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之后，姜老就在市委小招住了下來，后面的幾天，姜老在趙貞吉和張衛(wèi)正的陪同下，對中化市的一些工作進行了視察。

    至于市里的其他領導，并沒有跟隨陪同，而是堅守在各自的崗位之上，免得在姜老的視察期間，再搞出什么差池。

    第四天的上午，趙貞吉和張衛(wèi)正早早地來到市委小招，等候著姜老的進一步指示，以便安排今天的視察行程。

    等了有幾分鐘，姜老的秘書劉主任走了出來。

    趙貞吉和張衛(wèi)正就迎了上去，道：“劉主任，姜老昨晚休息得還好吧？”

    劉主任微微頷首，道：“還好還好！一連幾天的視察下來，姜老也有些累了，昨晚睡得比較沉，現(xiàn)在正在用早飯。”

    趙貞吉和張衛(wèi)正心里就踏實了幾分，這幾天的視察行程再也沒有出什么岔子，姜老看過之后不算滿意，但也沒有很大的意見，算是風平浪靜吧。

    “那今天是不是就請姜老好好休息一下呢？”趙貞吉詢問道。

    劉主任雙手捧在腹上，腰板挺得直直，道：“姜老剛才已經有了吩咐，今天不跑很多的地方，只到科麗縣去看一看?！?/br>
    趙貞吉就向張衛(wèi)正不著痕跡地打了個眼色，兩人都是心照不宣，姜老還是不放心科麗縣的西紅柿問題啊，這是要過去親眼看一下才能放心。

    張衛(wèi)正就想到要聯(lián)系一下曾毅，雖然市領導們都各自領了銷售任務，但大部分人基本還在為自己的銷售任務在想辦法呢，目前科麗縣的西紅柿收購工作，主要還是以曾毅聯(lián)系到的收購訂單為主，如果姜老要過去，就得讓曾毅做一做準備，把今天的收購架勢擺足一些。

    劉主任似乎是猜透了兩人的想法，道：“姜老還吩咐了，今天去科麗縣，不得提前通知，不得提前準備，必須看到最真實的情況。”

    趙貞吉和張衛(wèi)正就有些頭疼了，如果去別的地方倒還罷了，可科麗縣已經出過一次情況，要是再出情況，那中化市可就倒霉透了。

    “姜老的脾氣想必你們也清楚！”劉主任盯著趙貞吉二人，道：“別看姜老平時好講話，可真要發(fā)了脾氣，那就是說一不二?！?/br>
    “明白，明白！”趙貞吉連連點頭，對于姜老的風格，他肯定是非常了解的，千不怕萬不怕，就怕姜老認了真，劉主任這話絕不是一般的提醒，而是鄭重的警告。

    以前姜老主政東江的時候，就因為考察被提前安排的事撤過好幾個人，其中還有一名是市委書記，所以姜老一旦開口提前有所吩咐，那就是認了真，這時候誰都不敢心存僥幸，姜老吩咐了你還敢糊弄，那么姜老就沒有那么好講話了，甚至根本就不給你講話的機會了。

    張衛(wèi)正心中暗道疏忽了，自己應該一早就吩咐曾毅的，科麗縣的事情既然被姜老知道，那么姜老返回科麗縣的概率就很大，自己怎么就大意了呢。

    劉主任說完，也不忙著走，他接過趙貞吉遞來的一根煙，點著了站在那里，跟趙貞吉二人聊著天氣之類的套話。

    趙貞吉豈能不明白劉主任的意，這是盯著自己和張衛(wèi)正，免得偷發(fā)信號，讓科麗縣有所準備。

    這完全是多慮了嘛！

    趙貞吉心里這么想著，姜老已經提前做了囑咐，自己哪敢再做什么準備工作，如果你提前準備被姜老得知，那么姜老肯定會雷霆震怒，相反，如果你順其自然，就算在視察中又出了問題，姜老頂多是一頓臭臉罷了。

    這也是姜老獨特的風格之一，姜老不怕發(fā)現(xiàn)問題，發(fā)現(xiàn)問題就可以解決問題，但姜老最痛恨的，就是欺上瞞下，這方面如果被姜老抓住把柄，那真是生不如死。

    三人抽完一支煙，姜老就吃完了早飯，走了出來。

    “姜老，您今天的氣色看起來很好！”趙貞吉就趕緊站直起身打著招呼。

    張衛(wèi)正也道：“姜老，早飯還合胃口吧？”

    姜老微微一頷首，算是對二人的招呼做出回應，然后就道：“走吧，我們出發(fā)！”

