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頁
只有裴折。 這個有著名震天下的才學(xué)、驕傲得不像樣子、不正經(jīng)到骨子里、散漫又惡趣味的男人,因為漠不相關(guān)的人,在他面前哭了,掉了讀書人以之為恥的男兒淚。 金陵九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覺,他明明該覺得裴折哭哭啼啼的不像樣子,心底卻油然而生一股欽佩,心臟跳得很快,鼓點密集,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 金陵九一只手攬著裴折,另一只手輕輕碰了碰自己心口,密密麻麻的疼痛如同蛛絲,爬滿了他的心臟,又從里面滲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低下頭,將自己埋在懷中人的肩窩。 這就是心疼的感覺嗎? 他在心疼裴折嗎? “金陵九,我沒辦法冷靜。” 裴折聲音很啞,像生了銹的刀。 他沒有掙扎,也沒有大肆的表現(xiàn)自己的憤怒,只是平平靜靜地說著,沒辦法冷靜下來。 金陵九閉了閉眼:“我知道了?!?/br> 或許他早該想到,知道真相還能冷靜下來,就不是裴折的作風(fēng)了。 “你想怎么做,殺了他們嗎?”金陵九在他頸窩蹭了蹭,笑聲很輕,“我?guī)湍?,好不好??/br> 如果你想替死去的無辜幼童報仇,讓我來幫你。 金陵九清楚自己在沉淪,但他不想掙扎了。 眼下時機不合適,他其實想告訴裴折一句話:我這輩子都在利用算計別人,唯獨心甘情愿成為你手中的刀。 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愛,知道了如何去愛。 他對裴折的愛,就是愿意讓裴折利用自己。 “我們殺不光所有人?!迸嵴墼贌o法冷靜,也保留著基本的判斷能力,“我只是不想等了,現(xiàn)在并不是我計劃中合適的時機,但我做不到無動于衷,金陵九,我現(xiàn)在想做一件瘋狂且沖動的事,你愿意陪我一起嗎?” 他們還未表明過心意,就已經(jīng)交托了性命。 “答案早就告訴你了,我說幫你,就是我愿意的意思?!苯鹆昃盘痤^,嘴唇貼在他的眼皮上碰了碰,“待此事結(jié)束,我有事想告訴你?!?/br> 他發(fā)現(xiàn)自己忍不了了,看著裴折喜歡他又忍著的別扭模樣,縱然令他心生歡喜,但他此刻更想要一個名分,要兩個人名正言順的在一起。 他想徹底占有懷里的這個人。 這是他的裴折,他不想放手了。 營帳中間的篝火被掌風(fēng)打散,驟然失去光亮令眾人心生慌亂,紛紛叫嚷起來。 “怎么回事?火怎么滅了?” “是不是有人故意弄的,哪個該死的在作弄人?” “有鬼啊,有鬼!” “什么鬼,別瞎嚷嚷,是風(fēng)吧,今晚風(fēng)好像挺大的?!?/br> “啊——” 凄厲的嘶吼聲突然響起,眾人震驚不已,紛紛從營帳中沖出來。 “剛才那叫聲是怎么回事?” “出事了!” “有人偷襲!” “是鬼,是鬼,那些孩子來了!” 凌厲的掌風(fēng)如刀,刀刀斃命,接二連三有人倒下。 番邦的士兵們大多身材高壯,倒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在夜里尤為突出。 裴折和金陵九分頭行動,裴折負責(zé)渾水摸魚,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到幼童鬼混身上,加劇士兵們的恐慌,金陵九則進了他們旁邊有喘息聲傳出的營帳。 營帳里的人不多,總共四個,都沒什么警惕心,其中有一個人正在jian尸,保持著動作抬起頭,怔怔地看著金陵九,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一刀砍下了腦袋。 番邦士兵用的刀很鋒利,金陵九不是心慈手軟的人,有如砍瓜切菜,趁著幾個人發(fā)呆的瞬間,迅速結(jié)果了他們。 營帳里滿是血,地上,床上,四周的帳子上。 金陵九提著刀,站在尸體與鮮血之中,他的足底被染紅了,走一步留下一個模糊的血腳印,還有鮮血濺在他身上,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他彎下腰,將刀插在地上,一腳踹開幼童身上沒了頭的尸體,扯過旁邊的被子,蓋在光裸的幼童身上。 小姑娘身量還沒長開,大抵剛過金陵九的腰,四肢細瘦,小臉蒼白,睜著眼,表情定格在驚恐與絕望之間。她身上幾乎沒一塊好的皮rou,全都是青紫的傷痕,其中還有鞭子的痕跡,之前遭受了什么傷害,可想而知。 金陵九眼底被血染紅,提起刀,走出了營帳。 裴折本想進營帳里,被他拒絕了,他知道里面會有什么畫面,他不愿意讓裴折看到。 曾經(jīng)有多想把一切都揭露在裴折眼前,讓他身處黑暗之中,窺見那些骯臟的陰謀與算計,現(xiàn)在就有多心疼,不愿意讓裴折見一丁點血腥。 他的探花郎溫潤如玉,就該永遠活在陽光下,燦爛而熱烈,這些會臟了手的事,都讓他來就好。 金陵九拿出火折子,直接扔進背后的營帳,這是他能夠給那小姑娘,最體面的結(jié)束。 連日暖陽,營帳里十分干燥,蒼天有眼,夜風(fēng)徐徐,將火吹得更旺,火苗憑借風(fēng)勢,將那營帳燒得一干二凈。 金陵九回身看了一眼,彎了彎唇,小姑娘,你可以干干凈凈地離開這骯臟的人間了。 越來越大的火光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士兵們震驚不已,紛紛沖了出來。 趁著士兵們混亂之際,金陵九退遠了些,來到和裴折約定好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