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三章 再上玉龍山
上了樓,就看徐老手里抓著個煙斗,正坐在一張老式木頭椅里“吧嗒吧嗒”地吸著,臉上早沒了剛才的萬年冰霜。 “小曾,坐!”徐老拿煙斗指著旁邊的一張沙發(fā)椅。 曾毅把手里的材料往徐老面前的小桌子上一放,然后坐到了沙發(fā)椅上,道:“徐老,你找我有事?” 徐老點點頭,問道:“知道上午我做什么去了嗎?” 曾毅就笑著道:“這個我怎么會知道,還請徐老明示!” 徐老把煙斗往旁邊的小桌子上一放,道:“現(xiàn)在活動也結(jié)束了,按照事先的計劃,今天應(yīng)該返回京城了,可鐘老頭病得厲害,動不了身,這返程的事就延后了。今天上午,我們幾個老頭子,一塊到玉龍山去看鐘老頭?!?/br> 曾毅眉角一挑,鐘老得病的事,韋向南已經(jīng)向自己提過了,但曾毅始終覺得這件事不靠譜,屬于是小道消息。畢竟老干部團離開榮城之時,鐘老只是得了一個小小的傷寒感冒,南江省有這么多的保健醫(yī)生,再加上中央派來的醫(yī)療組,難道都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感冒嗎?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遠的不講,就說潘保晉吧,那可是全國知名的“傷寒派”高手,有他出馬,對付鐘老這種傷寒感冒,根本是手拿把攥,易如反掌,又怎么會拖延至今,還搞得動不了身呢! “鐘老的病很嚴(yán)重?” 曾毅問到,但心里還是覺得這事有些不可議,難道是自己看走眼了嗎?也許吧,那天自己只是遠遠一瞥,無法細看,可能真把什么地方給看漏了。 徐老眉頭稍微一鎖,大手按在木椅扶手上,道:“我也不懂看病,只看了個熱鬧,反正情況看起來不怎么樂觀,這都好幾天了,越治越壞!他的那些大夫,我看也稀松平常,根本就拿不出什么好辦法來!” 曾毅心中苦笑,自己問徐老,可真是找錯了對象,這完全是答非所問,說了半天,跟病情沾邊的一句都沒有,他道:“可能病情比較復(fù)雜吧!” 徐老微微頷首,隨即道:“今天在玉龍山莊,喬老私底下向鐘老頭推薦了你,你得有個心理準(zhǔn)備??!” 曾毅一愣,稍稍有些頭痛,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就一定能治好病!如果是保健委派自己去,自己倒是不怕,但要是喬老推薦,自己的壓力可就大了,治不好,喬老面子受損不說,鐘老心里是個什么想法,也很難知道。 “喬老只是個人推薦,目的也是為了鐘老頭早日康復(fù),所以你不要有什么壓力!”徐老看到曾毅的表情,就解釋了兩句,道:“只是鐘老頭這個老東西,有個怪毛病,一生不信中醫(yī),所以你去看病的時候,務(wù)必小心謹(jǐn)慎,如果沒什么好辦法,就不要逞強!” 曾毅恍然,原來徐老所講的“心理準(zhǔn)備”,是這件事啊。 徐老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兩下,道:“其實這也不是怪鐘老頭,他年輕的時候,有個非常漂亮賢惠的夫人,是他的同學(xué),兩人志同道合,十分恩愛,一起參加了革命。后來有一次,鐘老頭的夫人染了風(fēng)寒,那個時候條件很艱苦的,醫(yī)生也不那么好找,鐘老頭費勁力氣,只找到個中醫(yī)郎中,沒成想那人還是個庸醫(yī),兩副藥下去,鐘老頭的夫人就送了命。鐘老頭當(dāng)時又痛又恨,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夫人,從此立誓不信中醫(yī)、不吃中藥!” 曾毅這才明白,原來潘保晉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觸到鐘老的病情,難怪啊! 