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九章 過藥
唐浩然的話,向曾毅傳達了一個很明確的消息:方南國可能很快就要調(diào)走了。 按照慣例,領(lǐng)導(dǎo)在卸任和升遷之時,都要對自己的這些老部下做出妥善的安排。大家平時跟著你鞍前馬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圖的,無非就是仕途有進,如果臨走你都不能給大家謀個好前程,那今后誰還愿意跟著你做事打天下。 將心比心,誰都無法免俗,所以,這已經(jīng)是官場的一個不成文規(guī)定了,也算是領(lǐng)導(dǎo)在離開之前的“酬功”。 唐浩然跟著方南國有四年多了,這已經(jīng)算是比較久的了,這次很可能會被放到下面某市某縣擔(dān)任個實權(quán)的一二把手。多年媳婦熬成婆,唐浩然當然高興,省委大秘雖然看起來風(fēng)光,其實就是個面子活,說穿了,不過是一跟班跑腿的,哪有下面那些手握實權(quán)的一二把手威風(fēng),拍板就能做決定。 自古就有“官”和“吏”之分,秘書做得再大,那也是吏。 唐浩然的話里,還透漏了曾毅的去向:方南國要帶曾毅走!這只是唐浩然的一種推測,但他跟了方南國很多年,自信對于方南國心里的想法,還是有些了解的,他覺得方南國一旦走,就肯定會帶曾毅走。因為曾毅的工作,是沒有人可以替代的,你找不出比他更優(yōu)秀的大夫,也找不出比他人脈更強大的部下了。 曾毅突然想起一件事,前不久自己從京城返回,正好遇到了孫文杰,看來孫省長那次到京城,應(yīng)該也是有所圖的。 太急了! 曾毅覺得孫文杰的希望很渺小,他到南江省才多久啊,就算方書記調(diào)走,這個位置也不可能輪到他來坐的。 不過南江省一號的這把椅子,放眼全國,也就只能找出幾十個來,一旦你錯過了,可能這輩子就要止步于眼前的成績了,所以該爭取的,還是一定要爭取的。 而且它的重要性,更不是下面一個普通科長處長屁股下面的座位置能比得了的。 有資格競爭這個位置的,比如像孫文杰、秦良信,肯定是要拼命活動的,屬于是勢在必得;而沒有資格競爭這個位置的,比如常務(wù)副省長王冠彪之類,也會拼命活動,只是他們瞄準的,卻是別人屁股下的位置。 萬一孫文杰或者秦良信晉級成功,那么他們屁股下面的位置是不是就空出來了呢?這個時候你不提前活動,難道還等著塵埃落定之后,餡餅主動砸在你的頭上嗎? 古人云: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這句話到了現(xiàn)在的官場,應(yīng)該是“一人升官,萬人得道”,表面看,是方南國調(diào)走了,可他一這動,下面所有的位子都要跟著動,從上到下,一個補一個的缺,因為方南國調(diào)走而得到提拔晉升的人,沒有一千個,也有五百個了。 “唐大哥,那咱們找個地方,再來一輪?”曾毅笑著邀請,他很清楚,唐浩然臉上雖然表現(xiàn)很淡然,但內(nèi)心肯定是難抑的。 唐浩然擺了擺手,笑道:“不了,過幾天的。往年這個時候,老板都要到下面走一走,給各方各面拜年慰問,這也是年關(guān)的一件大事,我得跟著去,可不能有什么閃失?!?/br> 曾毅也就作罷,道:“那就等你閑下來,咱們慢慢論!” “老板今年要回京城,陪著老爺子過年,到時候我時間多的是!”唐浩然笑著。 曾毅也不當真,就算方南國回了京城,唐浩然也未必能清閑下來,他一個省委大秘,如果過年這種大節(jié)日都能清閑下來,南江的天可能都要塌了,大家還以為是方南國出什么事了呢。 