    當下趙貞吉和張衛(wèi)正就趕緊簇擁著姜老往外面走去，等到了門口，車子已經排好了在那里等著。

    姜老看了一下車子，道：“小趙坐我的車子！”說完，姜老就朝自己的車子走去。

    趙貞吉稍作遲疑，然后立刻就快步追上，趕在姜老到達車子之前，幫姜老拉開了車門，等姜老坐上去，他合上車門，然后轉身坐上了副駕駛位，這個位置平時是屬于劉主任的。趙貞吉的眼中帶著一絲喜難自抑的神采，能夠被姜老邀請一同乘車，這可是大榮耀啊，也是接近姜老，表現(xiàn)自我的好機會。

    張衛(wèi)正的心里稍稍有些失望，要恨就只能恨自己是二把手！

    旁邊的劉主任此時道：“張市長，不介意我坐你的車子吧？”

    “榮幸之至啊，劉主任請！”張衛(wèi)正就伸出熱情的手，邀請劉主任乘坐自己的車子，同時心里的失望也有些消散，心道趙貞吉有些高興早了，姜老這么俺怕，恐怕還是不想出現(xiàn)提前準備的情況吧。

    車隊出發(fā)，趙貞吉的車子就被留在了市委小招，車上的司機和秘書就是想通信報信，也不知道姜老今天的行程安排到底是什么。

    車子在市區(qū)兜了很大一圈之后，最后才駛出市區(qū)，上了高速直奔科麗縣而去。

    半個小時后，車子出現(xiàn)在科麗縣高速入口收費站的通道，透過車窗，趙貞吉還特意往遠處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上沒有兜售西紅柿的村民，這才松了口氣，他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科麗縣種植西紅柿最少的是哪個鄉(xiāng)？”姜老問到。

    趙貞吉明顯遲疑了一下，他千想萬想，都沒想到姜老會這么問，按照一般人的維，如果姜老是來科麗縣調查西紅柿的銷售狀況，肯定是去種植面積最多的一個鄉(xiāng)，誰知姜老卻反其道而行之，偏偏要找種植面積最少的一個鄉(xiāng)，如此就算科麗縣提前有所準備，也肯定難以準備到了。

    “是白頭鎮(zhèn)！”趙貞吉就回答到，他不敢說謊，很可能姜老來之前就做足了工作。

    “那就去白頭鎮(zhèn)！”姜老吩咐一聲，就閉上了眼睛。

    車子出了高速收費站，不做任何停留，就直接朝白頭鎮(zhèn)的方向駛去。趙貞吉心里做著祈禱，種植面積最少，肯定就最不受重視，白頭鎮(zhèn)今天可千萬別出問題，最好是能讓姜老看到幾輛收購西紅柿的卡車。

    往前走了十幾里地，車子離開國道，拐上了一條縣級公，口的標志牌顯示距離白頭鎮(zhèn)還有12公里。

    姜老在后座上閉目養(yǎng)神，趙貞吉卻怎么也平靜不下來，眼睛始終看著車外的情況，只盼能發(fā)現(xiàn)一輛收購西紅柿的大車，只盼看不到在邊兜售西紅柿的村民。

    車子往前走出七八里地，趙貞吉看到前方兩百米的邊，停著一列車隊，最后面是一輛豪華奔馳商務車，顯得非常扎眼，所以一下就看清楚了。

    車子旁邊的田埂上站著四五個人，不時地指指點點，遠遠看去，幾人都有些氣派。

    趙貞吉便定睛看了過去，等車子靠近，他就看清楚了，不禁發(fā)出一聲訝異之聲。

    后座上的姜老便睜開了眼睛，朝車窗外看去。

    趙貞吉從后視鏡發(fā)現(xiàn)了姜老的舉動，便趕緊道：“姜老，前面田里的人，好像是小曾同志啊！”

    姜老也是有些意外，他順著趙貞吉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曾毅，曾毅此時正和幾個人站在田埂之上，看著不遠處的兩臺大型機械工作，不時還和身邊的人講上幾句，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

    “靠邊停一下！”姜老便吩咐到，他對曾毅的出現(xiàn)很好奇，自己要去的是白頭鎮(zhèn)，曾毅是不可能提前等在這里的，應該是來這里搞什么工作的，姜老對此很有興趣。