在傷寒病領(lǐng)域,中醫(yī)的水平要遠遠領(lǐng)先于西醫(yī),一部《傷寒論》曠古爍今,既有幾千年來歷代醫(yī)生不斷的經(jīng)驗總結(jié),又有數(shù)以億計的活人用藥測試記錄,這些都是西醫(yī)根本比不起的,也很難追得上了。這些年,幾次席卷全球的流感病毒,每每在西方國家制造恐慌sao亂,但到了中醫(yī)的地盤,卻很快偃旗息鼓,翻不起任何風(fēng)浪,這也是中醫(yī)善治傷寒的一大力證。 但如果病人不接受中醫(yī)的治療,那也就沒辦法了! “喬老推薦我,是信得過我,不過即便是我去,也未必就能治得好!”曾毅說到。 徐老點點頭,如果是這個態(tài)度,還好辦一些,他就怕曾毅年輕氣盛,不管什么病,都非要上手去治,那可就麻煩了,“估計南江省保健委很快就要通知你了,你回去吧,做做準(zhǔn)備,要盡全力,但也不能勉強!” 曾毅就站起來,笑道:“謝謝徐老,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 徐老擺擺手,又抓起自己的煙斗,躺在椅子里養(yǎng)神。 廖天華在六號院的門口等了沒多久,就看曾毅出來,于是推門下車,招手道:“小曾!” 曾毅快步走過來,道:“廖書記!” “情況怎么樣?”廖天華問到。 曾毅說道:“市里的調(diào)查材料和處理結(jié)果,我已經(jīng)交給徐老了,他老人家收下了!” 廖天華松了口氣,大力在曾毅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好啊,小曾,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是塊好鋼!”徐老把材料收下了,就說明徐老同意這件事由白陽市自己來處理,這讓廖天華心里的石頭落了地。 “徐老還有交代,搬山酒留下,其它東西帶回去!”曾毅又道。 廖天華呵呵一笑,道:“都說老將軍平生唯獨嗜酒,看來是一點不假啊,早知如此,我們就該多帶一些搬山酒過來!” “那老將軍的保健醫(yī)生,可就要頭疼了!”曾毅笑了笑,“據(jù)說保健委已經(jīng)給老將軍下了禁酒令!” 廖天華此時心情大悅,就開了句玩笑,道:“小曾,你這是三句不離本行啊,什么時候有空了,也給我把把脈嘛!” 正說著呢,剛才那名工作人員又走了出來。 廖天華就趕緊讓司機把車上用來裝酒的塑料桶搬下來,工作人員也不多說,抱起來就走,過門口,警衛(wèi)打開桶檢查了一下,確認(rèn)是酒,才給予放行。 看著工作人員消失,廖天華長長舒了口氣,天大的簍子,總算是補上了,白陽市這次是有驚無險地闖過了一關(guān)啊,徐老只收酒,不收土特產(chǎn),這也是個態(tài)度,他老人家要看白陽市的實際行動! “走吧,回市里!”廖天華一低頭,鉆進了車?yán)铮阏姓惺?,道:“小曾,坐我的車,捎你一程!?/br> 李偉才接到曾毅的通知,就趕緊通知管委會所有在家的班子成員,以及管委會的全體工作人員,立刻到管委會門口去迎接市委書記廖天華的到來。 大家匆匆趕到樓下,剛排好隊伍,廖天華的一號車就駛進了管委會大院,大家的心,此時還是突突狂跳,市委書記毫無先兆蒞臨高新園區(qū),按照以前的經(jīng)驗,多半不是好事。 車子停穩(wěn),曾毅率先從車上走下!管委會的領(lǐng)導(dǎo)頓時集體震驚,舉起雙手,卻忘記了鼓掌!我的媽呀,曾主任竟然跟白陽市的大老板同乘一輛車,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啊,大家都感覺腦袋完全不夠使了! 等廖天華在曾毅的陪同下,笑呵呵地邁步走下一號車,大家才回過神來,現(xiàn)場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每個人都拍得極其賣力,看這個樣子,應(yīng)該不是壞事! 在曾毅的介紹下,廖天華同管委會的領(lǐng)導(dǎo)班子成員一一握手,最后就站在管委會大樓的臺階上,面前下面的所有工作人員,和藹說道:“這一年來,高新園區(qū)的發(fā)展可以說是日新月異,取得了長足的進步,這些成績,市領(lǐng)導(dǎo)都看在了眼里,并且衷心地為你們?nèi)〉玫某煽兏械津湴?,感到欣慰。