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五章 立碑
“秘書長!” 尋州市委書記郭晚陽的歲數(shù)有點大了,這一小跑上來,喘得嘴都合不住,隔老遠都能聽到“呼哧呼哧”的聲音,他扶著一棵小樹順了下氣,就趕緊快步來到曲文波面前,道:“秘書長,我們來晚了,讓您受驚了。” 尋州市長關慶峰緊跟其后,道:“是我們沒有把工作做好,請秘書長責罰!” 曲文波剛才把白馬縣的領導批得狗血淋頭,現(xiàn)在氣已經(jīng)消了一半,臉色也沒有那么難看了,只是也沒有什么好臉色,面對尋州市領導的自請?zhí)幏?,他冷冷地哼了一聲?/br> 尋州市的一二把手,也算是一方諸侯了,而且一來就把姿態(tài)放得如此低,曲文波就算心里還有火,也還是要給對方幾分面子的。 “王右平,到底是怎么回事!”郭晚陽就回頭看著白馬縣委書記王右平,臉上罩著一層陰云。 王右平趕緊道:“郭書記,沖撞秘書長的羅國堅已經(jīng)被控制起來了,鎮(zhèn)政府里那些害群之馬,也已經(jīng)被縣委就地免職,事情的詳細過程和具體原因,我們會進一步核實,并且從嚴從重處理,堅決杜絕此類事情的發(fā)生?!?/br> 講這話的時候,王右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郭晚陽質(zhì)問自己,這就是有拿自己開刀的意,幸虧自己來得早,已經(jīng)從嚴從重進行處理,否則郭晚陽這時候就要對自己不氣了。 郭晚陽確實有這個打算,如果只是不痛不癢地處理,肯定無法對曲文波做出交代,只是王右平已經(jīng)下了重手,倒讓郭晚陽無法再開這個刀了,當下只得狠狠訓道:“太不像話了!” “是,請市里放心,請曲秘書長放心,這件事我們一定會嚴肅處理,給出一個滿意的交代!”王右平又趕緊做著保證,只是心里有點犯愁,鎮(zhèn)領導倒是好說,免了也就免了,誰讓他們撞在槍口上了呢,可羅國堅怎么處理啊,只要羅國強不倒,怎樣處理羅國堅還真讓人頭痛! 正想著呢,羅國堅又緩過勁來了,當時扯著嗓子喊了起來,道:“郭書記、關市長,我是羅國堅啊,看在我大哥的面上,你們可要為我講句話啊,只要能保我一條命,我大哥不會虧待……” 郭晚陽和關慶峰齊齊變色,這羅國堅簡直是要做死啊,生怕秘書長不知道你大哥是誰嗎,這時候你這么喊,除了會讓你大哥羅國強倒霉外,還能有什么好處。 “混賬!”郭晚陽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腳。 王右平也是嚇出一身冷汗,回頭想殺那幾個警察的心都有,明明剛才都打了眼色,怎么還是沒看住羅國堅啊。 那幾個警察這次可沒再犯糊涂,捂嘴的捂嘴,下黑拳的下黑拳,頓時就把羅國堅弄得沒了聲響。 “一個小小的石材商人,能量倒是不小,難怪有如此大的膽子,敢在朗朗乾坤之下羞辱恐嚇政府官員,帶領持械兇徒強占他人墳地!”曲文波冷冷說到。 郭晚陽怕曲文波對自己有所誤會,便趕緊解釋道:“秘書長,前幾天我們市里召開了一次爭取高速公的動員大會,羅國堅做為石材供應商也有參加,我也是就見過他一次!” “是?。 标P慶峰幫郭晚陽做了個證,兩人也是很頭疼,市里爭取高速公,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卻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了這件事,搞得市里都不知該如何辦了。 市里當然得跟曲文波保持一致,畢竟曲文波是省委常委,手里握著一票,可以決定尋州市領導的烏紗帽,但這個節(jié)骨眼上要是羅國強倒了,市里的一切努力就算是白費了,等換了新的規(guī)劃處長,就不知道又要唱什么調(diào)子了。 一般來講,如果前任半垮臺,那么前任所推出的任何東西,都會被接任者給予暫時擱置,甚至是全盤否定,因為前任很可能就是栽在了這些項目上的,安全起見,接任者輕易不會去碰觸。 