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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活不太久,便算作天妒英才,歲月催佳人,也能留得一番閑話之名。 裴折搖搖頭,暗罵自己好一番涼薄心腸,不愧是萬花叢中過,能采八千朵,采了八千朵,片葉不沾心。 一路走到橋堤,鞋子底下粘了不少動工時挖出來的沉泥,抬腳都費勁,黏糊糊的。 裴折心里有些煩,跟堵著團棉花似的,怎么都不得勁,忽然想起什么,他轉(zhuǎn)身去看金陵九,待看到擰著眉頭一臉嫌棄的九公子,他又覺得心里那股子氣散了。 “九公子這張臉,動了氣都比旁人明艷?!迸嵴坌Φ玫鮾豪僧?,“這河岸橋堤有了你,瞬間增添了不一樣的光彩?!?/br> 正因為鞋上污泥煩悶不已的金陵九:“……” 天下第一樓的掌柜聞名遐邇,不止是好的名聲,隨之一塊傳出去的還有他的怪癖——愛潔。 裴折也愛潔,比一般人要過分些,他原先不以為意,但聽說了金陵九的事跡后,就覺得自己完全稱不上愛潔了。 金陵九愛潔到什么地步? 跟撒了癔癥似的,忍不了衣飾鞋襪有一點臟污,尤其是皮膚上沾到什么東西,那能要了他的老命。 有個不真不假的傳聞,天下第一樓重金招攬有志之士,沒有具體的要求標準,只一條:衣不潔容不整者不收。 近兩年來,天下第一樓低調(diào)不少,有了根基之后便不再大肆招攬人了,這傳聞是真是假也無從考證。 金陵九被氣得頭疼,不想理裴折,小心翼翼地避開泥濘之地,當這腦殼有包的探花郎是足下之泥,只想敬而遠之。 裴折好不容易找著一個能逗弄人的機會,哪里肯放過,人家不搭理他,他又上趕著湊過去:“有一事不明,九公子可愿與我解惑?” 金陵九右眼皮一跳,看到裴折笑得像狐貍:“聽說天下第一樓不收衣服不潔凈,容貌不整潔的人,這是真是假?我若去天下第一樓,九公子收是不收?” 左屏抬眼看了看裴折,覺得這第一探花是專門來氣人的,衣不潔容不整者不收,當時這話不知是怎么流傳出去的,明面上是笑鬧之語,暗地里不知戳了多少人的肺管子。金陵九雖然過分喜潔,但也不至于那種地步,因為這句話,他被不知多少人編排過,活似喜潔就是犯了大罪過。 至于是真是假?那自然是假的,天下第一樓里有專門的人負責招攬一事,輪不到金陵九出手。后來他們也派人查過,所有證據(jù)都指向朝堂,想來應該是某些官員們惡意散播出去的謠言,目的就是惡心金陵九。 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裴探花好能耐。 金陵九抬起頭,將視線從地面的污泥挪到裴探花這足底之泥上,表情沒怎么變化:“裴探花想來我天下第一樓?” 左屏暗自搖了搖頭,自家九爺也是好能耐,這份上還能心平氣和地問問題,是他所不能及的。 裴折展開扇子,沖金陵九眨了眨眼:“九公子覺得呢?” 金陵九看著他抬至胸前的扇面,上面大咧咧的幾個字——別煩裴爺爺。 裴折繃不住臉,大笑著轉(zhuǎn)過身,留給金陵九一個背影。 左屏思前想后也沒明白裴折是什么意思,好奇問道:“九爺,他是想?” 金陵九面若寒霜,聞言扯了扯嘴角:“他想個屁!” 左屏大驚,雙眼圓瞪說不出話來,他家九爺言辭守禮,殺人并誅心,做起來和折花作畫一般溫文爾雅,何曾吐過一個臟字,他從來沒想過會從金陵九口中聽到這種話。 云無恙已經(jīng)等急了,一見裴折屁顛屁顛跑了過來,指著橋堤說不出話來,只一個勁兒地搖頭,活像受了驚的麻雀。 裴折用扇子敲了敲他抬著的胳膊:“像什么樣子,離京前我怎么說的,還記得嗎?” 云無恙收回手,悻悻道:“記得,公子說別一驚一乍的?!?/br> 裴折滿意地點點頭,語重心長道:“別光嘴上說說,往腦子里記,有一點風吹草動就蹦跶,你這一驚一乍的,叫人瞧見了,還以為我?guī)С鰝€什么東西?!?/br> 云無恙苦著臉:“公子這話說的,怎么就什么東西了?” 裴折往身后示意了一下:“學學人家。” 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是走過來的金陵九和左屏兩人,左屏一直跟在金陵九身后半步的地方,微低著頭,神色恭敬,一看就是訓練有素。 云無恙默默吞了吞口水,苦哈哈道:“公子你可饒了我吧,那種樣子,跟提線木偶似的,套個幕布就能去演皮影戲了,我真做不到?!?/br> 裴折:“……沒指望你做到,你安靜點就行了?” 林驚空身邊站著仵作,這仵作還是之前給知府大人驗尸的那位,看見裴折,立馬想起他是之前在知府大人府邸里的男人,聽官兵們說,好像是上頭來的大人。 官兵們圍在橋堤旁邊,有幾個人手上拿著鐵鍬,一副“萬事俱備只待一聲令下”的模樣。 裴折瞟了眼林驚空,樂了:“林統(tǒng)領(lǐng),這怎么還不動手?你等著你那老相好被埋的腳自己走出來呢?” 林驚空:“……” 裴折探頭看了兩眼,嘖嘖出聲:“不太能行,埋得挺深,你得幫幫你老相好。” 老相好被調(diào)侃了好幾回,官兵們默默低下頭,怕繃不住笑出了聲,林驚空氣得吐血,又拿裴折沒辦法,重重地哼了聲,沒好氣道:“下官拿不準主意,等裴大人來了才好安排,免得壞了事,惹出更多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