今天,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前來高新園區(qū)看望、慰問大家伙!你們辛苦了!” 下面再次掌聲雷動,如此近距離地看著市里的大老板,絕對是破天荒頭一次,而且自己的成績還當(dāng)面受到了市委書記的肯定和表揚,大家怎能不激動! “這一年,是由量變到質(zhì)變,飛躍的一年,高新園區(qū)主動出擊,積極爭取,落實了一大批諸如平海集團液晶面板生產(chǎn)基地、南云醫(yī)學(xué)院等超大型項目,收到了省里領(lǐng)導(dǎo)的嘉獎;這一年,是想升華、觀念創(chuàng)新的一年……廖天華站在臺階上,雙手捧于腹上,即興進行了一番講話,對高新園區(qū)取得的成績,進行了高度的肯定和表揚。 后,廖天華突然話鋒一轉(zhuǎn),道“……事實證明,以胡開文、曾毅兩位同志為首的高新園區(qū)管委會領(lǐng)導(dǎo)班子,是一個團結(jié)的、富有戰(zhàn)斗力的團隊;高新園區(qū)領(lǐng)導(dǎo)班子的成員,也充分領(lǐng)會了市里領(lǐng)導(dǎo)的精神,并積極踐行……希望大家今后在想上、工作上,繼續(xù)與市里保持一致,以實際行動配合胡開文、曾毅兩位同志的工作,將……” 下面的人此時就有點回過味了,原來市委書記廖天華今天突然蒞臨高新園區(qū),是給曾主任立威來了!這話里的意還不明顯嗎,誰不支持曾毅,那就是反對我廖天華,就是跟市里唱反調(diào)! 我的乖乖! 大家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會傻到去跟白陽市的一號人物對著干啊,小胳膊去擰大粗腿,結(jié)果是什么,不言而明??! 下面的人集體倒吸涼氣,目光從曾毅身上掃過,就變得很敬畏,廖書記今天這哪是來表揚大家的,這是要給那些不安分的人敲敲警鐘,誰他娘的敢不老實,那就老子挪地方! 講完話,廖天華在管委會領(lǐng)導(dǎo)班子的陪同下,對管委會的工作進行了檢查,講了一番勉勵的話,才返回市里。 剛送走廖天華,潘保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笑著問道:“小曾,白陽那邊的工作忙不忙?” 曾毅就笑道:“這不,剛送走市里的領(lǐng)導(dǎo)!潘廳長有什么指示?” “基層的工作確實比較繁雜,我也是有所體會的,辛苦了!”潘保晉氣地說了兩句,然后道:“保健委這邊有一項工作,需要你配合一下?!?/br> 曾毅已經(jīng)得到了徐老的提醒,猜到是鐘老的事,就道:“潘廳長請講!” “明天上午九點到十點,保健局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診,省里領(lǐng)導(dǎo)點了你的名,希望你能夠提前做好充足的準(zhǔn)備,按時出席!”潘保晉傳達通知的時候,一幅公事公辦的口氣,不過傳達完通知,他又放緩了口氣,道:“小曾,事情比較緊急,也沒有多余的時間給你準(zhǔn)備了,請你多理解、多配合,把工作上的的事情盡量協(xié)調(diào)好!沒有什么困難吧?” 曾毅苦笑,一入體制,便身不由己了,命令如山??!不過,曾毅倒是更愿意接受保健委的命令,而不是喬老私人的推薦,公事公辦,也就沒有那么多的忌諱了,他道:“潘廳長,我會處理好的!” “好!”潘保晉哈哈一笑,“那明天上午八點半,我在廳里等你,咱們準(zhǔn)時出發(fā)!” 第二天早上,曾毅吃過早飯,就讓徐力載著自己,直奔省衛(wèi)生廳。 重回故地,剛好是上班的點,自然碰到了很多熟人,一個個跟曾毅開著玩笑,“曾主任,好久不見,下面的神仙日子一定過得不錯,你看,都舍不得回來看看老朋友!” “哪有的事,領(lǐng)導(dǎo)不忙的時候,還請關(guān)懷一下我們高新園的衛(wèi)生工作!” 