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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小戶女 第41節(jié)

    趙聰被折騰一通依然興致不減, 獻寶似的給家里兩個女人一人送了兩罐子從張家揣回來的胭脂,敏老娘和施氏喜得摟著直喊兒, 還道這孩子自打跟魚姐兒走得近了人都懂事了不少。

    趙聰日日被趙掌柜罵笨,就愛聽人夸, 賴在娘和祖母跟前蹭得一壺茶功夫才心滿意足地回房。

    施氏樂得嘴半天都沒合上, 轉(zhuǎn)頭就喊丫頭進來貼著三清掛佛,還對敏老娘道,孩子長大了知道孝順爹娘了——一定是菩薩顯靈。

    敏老娘看著兒媳又是天尊又是佛的有些不像,施氏就笑, 菩薩嘛就得多拜,拜一個誰知他何時能聽到, 多拜幾個東邊不亮西邊亮, 總有聽見她心聲兒的。

    像這回聰哥兒懂事兒準是從這上頭來的。

    敏老娘聽得一噎,覺得趙聰這孩子就是像娘。

    歪理太多!

    趙聰自記事起還沒這么盼過爹家來,一直在大書房干坐到天邊泛黑才見趙掌柜挺著肥肚皮汗流浹背的身影,跳下桌子就眨巴眨巴眼殷勤地喊:“爹,怎這么晚才家來?!?/br>
    “晚?”

    趙掌柜寒毛一豎,忙不迭從懷里掏出個西洋懷表,對著日頭使勁兒看,見著是九點鐘才緩了臉色沒好氣道:“小猢猻專等著在絆你老子, 這不是正點兒么?”

    要不是他老子精似鬼,還不得一趟就栽陰溝里讓他看笑話兒。超過九點不回家, 敏老娘和施氏就得當他喝花酒去, 再不給他開門兒。

    趙聰怔怔地道:“才這個時候?”

    他從下午就坐立不安地守著空蕩蕩地屋子等爹, 都不記得等得有多久了,施氏珍藏的茉莉花蜜水都被他喝了個底朝天。

    趙聰從沒等過人,壓根兒沒想過一天竟然可以這么長。往日在外耍泥巴,一眨眼他爹就布下天羅地網(wǎng)地逮他,趙聰成日家只有恨天短再沒嘆天長的時候兒。

    敏老娘和施氏都是等著趙掌柜回家再吃飯,往年趙聰大姐還沒嫁人時,大人怕他們餓壞了都讓兩個孩子日落就吃。

    所以這還是趙聰?shù)谝淮卧诩业仁裁慈耍娭鶜獯跤醯臉觾?,心頭竟然模模糊糊地升起一點感受——原來爹每天都得干這么久的活。

    趙聰喉頭動了兩下,鬼使神差地給倒了杯茶過去道:“爹,你身上暑氣還重不能吃冰的。”

    趙掌柜將冰碗推到他跟前兒,皺眉接過溫茶一連喝了三杯才道:“你別唬你爹,說到底有什么事兒?!眹@回氣又說,“一個男人做這個樣子干什么,只要不是殺人放火作jian犯科,趁早說出來我還保得住你。”

    趙聰一下兒就忘了剛才的感嘆,接過冰碗挖里頭的甜蓮子吃,邊吃邊想自個兒心事,伸手從懷里掏了張從張家抄回來的紙條,腳尖向外,手握軟枝,做好兩手準備謹慎道:“爹,我想要這個賺錢去!”