老干局考察組在尤振亞的陪同下,對南江省的療養(yǎng)資源進行了為期兩天的實地考察,之后就返回了京城。 至于具體的成果,連尤振亞都不清楚,只知道考察組離開之前,方南國接見了老干局的局長儲清林,兩人聊了有近一個小時。 傍晚的時候,馮玉琴打來電話,叫曾毅晚上到家里吃飯。 曾毅把備好的年貨裝了一些在后備箱,開車到了方南國的門口。 馮玉琴的身上系了張圍裙,看來今天是親自下廚,見曾毅來了,她就摘掉圍裙到了廳,道:“小毅,家里又不缺這些,以后不許再帶了。” “這不是過節(jié)了嗎!”曾毅笑著把東西堆在一旁,其實也沒多少,就兩個紙箱子,“有些是給老爺子準備的!” 馮玉琴就笑了起來,曾毅能有這份心,她很高興,道:“你坐著看會電視,等你方叔叔回來,咱們就開飯!” 說完,馮玉琴抬腳上樓,過了一會,她拿著一個盒子下來,笑道:“過年了,都得給紅包,這個算是我和老方送給你的過年禮物,收著吧!” “謝謝馮姨,謝謝方書記!”曾毅笑著站起來,把盒子接了過去,里面是一支鋼筆。 馮玉琴跟曾毅一塊坐在廳,等著方南國回來,她道:“過年的事,你都安排好了嗎,準備在哪里過?” 曾毅點點頭,“已經(jīng)商量好了,跟我?guī)熜只乩霞?,在那邊過?!?/br> 馮玉琴知道曾毅是一個人,想著要把曾毅帶到京城,跟著自己一塊過年,但曾毅已經(jīng)有了安排,她也只好作罷,道:“我和老方要回京城陪老爺子過年,到時候你就不用再特意跑一趟了,就安生待在老家過年吧。” “到時候我給老爺子打電話拜年!”曾毅笑著,方南國回京城,多半也是要躲個清閑,如果留在南江過節(jié),拜訪的人一定少不了。 馮玉琴頓了一下,又道:“翟老那邊,你也講過了嗎?” 曾毅點頭,“講過了,前段時間也剛剛?cè)グ菰L過?!?/br> 馮玉琴就放了心,道:“這個老方,這都幾點了,還不見回來!” 正說著呢,方南國回來了,他今天是去參加老干部聯(lián)誼會,慰問一些老干部代表,這幾乎是每位領(lǐng)導(dǎo)過年前的必做功課,慰問老同志,深入工礦企業(yè)一線,給全省人民拜年。 “方書記!”曾毅就站起來,打了個招呼。 方南國微微頷首,面帶笑容,道:“曾毅來了!正好,我這里有個任務(wù),還要派給你呢!” “你這人怎么回事!”馮玉琴不無責(zé)怪之意,“哪有大過節(jié)還要給人派任務(wù)的?!?/br> 方南國笑了笑,脫掉外套遞給馮玉琴,然后走過去,坐在了沙發(fā)里,朝曾毅壓壓手,示意曾毅也坐,道:“今天我跟老干局的儲清林同志談過了,老干局打算把中辦新的療養(yǎng)基地,建在咱們南江省。同時,儲清林同志也表示會支持咱們南江省做一些新的嘗試,探索出一條共同受益的新子來?!?/br> 曾毅有些意外,他以為這事沒有多大希望呢,沒想到方南國卻一直記在心里。 方南國端起面前的茶杯,道:“這個想法呢,既然是你提出來的,現(xiàn)在我就把這事交給你。你想一想,看這件事究竟要怎樣做才合適,等我從京城回來,你拿幾個方案出來?!?/br> 曾毅笑著道:“好,這段時間我多考考!” “都洗洗手,開飯了!”馮玉琴此時走過來,道:“一回來就談工作,你不吃飯,小毅也得吃飯呢!” 方南國無奈站起來,呵呵笑了一聲,道:“好,吃飯,先吃飯!” 按照原來的打算,方南國是要把曾毅帶走的,準備以后就留在自己的身邊,一來是可以照應(yīng)曾毅,免得他生出什么事端無法收拾;二來是可以好好地進行點撥教導(dǎo),如此等自己再干一任,那時候曾毅也就二十八九歲了,再讓他去擔(dān)當大任,年齡合適,資歷也夠,外人就說不出任何閑話來了。 