人,現(xiàn)在猝不及防見著這一幕,若非他認得眼前這張臉是鐘離昧,早就一腳踹上去了。 “你,你怎么了?” “沒……事?!辩婋x昧緩了半天才恢復(fù),虛弱道,“摔著了。” 云無恙哭笑不得:“嚇死我了,還以為是那不要臉的老玩意找你來了?!?/br> 不要臉的老玩意?鐘離昧用眼神表達疑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