    趙掌柜見兒子這蠢樣兒一下就舒坦起來,放了心接過紙條看,琢磨一下就笑,好嘛就這三瓜兩棗,臭小子還知道討好人了。

    不過少歸少但拿來做什么還是很有講究的,尤其這可是藥材,萬一這猴兒拿去自個兒做郎中,不到中秋他大姐就能提著飯去班房陪著一大家子一塊兒吃團圓飯。

    趙聰調(diào)皮歸調(diào)皮,卻是個實誠少年,不怎么會說謊,爹一問就將要和魚姐兒做胭脂賣的事兒一呼嚕都抖落出來,但他也有幾個心眼子,涉及到要用什么做賣什么價兒便緘口不言,還道:“這是商業(yè)機密,你不能用不正當手段套取。”

    一看就是魚姐教的,這孩子老說怪話,但話糙理不糙。

    趙掌柜又氣又喜,氣兒子胳膊肘往外拐,又喜他果然長大了,都知道憋事兒了。招手就喊長春去保和堂支藥材往張家送。雖然他覺得這生意也就是銀子丟水里聽個響兒,純屬花錢買開心。

    但趙聰肯自己學(xué)就算是賠了他也甘愿吶,總比在家斗雞耍狗不學(xué)無術(shù)得好。

    趙掌柜轉(zhuǎn)轉(zhuǎn)眼珠想鼓勵兒子兩句,話還沒出口,不成想趙聰又炸雷似的給了他一個大驚喜。

    趙聰攔住長春認真地道:“我不要你的錢買,我在娘那兒有壓歲錢,你去找娘支出來使,這是我用自己的錢買的,我們都說好了只用自己的錢做這筆買賣?!?/br>
    這還是我那只知道爬樹下河的兒么?

    趙掌柜狠拍了幾下大腿,覺著疼才放開膽子樂起來——天尊老爺,如來佛,這是趙家老祖宗顯靈啦。

    這番自食其力的話兒樂得他半宿沒睡著,但要銀子嘛,他自動略過,誰活得好好的上趕著找死去。

    趙聰?shù)囊慌e成功極大地鼓舞了同樣是瘟豬兒的成昭,在家見天折騰要成老爺要么出藥材,要么把壓歲錢還他,他們家的賬都捏在他爹和大哥手里,每月給狄夫人的錢都是比著用度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恰好。

    但仁安堂的藥材本來就比保和堂少,給孩子打水漂成老爺表示要命一條。

    成昭一向?qū)②w聰當成此生死敵,死對頭都能拿出來,自個兒卻不行,氣得命也不要地喊:“你不給我,我拿了銀子去保和堂買!”

    成老爺生平最恨隔壁小明,更別提去隔壁找小明補習(xí)功課,趙掌柜做為這個小明更是眼中釘rou中刺,聽得這話兒頓時氣喘如牛,起身兒就將成昭打了一頓。

    狄夫人見兒子屁股都腫了,拿來賬本兒一看就罵:“老大這么大的時候也開始看賬本兒了,昭哥兒這會兒要點東西練手都舍不得,以后分了家讓他餓死不成?”

    成老爺沒好氣道:“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他好好讀書什么都有了!”

    “書那么好讀,你看了半輩子怎連個童生都不是?”狄夫人冷笑。

    成老爺噎得好懸沒吐血,心頭念了幾遍佛才忍住氣合眼躺在椅子上只當聽不見,小兒子如今看來是不成了,以后餓不死就成,再不濟還有老大保底。

    兩個兒都是狄夫人肚子里出來的,丈夫一碗水端不平,她就只能更護著小兒子,那家貧的都舍得給,自家不缺錢倒還窮了兒子,心頭將丈夫罵了個臭死,私下便掏了幾串私房錢補貼成昭。

    若是往日,成昭就樂滋滋地收了,但那天小伙伴們都說了,得用自己的錢,魚姐兒用的是自己賺的,慈姑和趙聰用的都是自己的壓歲錢。

    自己卻要問家里要,明明一直以來他花完了就是問家里要的,這會兒卻不知怎么打心底無端生出一股委屈,鋪天蓋地地壓得他往桌子一趴哭得眼淚流了一身,跟被淋濕的狗兒似的。

    狄夫人心酸地摟著兒子,怪丈夫偏心,面上還強笑著問:“你跟娘說到底怎么了?你光哭不吱聲兒你是要娘也跟著哭是不是?”