曾毅笑著應(yīng)付眾人,就先到了保健局局長郭鵬輝的辦公室門口。 “曾毅來了,快進!”郭鵬輝很是熱情,過去把曾毅拉在沙發(fā)上坐下,道:“是為今天會診的事情來的吧?” 曾毅點頭,低聲問道:“聽說是因為鐘老!很棘手嗎?” 郭鵬輝微微頷首,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鐘老在幾天前,就從解放飯店搬到玉龍山莊了,他的保健工作,一直由劉教授負責(zé),對上直接向省委的魯秘書長匯報,我這個級別,不便過問?!?/br> 曾毅聽郭鵬輝這么講,也就不多問了,道:“照這個情況看,怕是不怎么樂觀??!” 郭鵬輝再次頷首,然后道:“走吧,我?guī)愕脚藦d長那里去,剛才我看潘廳長已經(jīng)上班了!今天的會診,就由潘廳長親自主持。” 兩人到了樓上,潘保晉正在整理自己的行醫(yī)箱。 看到曾毅進來,潘保晉就道:“小曾,你上次向我推薦的那幾個人,資料我都看過了,我覺得那個范萬勤很不錯!” 曾毅就道:“那回頭我通知他,叫他到這里來,讓潘廳長親自面試審核一下!” “好,這個事要抓緊??!”潘保晉笑著合上行醫(yī)箱,道:“你看,我現(xiàn)在又得忙工作上的事,還得自己整理藥箱,真是有點忙不過來??!” 曾毅笑了笑,道:“只要潘廳長時間合適,隨時都能叫他過來!” 潘保晉抬頭一斟酌,道:“今天怕是不行,會診結(jié)束,可能要進行治療效果的跟蹤觀察!明天吧,明天你讓他過來!” 曾毅點頭,“好,會診結(jié)束之后,我就通知他!” 潘保晉從桌上拿起一份日程表,上面清楚寫明了他今天的工作安排,如果有出診安排,還會著名需要攜帶的設(shè)備,仔細核實一遍,確認(rèn)無誤,潘保晉就問郭鵬輝:“鵬輝同志,參加會診的其他同志,都到齊了嗎?” 郭鵬輝就道:“都到了,在保健局的專家會議室里!” 潘保晉就把行醫(yī)箱提起來,道:“那就抓緊時間出發(fā)吧,我在樓下跟大家匯合!” 兩分鐘后,參加會診的專家,都在樓下到齊,然后登上保健局的專車,啟程前往玉龍山。 到玉龍山的時候,潘保晉才道:“同志們,今天的這個會診,非常重要,會診的對象,是中央來的老首長——鐘鐵峰鐘老,希望大家能夠高度重視,把平時的水平都拿出來,做檢查的時候,一定要仔細謹(jǐn)慎,下結(jié)論的時候,要經(jīng)過充分考慮,有理有據(jù)!” 車上的專家這才知道今天會診的對象,原來是鐘老啊! 改革的急先鋒、經(jīng)濟特區(qū)的元勛,鐘老的名字,大家可是一點都不陌生!而且大家還清楚地知道,鐘老就是現(xiàn)在南江省省長孫文杰的大恩主,可以說,沒有鐘老的伯樂慧眼,以及大力提攜,就沒有孫省長今日的封疆一省。 如此情況,大家怎么能不賣力!誰不賣力,那就對孫省長有意見! 車子在玉龍山的腳下,接受武警檢查之后,就一向上,順利進入玉龍山莊,然后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停在了七號小樓的前面。 曾毅一下車,就皺了皺眉,那位站在七號小樓門口的俊俏青年,一頭的飄逸長發(fā),可不就是那位文藝社會青年——孫翊孫大公子嘛! 孫文杰的保健醫(yī)生劉教授也站在門口,是個五十多歲,文質(zhì)彬彬的人,矮矮胖胖,不過此時臉上多有憔悴之色,他邁步下了臺階,道:“潘廳長,中央保健委的專家同志,已經(jīng)在里面等著了,隨時可以開始會診!” 潘保晉微微點頭,道:“病情不等人,咱們這就進去吧!” 曾毅提著藥箱子,跟在潘保晉的身后往里走,沒想搭理孫翊,誰知孫大公子倒是主動開了口。 “曾大夫,大家都說你的醫(yī)術(shù)在南江省是首屈一指,今天你能來,那我鐘爺爺?shù)牟。删痛笥邢M?!”孫大公子假惺惺攬住曾毅的肩膀,笑道:“曾大夫,我可就全拜托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