站在曲文波身旁的黑臉壯漢此時上前,在曲文波耳邊輕聲講了一下羅國堅的底細。 曲文波微微頷首,臉色頓時又變得難堪,只是仗著一個小小的規(guī)劃處長,就敢如此囂張,甚至連威逼曾毅跪下求饒的話都講得出來,這是何其囂張啊! 曲文波的心里就有了主意,在來之前,大老板已經(jīng)對他有所暗示,這次下來可能會有點事情發(fā)生,曲文波也早有心里準備。剛才一來就看到羅國堅的霸道,曲文波心里還有點納悶,心道不過就是一石材商,這么一丁點的小事,大老板怎么會讓自己親自過來一趟處理呢,現(xiàn)在得知羅國堅的底細,曲文波倒是想到了一種新的可能,難道是大老板對省交通廳有所不滿,想借此敲打敲打? 既然你羅國堅羅國強兩兄弟撞在了槍口上,那就拿你們開刀吧! 曲文波拿定主意,就問道:“在這里開山采石,有沒有國土部門的批準,有沒有環(huán)境影響評估報告?” 郭晚陽和關慶峰就不好回答了,為了爭取到高速公的項目,市里對羅國堅的要求是全部滿足,他要建石場,市里肯定是一大開綠燈,搞不好所有手續(xù)都齊全,至于審核和評估,估計就是做做樣子。退一步,就算沒有手續(xù)和審批,市里也肯定是默許支持。 王右平此時道:“秘書長,據(jù)我所知,羅國堅的石場沒有辦理任何手續(xù),針對此事,我們會做進一步調(diào)查,如果發(fā)現(xiàn)其中有什么違法行為,我們會加重處罰!” 曲文波就點了點頭,有這一條,羅國堅就跑不掉了,羅國堅跑不掉,羅國強自然也跑不掉。 “把這些人全都帶走!”曲文波一擺手,不悅道:“別讓他們攪擾曾老先生的清寧!” 王右平大喜,照曲秘書長的意,好像自己是闖過這一關了,他立刻吩咐警察把羅國堅和那些工人全部帶走,人手不足,再從縣里調(diào)派警力車輛,務必要把所有人都看管仔細。 亂哄哄一陣,墳前就恢復了清凈。 郭晚陽此時上前一步,道:“秘書長,山里風大,您看……” 曲文波沒有理會郭晚陽,側臉看著曾毅,道:“曾毅,大家都在等著呢,雖然出現(xiàn)了一點不愉快的事情,但別錯過了時辰,誤了大事?!?/br> 曾毅點點頭,招呼一聲,道:“立碑!” 黑臉壯漢此時走到一旁,從林子里扛出早已準備好的花圈,恭恭敬敬地擺在了墳前。 等看清楚花圈上的挽詞,尋州市領導集體驚駭了,因為這花圈竟然是省委大老板送的,這是什么情況啊,眼前這座山墳里葬到底是誰,怎么能讓大老板派秘書長親自過來送花圈致意,這待遇可是高得離譜,為什么自己之前一點都沒聽說! 黑臉壯漢放下花圈,腳步不停,到林子里轉眼又抗出另外一個花圈,只見上面落款是“沙南省保健委員會主任,曲文波”。 尋州市領導又是集體意外,為什么曲文波前面的官銜不是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而是省保健委主任。 不管為什么,大老板和省委秘書長同時送來花圈,都讓尋州市領導不敢小視。 村民們看羅國堅一行人被帶走,心里又歡喜了起來,開始幫忙挖坑做碑基,還有一些后來趕過來的村民,大家一起動手,就把曾文甫的碑立了起來,開始進行加固。 施偉此時瞅了空,悄悄來到市長關慶峰的身邊,道:“關市長!” 關慶峰看到施偉出現(xiàn),很是意外,眉頭一皺,道:“你怎么也在這里?” 施偉沒有解釋這個,而是趕緊介紹墳地的情況,道:“這座山墳,里面葬的是當?shù)匾晃坏赂咄氐睦舷壬赵?,曾老爺子,以前是開堂坐診的老大夫。曾老爺子的孫子曾毅,是我的黨校同學,如今在東江省工作,今天是要給曾老爺子的墳前立塊碑?!?/br> 關慶峰一聽,這才弄明白情況,心道難怪曲秘書長今天是以保健委主任的身份過來,省委秘書長親自過來送花圈,確實有點規(guī)格高了,但要是用這個身份,倒是再合適不過了,當下他低聲道:“這里事情結束,一定要向我引見一下你的這位同學,這可是我們尋州市的杰出人士啊?!?/br> 施偉就點了頭,他看得明白,這次省交通廳的羅國強肯定是要倒霉了,接下來市里能否拿下高速公項目,怕是還得靠曾毅幫忙啊。