    后面車上張衛(wèi)正也發(fā)現(xiàn)了曾毅，詫異的同時，心里又踏實了幾分，有曾毅出馬，姜老今天的視察肯定會非常滿意啊。

    “小曾！曾毅同志！”趙貞吉一下車，就大聲喊了曾毅。

    曾毅站在田埂上看著不遠處的機械在工作，并沒有在意身后的情況，聽到趙貞吉的呼喊回頭一看，就非常意外，心道姜老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于是趕緊快步走了過來。

    “姜老您好！”曾毅來到姜老面前，微微一鞠躬，打了個招呼。

    姜老背著手，看了看遠處的機械，道：“小曾同志，我們很有緣嘛！你在這里搞什么工作?。俊?/br>
    曾毅就趕緊解釋道：“姜老，您現(xiàn)在看到的是一臺多功能的大型農機設備，可以同時實現(xiàn)作物的收割和秸稈回收，我們農委考慮引入這樣的大型設備，并且采用市場化的辦法來徹底解決農民焚燒秸稈的問題。今天我們約了這方面的專門企業(yè)，對設備的實際作業(yè)流程進行考察?！?/br>
    姜老微微頷首，頗有興趣地看著不遠處的機械，只見一臺大型機械從莊稼地駛過，莊稼連同秸稈整整齊齊被吞了進去，過了一會，秸稈從機械右側的一個口吐了出來，齊整整地排列在地，已經打成了捆。等機械停下，左側的另外一個口打開，里面是收割好的糧食，有村民拿著麻袋過去接著。

    “另外一臺設備是做什么用的？”姜老又問停在田邊的另外一臺設備。

    曾毅回答道：“功能基本一樣，只是處理秸稈的方式不同，另外一臺設備會將秸稈直接粉碎然后進行翻埋，翻埋的深度能有30公分，這樣經過粉碎翻埋后的土地，完全不會影響下一季作物的播種?！?/br>
    “哦？”姜老來了興致，邁步下田，打算到跟前去近距離觀察一下這兩臺設備。

    身后的一行人立刻跟上，防止有什么意外事故發(fā)生，畢竟機器可是不長眼的。

    剛才跟曾毅站在一起的，就有沈佳玉，她不認識姜老，可市委書記趙貞吉和市長張衛(wèi)正她是不會認錯的，當時也吃了一驚，再看中化市市長書記都小心翼翼地陪在姜老身后，她立刻就意識到這位老人不簡單。

    當下沈佳玉毫不猶豫，趕緊派人去吩咐，讓不遠處的機械馬上熄火。

    姜老到達機械跟前的時候，機械已經停止了轉動，上面的cao作員也拔了鑰匙站在車下。

    “老鄉(xiāng)，能聊兩句嗎？”姜老笑呵呵地看著那位裝了糧食，準備回家的村民。

    村民回身一看這么多人，各個氣度不凡，心里就有些發(fā)怵，道：“你……你要問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來收糧食的！”

    姜老哈哈一笑，道：“我問的就是收糧食的事嘛！”

    村民站住腳步，但眼中還是保持著幾分警惕，看了看姜老身后的幾人，道：“是種糧食的事，那你就問吧！”

    姜老覺得這位村民很有意，道：“老鄉(xiāng)，這臺設備還好用吧？”

    村民點點頭，警惕之色稍稍放松，道：“還可以，速度倒是快的，收的也比較干凈?！?/br>
    姜老就指著地上那打成捆的秸稈，道：“這些秸稈是不用的嗎？打算怎么處理？”

    “那都不用我管了，打成捆直接交給他們就行！”村民指著開收割機的那位cao作員，道：“他們不僅管收，還管把秸稈拉走，糧食也可以賣給他們，不過我家里還有個養(yǎng)豬場，糧食要拉回去做飼料，所以不賣。”

    “秸稈讓他們拉走，那你豈不是吃虧了？”姜老問到。

    村民就笑了起來，道：“我能吃什么虧??！這秸稈我拉回去半點用沒有，還占地方，放在地里又影響種下一茬莊稼?，F(xiàn)在鄉(xiāng)里管得嚴，也不讓燒秸稈了，他們拉走最省事，還幫我解決了大麻煩呢?！?/br>
    “為什么不自己去賣秸稈呢？”姜老又問，“我聽說這東西現(xiàn)在有人收！”

    “是在收，可這東西能賣幾個錢呢？再說了，我圈里的豬都忙得沒時間喂，哪有工夫收拾秸稈！”村民直搖頭，道：“不劃算，不劃算，有那工夫，我還不如多養(yǎng)頭豬呢！”

    姜老聽了一搖頭，心道這個帳自己怕是算不明白了，有時候你覺得理所應當?shù)氖虑?，但在農民的看來，反倒是無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