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折摸出扇子：“你整天——”

    “啊，我知道了！”云無恙一臉恍然大悟，“公子你一定是嫌林驚空那狗官的茶臟，所以才找托詞的，那廝搜刮民脂民膏，價值千金的雪后春泥隨隨便便拿出來，可見撈了多少油水。公子做得對，咱們才不沾這臟茶！”

    裴折夸道：“你真是越來越機(jī)靈了。”

    云無恙：“啊？”

    林驚空換了一身常服，他身材高大，沉著臉時面相偏兇，平日里穿官服還能壓著一點，如今完全顯出來了。

    裴折嘖嘖贊嘆：“來淮州城的路上，聽人說林統(tǒng)領(lǐng)能止小兒夜啼，如今一見，果然名副其實?！?/br>
    云無恙“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本來就長得兇，還穿一身黑，你是黑無常嗎，要去辦案還是索命勾魂？”

    林驚空：“……”

    林驚空是皇后母家旁支一脈，少時父母遇難身亡，如今這一脈就剩他一個人了。

    他還未娶妻，府中事務(wù)都是管家料理的，衣裳每年會從成衣鋪子里直接預(yù)定，他并不注重外表，平日里也沒仔細(xì)觀察過自己的常服。

    如今聽裴折和云無恙連番打趣，方才意識到自己穿黑色好像是有些兇。

    見林驚空沉默不語，裴折打了個圓場：“時辰也不早了，林統(tǒng)領(lǐng)剛才說要去個地方，趕緊的吧，興許查完還能趕上午飯?！?/br>
    剛吃過早飯，又惦記著午飯了，林驚空下意識想出言嘲諷，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馬車已經(jīng)備好了，裴大人請?！?/br>
    林驚空不想與裴折坐在一起，和車夫一同駕車：“到地方了，請裴大人下車，往里馬車進(jìn)不去，得徒步?！?/br>
    裴折和云無恙一同下了馬車，朝四周打量了一圈，冷著臉斥道：“帶本官來這種地方，林統(tǒng)領(lǐng)是何意？”

    周遭熱鬧嘈雜，白日里雖有所收斂，但同其他街市比起來，也是過分熱鬧了，他們所站之處還好，再往遠(yuǎn)處看看，依稀能看到甩袖輕笑的女兒家，好不放浪。

    此處，正是淮州城內(nèi)最大的瓦子，周圍還有勾欄，足足十座還有余。

    云無恙好奇地打量了兩眼，他早就聽說過瓦子勾欄是做什么生意的，但裴折一直不屑于來這種地方，故而他并沒有親眼見識過。

    “林統(tǒng)領(lǐng)真是……令人刮目相看?！痹茻o恙看著林驚空，清了清喉嚨，“您自個兒喜歡流連這種腌臜地方，可別拐帶我們公子一起，我們公子可不想提早虧空身體，日后斷子絕孫！”

    “……你給我閉嘴！”林驚空磨了磨牙，惡狠狠道，“裴大人誤會了，我?guī)銇泶说夭⒉皇菫榱藢g作樂，今早在我府內(nèi)發(fā)現(xiàn)的那具尸體，我讓人拿著畫像查過，他正是在這瓦子里做工的人，平日里也住在此處，所以我才想著來這邊查查，興許能發(fā)現(xiàn)一些線索?！?/br>
    裴折與云無恙面面相覷，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云無恙死鴨子嘴硬：“說是查案，誰知道你是不是還有其他心思。”

    有兩個官兵同行，看不過去，為林驚空抱不平：“我們林統(tǒng)領(lǐng)向來瞧不上這等地方，小云公子不問青紅皂白，張口就污蔑統(tǒng)領(lǐng)，不該道個歉嗎？”

    這兩人跟著林驚空有些年頭了，裴折官大也就忍了，這云無恙算什么東西，張口閉口污人清白，絲毫沒把他們統(tǒng)領(lǐng)放在眼里，實在是欺人太甚。

    裴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反手就給了云無恙一扇子：“是這么個理，我就說林統(tǒng)領(lǐng)尚未娶親，定然潔身自好，不可能是那等貪圖皮rou之歡的人，云無恙，此番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得給林統(tǒng)領(lǐng)好好賠個不是?！?/br>
    云無恙不情不愿地揉著胳膊：“公子，我——”

    “我什么我？”裴折打斷他的話，“趕緊的，這次確實是你做得不對?！?/br>
    云無恙撇了撇嘴：“明明公子你自己也想岔了，還說我。”

    裴折“嘖”了聲：“說什么呢，大點聲。”

    林驚空抱著胳膊，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云無恙朝天翻了個白眼：“是我言錯，林統(tǒng)領(lǐng)大人有大量，別和我計較。”

    官兵們不滿地嘖了聲：“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云無恙心不甘情不愿，當(dāng)即要炸毛：“我態(tài)度怎么了？我已經(jīng)道歉了，你們簡直是欺人太甚，逼良為娼……”

    他越說越離譜，林驚空抬了抬手，阻止官兵們繼續(xù)糾纏：“小事一樁，我還犯不著和個孩子計較?！?/br>
    云無恙一窒：“孩子？你什么意思？你說誰是孩子？”

    林驚空沒搭理他，徑自往其中一處瓦子里走去，裴折憋著笑，拍了拍云無恙的肩：“他的意思是你還年輕，別和他計較?！?/br>
    云無恙活潑跳脫，總會被當(dāng)成不諳世事的少年郎。

    淮州城依山傍水，是南地與北地溝通的要塞，繁華富庶，這一片全是瓦子，晝夜熱鬧非凡，還沒走近，就聽到從樓里傳出來的嘈雜聲音。

    過往行人繁多，偶爾還有奇裝異服的人，換了便服之后，林驚空一行人并沒有引起太大關(guān)注。

    林驚空邊走邊和裴折講查到的事情：“那名死者名叫孫六，今年二十八歲，在這瓦子里做工，主要是端茶遞水打打雜，已經(jīng)在這里做了幾年工，所以這邊的熟客幾乎都認(rèn)得他。之前找人給尸體畫像，可巧，那畫師是這里的?？?，認(rèn)得孫六?！?/br>
    裴折朝四周打量了一圈，問道：“這家是什么行當(d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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