    成昭舍不得娘哭,眼淚一抹抽抽搭搭道:“他們都用自己的錢,只有我問家里要,壓歲錢爹不給我,他說好給我存著的?!?/br>
    說到傷心處竟然嗚咽得出不了聲兒,嚇得狄夫人打了個激靈,這樣的哭法最傷身子,忙拍著成昭背道:“你爹吃多了酒成天胡咧咧,你的錢一直收在娘這里,娘去取了給你?!闭f著轉(zhuǎn)頭給春梅使了個眼色。

    春梅很快就打開盒子取了幾吊錢放在桌上,成昭淚眼蒙蒙地看娘,小聲兒道:“真的是我的壓歲錢?”

    狄夫人神色一肅,眼也不眨道:“你娘跟你爹一樣兒么?”

    成昭搖頭,讓長喜捧著錢開心地出了門。

    轉(zhuǎn)頭狄夫人就捧著小兒子拿回來的胭脂沉了臉,挑了一點在耳朵后慢慢抹開道:“弟弟被打成這樣,哥嫂都一聲不吭,我還沒死呢,這還是親兄弟?!?/br>
    幾個丫頭低了頭,都噤了聲沒敢喘大氣。

    張知魚和顧慈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是孩子里最有錢的,倆人一直當自己是窮小孩兒,不成狗大戶竟是自己,真乃失了個大算!

    心頭本來已經(jīng)放了這條路子,不想又柳暗花明。

    見著幾個孩子弄來的東西,張阿公拍拍二郎的背又笑:“乖乖,你不必吃齋嘍?!?/br>
    幾個孩子脫了鞋坐在涼席上算了又算,他們的成本很小,攏共不過五兩銀子,這錢張知魚和顧慈合伙都能拿出來,但哪有幾個人一起安全呢?

    最后大家便用成昭的幾吊錢用來做胭脂盒,現(xiàn)在的胭脂盒很小,就比個鵪鶉蛋發(fā)不了多少,美人面和孩兒面加入藥材都能做老大一大鍋,幾人便商量著一氣兒做了四百個。

    如此折騰了小半月,幾個孩子忙得腳后跟打后腦勺才弄了個齊全,剛想躺下喘口氣,結(jié)果一回家就被拉住了。

    幾位女眷摸著嫩起來的手臉,驚喜地看著孩子道:“那個孩兒面你們準備什么時候賣?”

    作者有話說:

    十二點前三更,五千收慶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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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60章 、掙錢啦

    李氏生得再好, 這些年家務(wù)活里手臉也糙了一圈兒,前陣子見夏姐兒成日揣著胭脂盒就沖她笑。

    夏姐兒忙不迭打開盒子糊了一團在娘臉上道:“這個沒有顏色,是大姐給我擦手臉的, 擦了摸著就滑了?!?/br>
    東西都擦到臉上了還能揩下來丟么?

    李氏這樣節(jié)儉的主婦當前會說——不可能。

    便伸手就想抹開,夏姐兒見娘不罵, 心一寬又笑起來:“娘是笨蛋,大姐說要在耳朵后邊試過的, 二郎都要聽會了你還不會?!?/br>
    李氏:……

    夏姐兒爬到娘身上, 伸手在耳根給她抹了一點,過了會兒見沒有紅點點就道:“娘,這會兒才能抹,你記住了嗎?”

    李氏沒吱聲。

    夏姐兒不放心又皺眉問:“記住了嗎?”