大老板都送來花圈,曾毅和大老板的關系豈不是顯而易見? 在鎮(zhèn)里兩位老人的主持下,立碑儀式開始舉行,曾毅作為曾文甫唯一的親人,親手把碑立起來,然后在墳前磕了頭,邵海波也跟著磕頭,這一跪,哭得非常厲害,今天立碑的事一波三折,讓邵海波的心里很壓抑。 曲文波敬獻花圈,代表吳寶玉以及保健委在墳前鞠躬。 尋州市領導緊跟其后,只恨自己事先沒有得到消息,兩手空空,也沒帶花圈過來。 白馬縣委書記王右平則想著別的事,這座墳縣里今后一定要照顧好啊,弄不好什么時候大老板又要問起來呢。 立碑儀式結束,按照鄉(xiāng)里的風俗,曾毅要請今天前來幫忙的鄉(xiāng)親和到場致意的賓吃頓飯,飯王國利早就安排好了,當下曾毅就邀請村民和曲文波到鎮(zhèn)上去用飯。 剛下了山,就看到一輛車匆匆而來,下來的正是羅國強,兩兄弟長得有點相似,不認識的人也能猜出來。 羅國強下車一瞧,就直奔曲文波而來,道:“秘書長!” 曲文波似乎根本沒看到羅國強這個人,他一扭身,直接上了車,然后絕塵而去,片刻沒有停留。 后面的尋州市領導一看,自然不敢去跟羅國強打招呼了,曲秘書長那架勢,擺明了就是要收拾掉羅國強啊,這時候誰敢去沾晦氣。 沒等羅國強過來,這些老狐貍一個個都鉆進自己車里關上門,走得是毫不拖泥帶水。 眨眼間,山下就空了,只留下羅國強一個。 羅國強面如死灰,曲秘書長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這個行為意味著什么,他心里很是清楚,他此時都恨不得要殺了羅國堅,到底這家伙是怎么得罪了秘書長,竟讓秘書長連一絲情面都不肯留。 省交通廳的實權處長,有時候比排名手里沒什么權力的副省長還要牛上幾分,羅國堅敢那么囂張,確實是有底氣的,只是很倒霉,今天碰上了曲文波。 在原地想了一會,羅國強鉆進車子,打算跟過去,今天無論如何,哪怕是死皮賴臉,自己也要向曲秘書長解釋一番,否則就真的是死定了。 剛發(fā)動車子,電話響了起來,羅國強一看,當時心里就咯噔一下,不過還是按下接聽,道:“廳長,您有什么指示?” “國強啊,下午廳里有個會,非常重要,希望你按時來參加!”電話里傳來省交通廳長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溫和,完全沒有半絲火氣。 可羅國強的心卻掉到了谷底,握著電話的手都開始發(fā)抖了,廳里幾乎天天都有會,可什么時候開會,也需要由廳長來親自下達通知了?這種事根本就不可能發(fā)生,偏偏今天發(fā)生了,而且還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想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有問題嗎?”電話里再次響起廳長的聲音,這次就有點壓迫力了。 羅國強回過神,道:“沒問題,我下午準備參加會議!” “好,希望不要讓大家久等!”廳長便掛了電話。 收起電話,羅國強在車里坐了很久,他知道自己這次肯定是栽了,廳長這時候打開這么一個奇怪的電話,本身也是大有玄機的,現(xiàn)在擺在自己面前的就兩條,一是趁上面還沒動手,趕緊跑;二是回去參加會議,接受上面的處理。 考良久之后,羅國強發(fā)動了車子,他決定去參加會議,在交通廳干了這么多年,從小科員一步步干到副處長、處長,他屁股下面肯定是一堆的屎坨子,但能坐穩(wěn)這個位置,他也有點本事能量的,回去參加會議或許還有一條生,可一旦逃跑,那就萬劫不復了。 下午的省交通廳會議上,羅國強被廳里要求暫時放下工作,前去參加一項很重要的學習,這就是被卸了權。會議結束的之后,已經(jīng)有紀委的人等在了門口,羅國強還沒來得及去參加學習,就先去紀委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