只是中辦這次突然主動上門,要把療養(yǎng)基地建在南江,就打亂了方南國的計劃。這次儲清林過來,方南國并沒有急于露面,而是觀察了幾天,他發(fā)現(xiàn)中辦在這件事上非常著急,似乎是有什么大人物,指定了要到南江省來療養(yǎng)。 這就不能不讓方南國多想了,這件事,最初是李釗雄透漏給曾毅,再由曾毅轉(zhuǎn)達給自己,如果說這件事跟曾毅沒有任何關(guān)系,方南國覺得不大可能。 老領(lǐng)導(dǎo)離開京城到外地療養(yǎng),這是件大事,自然不可能是因為曾毅的醫(yī)術(shù)高,他就過來了,但曾毅的醫(yī)術(shù),肯定也是促使這件事最終成行的其中一方面原因。 如果老領(lǐng)導(dǎo)來了,自己卻把曾毅帶走了,老領(lǐng)導(dǎo)嘴上不講,心里肯定是要記恨你的。 方南國來想去,只好改變自己的計劃,既然曾毅要搞這方面嘗試的想法,那自己就支持他去搞,搞得好,是大政績一件,搞不好,自己再把他調(diào)到身邊也不遲。 吃完飯,方南國問了曾毅過年的打算,得知曾毅要回老家,他也和馮玉琴一樣,囑咐曾毅不必再特意跑一趟京城了,有什么事,等到來年辦公的時候再說。 第二天,就是年關(guān)了,按照南江省的慣例,省委要召開一次常委會議,會上并沒有什么議題,主要是方便常委們互相拜個年,免得屆時有誰抽不出空,出現(xiàn)照應(yīng)不到的情況,開個會最好,大家的問候就一齊到位了。 另外,就是布置一下過節(jié)時的安全生產(chǎn)問題。會議之后,省委辦公廳把安全部署傳達給相關(guān)部門,今年的工作就算是結(jié)束了。 白陽高新園區(qū)的情況也差不多,上午管委會開了個班子會議,會議之后,領(lǐng)導(dǎo)們就下班了。 這個時候,領(lǐng)導(dǎo)一般都不會高風(fēng)亮節(jié),堅守到最后一分鐘,因為你不走,下面的人就不能走。合家團圓的日子,總不能讓大家都陪著你熬到萬家燈火時才能離開吧。 從管委會出來,曾毅去跟邵海波匯合。 徐力還是司機,曾毅要放他的假,可他不愿意;車子是向韋向南借的,一輛大越野,載上曾毅和邵海波夫婦,就上了高速。 曾毅的老家在尋州市,不屬于南江省,距離榮城有一千公里多的程,好在有高速可以直達尋州,但因為山多,到尋州下高速的時候,也已經(jīng)天黑了,等到了老家所在的鎮(zhèn)子上,就是半夜了。 眾人前腳進門,后腳鎮(zhèn)子里的鞭炮聲就大作,正好是子夜鐘聲響起、辭舊迎新的時刻。 “快進屋,熱水洗把臉!” 邵海波的父母一直都守在門口,看到兒子兒媳回來,就連臉上深深的皺紋里,也都綻放出了笑容,連聲招呼道:“上跑一天,肯定餓了吧!咱們馬上開飯,過年的餃子都包好了,就等你們回來下鍋呢。” 邵海波是他們家的光榮,堂堂省人民醫(yī)院副院長,副廳級別,放在鎮(zhèn)子所在的白馬縣,那比縣委書記的級別還高呢。 “爸,媽,我在電話里都講了,上沒個準,讓你們千萬別等,這大半夜的,你們怎么還站在門口呢!”邵海波過去拉著自己母親的手,道:“小毅也回來了,今年就在咱家過!你們快看看,是不是變化很大!” 邵海波的父母以前見過曾毅,但已經(jīng)印象模糊了,畢竟那時候的曾毅只是個小孩,聽了邵海波的話,但認不出曾毅,只是笑著道:“知道,知道,電話里你都講了。孩子,快進屋,快進屋?!?/br> 曾毅笑著上前見過邵海波的父母,一眾人就進了屋子。 在屋里的燈光下,邵海波母親仔細打量了曾毅一番,感慨道:“一晃好多年了,這乍一見,完全都認不出來了。