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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傾流等人此次前來,帶著幽州和淮州的軍隊,正好能夠和元奉的人相抗衡。 元奉興許是打著先登基后服眾的想法,想先圍城逼宮,然后再“名正言順”的將生米煮成熟飯,這樣就算后面有人起兵,他也已經(jīng)掌控了先機,能夠站在制高點指責別人謀亂。 可他怎么也沒想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聽聞元奉伏誅,大軍瞬間亂了陣腳。 他們?nèi)藬?shù)不敵淮州軍和幽州軍,如今元奉又沒了,這頂謀反的帽子正好扣在他們頭上,摘也摘不掉了。 投降是早晚的事,裴折和傅傾流聊了幾句,去找金陵九了。 金陵九一個人站在城門口,天下第一樓的人都離他有一段距離,那里背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裴折看到他模糊的影子,心一緊:“怎么一個人站在這里?” 金陵九蜷了蜷指尖,突然道:“我曾經(jīng)想過,這城門被攻破時的樣子?!?/br> 裴折腳步一頓:“嗯?” 金陵九輕輕笑了聲:“朝廷腐朽,無藥可救,和平之下云翻波涌,你還記得我和你提過的嗎,大廈將傾,與其勉力維持,不如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br> 他在孤身深入曦國軍營時,放言取而代之,他身負仇恨,誓要揭開這骯臟腐爛的一切,讓真相大白于天下。 裴折沉默了許久:“那你是什么時候改變主意的?” 他自然不會自作多情,認為金陵九是因為他那一句“想和你長命百歲”才放棄了原本的想法。 “真要說的話,大概是在幽州的時候吧,那時我從錢玉關(guān)出來,看到幽州軍誓死抗爭,突然覺得,這個國家也不到非亡不可的地步。” 不遠處,在傅傾流的主持下,右相一黨的人接二連三放下兵器,選擇投誠。 這一場由三方勢力引起的爭斗,很快就將落下帷幕。 裴折輕聲道:“會后悔嗎?” 金陵九創(chuàng)建天下第一樓,一直在為這件事謀劃,最后卻選擇了放棄,努力和苦心相當于全都白費了。 金陵九搖搖頭:“談不上后不后悔,天下第一樓的人跟隨我,為的從來不是權(quán)勢滔天,而是有個安身立命之所,以及,讓當年的事沉冤昭雪?!?/br> 如今元奉倒臺,蕭淮西重傷難愈,當年宮變之事會慢慢昭示天下。 當初謀劃的一切,基本上都做到了。 裴折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那你呢,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想報仇雪恨,卻被我阻止,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遇到你嗎?”金陵九回握住他,“可能殺了他的話,會了結(jié)我這么多年的仇恨,但我也知道,真要殺了他的話,會在你我之間埋下隱患,兩相對比,還是你比較重要?!?/br> 如果金陵九說一些甜言蜜語,裴折反而會覺得他在哄自己,但直白的對比證明他足夠理智,也更可信。 他是在過去的仇恨與未來的傾慕之中,選擇了獨一無二的裴折。 裴折突然很想笑,心里滿溢著甜蜜:“我不會讓你輸?shù)?,金陵九,我永遠不會讓你后悔選擇我的?!?/br> 他從沒這樣熱烈地承諾什么,金陵九被感染了,也笑起來:“我相信你?!?/br> 相信你會給我一個圓滿的人生,如同當年在大漠之中,帶我走出幼時喪母的夢魘。 他擁有了最好的愛,不再需要靠仇恨來活著。 臘月雪落,近年關(guān)。 此時距離宮變,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月,京城中所有的事情都恢復了正常。 溫家在京城開了客棧,天下第一樓的人大多都住在里面,金陵九除外,他住自己夫家。 裴折上朝回來,問了管家,得知金陵九在書房,沒換衣服直接過去了。 金陵九正在寫東西,左手拿筆,聽到門開的聲音,頭也不抬:“今日回來的遲?!?/br> 裴折抖了抖身上的雪:“今日下朝后被留下,商討了一下年底的事,圣上打算辦個宮宴,讓我一定將你帶去。” 金陵九擱下筆:“我才不去?!?/br> 裴折無奈失笑:“再不去,她估計就要跑出宮來找你了?!?/br> 蕭淮西沒活過冬月底,許是被元奉的痛罵刺激到了,想要補償一下,他臨死前做了件震驚天下的事情,將皇位傳給了穆家遺孤——穆嬌。 穆嬌是穆秋河和長公主的孫女,京城風波停下后,她的身份就傳開了。 金陵九端詳著剛寫好的字,沒說話。 裴折走到他面前:“你一手策劃,將她推上皇位,于情于理,總該去見一見她的?!?/br> 哪里能剛剛好,在蕭淮西快死的節(jié)骨眼,穆嬌的身世曝光,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推動罷了。 金陵九有些苦惱:“你明明知道的,我……不敢見她?!?/br> 裴折笑了,戲謔道:“九公子還有不敢的事呢?” 金陵九一噎,捏了把他的臉:“此事并未與她商量,她自幼向往江湖快意的生活,定是會怨我的?!?/br> “得了?!迸嵴燮^躲開他的手,“她特地跟我說了,不怨你,況且我瞧著,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更怨姜玉樓?!?/br> 金陵九哭笑不得:“她以女兒身登基,即使不出錯,也會招人口舌,有老師從旁教導,對她而言是好事?!?/br> 裴折拿起桌上的字畫:“我瞧著她做的挺好,不過隨口抱怨一兩句,歸根到底,還是想見你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