    李氏險笑出聲兒, 鄭重點頭:“記住了?!?/br>
    但還別說,比起美人面, 她更喜歡這個孩兒面, 入了秋河上風(fēng)漸大起來,每日出去臉上都不好受,魚姐兒制的面脂不如外頭賣的豬胰子制成的那些有腥味兒,清清爽爽的乳白色聞著還有點藥香,半個月使下來手臉再沒起皮不說,人都白了。

    不止黎氏嘀咕過幾回。就連來劃了船來買食的熟客娘子們也逮住她問,李氏想了想到底沒自個兒先說出去,魚姐兒向來主意大, 不打招呼給孩子們添亂就不好了。

    魚姐兒抱著娘親就笑:“我們早就想好啦,美人面賣兩百五十文, 孩兒面賣兩百文。”

    江南的東西都先從河上紅, 河上最紅的當數(shù)朵朵笑醉三春的嬌花娘子, 女娘的東西上了她們的身才算得真正紅火。

    張知魚并沒想過全自家賣,還問成昭和趙聰要不要拿去鋪子里寄賣。

    倆人家有虎爹,頓時警惕地搖頭,異口同聲道:“不成!”

    到時賺了錢還不知肥了誰荷包,還不把個糟老頭子美壞了。

    張知魚點頭稱贊,趙成兩家真乃父慈子孝莫也~

    幾個人琢磨著放在船上方便,李氏當成自家生意便沒有不盡心的,充分發(fā)揮沈老娘的優(yōu)良血脈,回回女娘來買東西不知怎地都不早不晚地把她擦臉的情景瞧個正著,她還次次都學(xué)夏姐兒只說半句話,把女娘的心提得老高,成天得空就圍住她轉(zhuǎn)兒。

    黎氏樂得直喊:“夏姐兒這性子準隨她外婆?!?/br>
    李氏想起娘也笑:“不敢這么說,娘聽了要打哩!”

    沈老娘自詡南水縣第一教女家,許多人家都想送女兒拜她做干娘受得一二日訓(xùn),只沈老娘年紀漸大,自覺榮光已過頂峰,不肯十分招搖,回回來人就在家口鼻歪邪裝中風(fēng),說個夏姐兒像她還不氣得幾天爬不起床。

    原本李三郎六月還來了一趟想接兩個孩子回家耍,但魚姐兒今年忙著照看紫茉莉便沒去成,只得將去外婆家的計劃挪到明年夏日,到時夏姐兒更大還把穩(wěn)些。

    總之女娘們一聽說是限量無鉛版胭脂水粉,便紛紛興奮起來,用不用倒是其次,但限量充分挑動了她們的神經(jīng),花魁選為朵紅牡丹都能打起來的人,誰肯甘于人后?

    最重要的是沒有鉛,水上討生活的浮萍,臉就是最后的花期,一但凋謝便隨雨打風(fēng)吹去。

    做她們這行的女人死了連收尸的人也無一個,故此大家都無比珍愛自己的臉蛋兒,但鉛粉只得朝夕之美,日子一久卸了妝就不能看了。

    是不是真的重要嗎?

    身在泥沼不過萬事求個安心,廟里觀里的銀子,花娘捐得比土財主還多,這幾百錢她們還不放在心上,眼也不眨地就當護身符買了。

    其中也不乏有心計的花娘搶了回來還是琢磨著得閑去找大夫看看是不是有效,里頭就有找到保和堂去的,趙掌柜人倒是在,但他見女娘筆直去找了藍大夫就跟秦大夫嘰咕——我還說這幾日花娘來少了,準是歇了毒物,這才幾天就又用上了。

    藍大夫已做慣了這事兒,拿起來又看又嗅又抹,還嘗了點兒笑道:“除了甜點兒沒什么問題?!?/br>
    花娘得了準兒,回家就用起來,沒想到還真好使。

    此番下來,不過五六日,李氏租的船外頭便排起了長龍。

    春河逐漸刮起了一陣香風(fēng),一點點地侵蝕南水縣的河水,等大家都反映過來時,張記胭脂已經(jīng)名聲大噪,早賣得沒影兒。

    魚姐兒抱著一堆錢小心地坐在柳兒房里用麻袋裝,這幾日她都在船上守著進賬,家里還有三個蘿卜頭等著聽報告,累得她腰桿子都直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