記得當時送海波去曾大夫那里學(xué)醫(yī)的時候,你才有這么高!”說著,她用手比劃出一個高度,能比家里的那張飯桌高一點點。 邵海波的父親只是憨厚笑著,道:“曾大夫可是大善人,要不是他送海波去上學(xué),海波哪有今天的出息?。 ?/br> “是!”邵海波的母親也是連連點頭,把曾毅按在一張椅子里,道:“坐著,我就給你們下餃子去!” 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上去,一家人圍坐在桌前,合家團圓的氣氛立刻就出來了。 曾毅此時有些愣神,自從爺爺去世之后,已經(jīng)有很多年,他都沒有這么好好地坐下來吃年夜飯了。 邵海波多少能理解曾毅的心,道:“小毅,趁熱吃,吃完了好好睡一覺,等明天一早,咱們?nèi)タ磶煾邓先思??!?/br> 曾毅笑笑,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外面的鞭炮聲響了一陣,就慢慢消停了下去,這里只是一個偏僻的山中小鎮(zhèn),并不是榮城那樣的不夜都市,鄉(xiāng)親們點了辭舊迎新的鞭炮,守歲就算是結(jié)束了,接下來就是睡覺,等待天亮之后的拜年。 天不亮,邵海波的其他幾位兄弟,都拖家?guī)Э诘剡^來了,他們就住在鎮(zhèn)上不遠,趕早來給兩位老人拜年。按照鎮(zhèn)子上的風(fēng)俗,大年初一拜年一定要早,越早就越吉利。 一下來了二十多號人,原本挺大的屋子,頓時就顯得小了,但這絲毫不影響屋子里的熱鬧程度,尤其是邵海波的那些小侄子小侄女,興奮地在屋子里鉆來鉆去,給每一位長輩拜年,然后等著收紅包。 邵海波是家里最有出息的,自然也是最受小孩子歡迎,因為邵海波給的壓歲錢,比其他長輩要多很多。小孩子拿到壓歲錢,就聚在一塊,一邊比著誰收到的壓歲錢最多,一邊高興地商量著等天亮了鎮(zhèn)子上商店開門,自己要買些什么東西。 曾毅和徐力去給邵海波的父母拜年,竟然也收到個紅包,打開一看,跟那些小孩子一樣的待遇,紅紙包著十塊錢,兩人都是搖頭苦笑。 等人員到齊,就在邵海波父親的主持下,開始舉行過年的儀式。 按照鎮(zhèn)子上輩輩相傳的習(xí)俗,大年初一這天,一定要先拜天,再拜地,祈禱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然后再在祖宗的牌位前獻上供品,告訴祖宗在過去的這一年里,家里都添了哪幾個成員,又有什么大喜事發(fā)生,比如誰考上大學(xué)了,誰光耀了門楣,最后祈禱祖宗保佑子孫都能平安健康,萬事順意。 等這套儀式結(jié)束,天剛好蒙蒙亮,已經(jīng)看得清遠處的景象,大家就開始出門,各自拜年去了。 曾毅此時和邵海波一起,提著供品到老宅去了。 老宅的門前,那塊“生生堂”的招牌早就摘了,但依舊能看到門額上有很明顯的四方塊痕跡,推門進去,一切都和以前的擺設(shè)一樣,當年曾文甫坐堂應(yīng)診的八仙桌,老式的靠椅,還有兩排大大的藥架子,此時仍舊能聞到藥味,但藥匣子卻已經(jīng)空了。 端前的墻上,掛著一幅清秀雋永的對聯(lián):“青菜蘿卜糙米飯,瓦壺井水菊花茶。”,一位淡泊名利、寧靜致遠的大醫(yī)形象,躍然紙上。 邵海波是師兄,他把拿來的供品放在了師傅的牌位前,然后肅穆站立,道:“師傅,海波來向您報喜了:小毅如今出息了,他沒有辜負你的教導(dǎo),不僅醫(yī)術(shù)精湛,如今還是南江省的一名干部,幫助南云縣幾十萬群眾脫貧致富,還籌建了一所醫(yī)學(xué)院,連那些洋鬼子都佩服小毅,老老實實地掏了錢;再過一段時間,小毅還要成立一個醫(yī)學(xué)慈善基金,資助那些沒錢治病的患者,師傅您聽到這些,我想也該欣慰了……” 邵海波說著說著,聲音就有些哽咽了,就是他背后的曾毅,也是簌簌抖動,有些情緒激動難抑。 “只是……” 邵海波看著跟師傅牌位擺在一起的那塊“生生堂”牌匾,眼圈就開始發(fā)紅,話都講不下去了,道:“只是……只是我們沒能……沒能把生生堂辦下去……實在是……實在是沒臉……” 曾毅此時上前在邵海波的肩上輕輕拍了兩下,若非如此,邵海波可能就要哭了出來,他這個做大師兄的,非但沒有把生生堂辦起來,甚至還改了行,心中非常地愧疚。 邵海波深吸一口氣,才把激動的情緒壓抑下去,轉(zhuǎn)過身,開始跟曾毅收拾屋子里的東西。 曾文甫行醫(yī)數(shù)十載,活人無數(shù),方圓幾十里內(nèi),有不少人的性命,都是被他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的,以前每到過年,總會有很多人過來給曾文甫拜年。曾文甫去世之后,還是有不少的人,過年拜年的時候一定要到曾文甫的牌位下磕個頭,如果曾毅沒回來、門不開的話,就在門口站上一會。 收拾屋子的時候,邵海波問道:“小毅,你現(xiàn)在走這條,后悔過沒有!” “有時候會這么想!”曾毅笑了笑,道:“只是窮則變,變則通,世事不會一成不變,走不下去了,就需要變通,雖然不做大夫了,但我想爺爺他會理解的?!?/br> 邵海波心里好受了一些,道:“以后有機會的話,還是要把生生堂辦起來!” 曾毅微微嘆氣,談何容易,現(xiàn)在誰都沒有這個時間和精力了。 兩人正在收拾,有人走了進來,喜聲問道:“曾毅回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曾毅去看,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鄰居,隔壁雜貨批發(fā)店的老板王國利,便笑道:“昨晚回來的,正要過去給王叔你拜年呢!” “好!好!回來好,是得常回來看看?。 蓖鯂呛切χ?,走到曾文甫的牌位前,深深鞠了三躬,然后對曾毅道:“曾毅,一會到家里吃飯啊?!?/br> “謝謝王叔,就不過去了,說好了要到邵師兄家里去!”曾毅氣著。 王國利就不高興了,豎眉道:“跟我還氣什么,是不是嫌我的飯不好!” 曾毅就笑道:“好,一會的,一會的,王叔你先忙!” 王國利不放心,臨走還叮囑了好幾遍。每年他總是第一個過來的,平時曾毅不在,這宅子也是王國利主動負責(zé)照看的,有個風(fēng)吹草動,他就過來看看,免得遭了賊,或者走了水。 年輕的時候,王國利是走街串巷的小貨郎,賣一些針頭線腦的東西,家里窮,孩子又多,日子過得很緊巴,有一年可能是遭了事,他覺得可能挺不過去這道坎了,就抱著老婆孩子在家里痛哭。 從那天起,曾文甫再接病人,假如藥費是一塊錢,他就會拿出其中的兩角,告訴病人這藥太苦了,讓病人拿錢去隔壁買些“過藥”吃。 所謂的過藥,就是指糖食水果,用來壓住服藥后口中的苦味。 就這么著,王國利把自己的挑貨擔(dān)子當了,開了雜貨店,靠著曾文甫前期的接濟,雜貨店越做越大,后來做成了批發(fā)店。 王國利走后,又陸陸續(xù)續(xù)有不少人來拜年。 這情景讓邵海波很是慚愧,自己現(xiàn)在也是一省的省人民醫(yī)院院長了,論地位和影響力,已經(jīng)遠在師傅他老人家之上了,但多年之后,病人是否也能象這樣記得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