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戶女 第1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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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啟明見爹心神不寧,便出聲想喚他,不想一張嘴卻越咳越兇,噗地吐出血來。 千老爺頓時臉色鐵青,再也顧不上顧慈,抱著兒子就要回屋。 張知魚走近沾了點兒血聞聞:“不是人血,是剛剛喝下去的魚血?!?/br> 千老爺做了這么些年官兒,見著她背的藥箱,心里就有了數(shù),不由松了一口氣。 千啟明胸膛起伏得厲害,漸漸都要喘不上氣了。 張知魚掏出銀針刺入千啟明指尖,只來回扎了三下,千老爺便發(fā)現(xiàn)兒子呼吸平緩了許多。 千啟明靠在爹懷里,滿身的污漬,見魚姐兒幾個都干干凈凈的,臉上便紅了。 張知魚極快地用針扎入xue位,小廝看著那么長的針沒忍住別開了眼。 千啟明卻一點兒也不覺得疼,甚至久違地感到了一絲平靜,仿佛被放進(jìn)了一盆溫水,張知魚見他沒事了,便笑:“以后找大夫時常扎一扎,倒也能緩解血毒?!?/br> 千老爺看兒子果真不再發(fā)抖,這才正眼看魚姐兒,雖然他已經(jīng)不在朝堂,但蘇州的事也樣樣都通,想到最近傳得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補身丸,便問:“小娘子可是小張大夫?” 張知魚點頭應(yīng)了,千老爺心中一驚,他為兒子尋遍名醫(yī),能幾針穩(wěn)住千啟明的不出十指之?dāng)?shù),之前他再沒想過找這小娘子,便是想著這人多半只擅婦科,此刻見她對兒子的病連句衰話也沒有,便起了將人留下來的心思。 只是千老爺再也不是當(dāng)年跟著大伙兒一起念書的大師兄,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話裹著話說出來教人猜,便笑著問:“侄兒如今可是身子大好了了?” 顧慈對千家心有崇敬,又兼是爹的舊相識,便笑:“多虧了小張大夫,如今還不曾大好,但趕考總是沒有問題了?!?/br> 千老爺想起當(dāng)年自己的兒子和慈姑先后生下來。都弱得跟老鼠似的,如今自己的兒子還在受罪,顧慈卻已經(jīng)能毒日頭底下來去自如,便有些恍惚。 張知魚從小混跡市井,對人心十分敏感,且她的靈魂早就不是十六歲的孩子,很容易就能從千老爺身上發(fā)現(xiàn)不自在,便有些困惑。 兩人談話間,千家宅內(nèi)又轉(zhuǎn)出來兩個健仆婦,見著魚姐兒的藥箱,就笑:“姐兒想來便是小張大夫,我家老夫人想請姐兒進(jìn)去說說話。” 張知魚看看天色,道:“再不回家我娘要罵了,等我回去跟娘說一聲,再來拜訪老夫人?!?/br> 兩個婦人早聽?wèi)T了奉承,見她要走便急了起來,伸手就想拽住人。 千啟明阻止不及,見連家里下人也敢冒犯自己的朋友,想起一個人無趣的日子,臉色一下子刷白,又急得咳起來。 千老爺是真疼這個兒子,他和娘子成親二十年才有了這個孩子,娘子為了生他早早便去了,千老爺與娘子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從此再沒續(xù)弦,只專心守著這個兒子過活兒,忙親自將人背在背上回了屋,滿頭大汗地派人拿名帖去請老太醫(yī)。 外頭的仆婦連主子走得干凈,又聽公子的小跟班兒說這小娘子能讓小公子過得舒服些,便又想帶著魚姐兒進(jìn)門。 夏姐兒想起爹的話兒,心說這可不是老娘大顯身手的時候么,遂一把握住了來人的手,挺起胸期待又憤怒地道:“不許你碰我大姐!” 仆婦不想夏姐兒有這般力氣,硬掙了兩下都沒掙動這個孩子,盯著魚姐兒哼道:“姐兒可知我家老夫人是誰?” 張知魚自然知道,不就是千老先生的娘子么,聽說這老太太比千老先生小了快二十歲,如今每頓都還能吃半碗紅燒rou,再不見有病。 但張知魚看著兩人盛氣凌人的樣子就不想進(jìn)去,她又不是泥人,怎么會隨意跟著人走。 夏姐兒見她們似乎想強行請大姐進(jìn)屋,心里氣得要死,拔下腰間軟劍,眼珠一轉(zhuǎn),便在千家大門挽了個劍花。 張知魚就見那塊已經(jīng)腐朽的千宅匾額從中間裂成了兩半,框一聲砸到地上跌了個粉碎。 眾人眼珠子險沒掉出來,心里驚得都能吃下一顆鴕鳥蛋,就是快步趕回來的千老爺也給夏姐兒的王霸之氣鎮(zhèn)住了。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老天爺,他們老千家給人砸上門了。 夏姐兒才不管這些,叉腰道:“我管你們什么人,我爹說了,想欺負(fù)我們家的人都是壞人。” 千老爺在京里待了好些年,東宮四處都是高手,看著夏姐兒的身手心里便有些猜測,忙伸手揮退兩個婆子,嘆氣道:“是我不孝,讓娘八十歲了都只有明兒這一個病秧秧的孫兒,自從回了姑蘇她便常有些不清醒,唯一的愿望也就是盼著明兒長壽。想是聽著小張大夫能夠治讓明兒緩得一二分,心里便有些著急,大家不要怪她,若要怪就怪我好了。” 若千老爺百般遮掩,張知魚還能有很多說辭,但他直接道歉,這些事兒便不能再是不是事兒了。 但張知魚心里始終有些不舒服,千老先生在她心里便是無比純潔的千山雪蓮——褒義的,不想千家后人竟然這樣強橫。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仆婦如今見著她這樣,自然也有見著別人這樣的時候,她是七品官兒,若碰上的是剛剛賣魚的小販,豈不是只有磕頭認(rèn)錯的份兒。 巨大的落差讓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張知魚眼前浮現(xiàn)出那棟巍峨的藏書樓,強忍了不適,笑著點點頭,扭頭便跟著大伙兒一起往家走。 眾人沉默了一路,高軒忽然嘆道:“原來千家人也是人,跟咱們也沒什么不同。” 高仁道:“我們家倒也不曾有誰逼人進(jìn)門的,倒跟鴻門宴似的。” 幾人想起無類樓中形形色色的人,心里悵然無比,夏姐兒也嘆:“生個不孝子還不如生個瘟豬兒。” 老張家能生了她,簡直是祖墳的造化。若生個不孝的東西敗壞祖上名聲,這才叫凄慘吶。 這般想著,夏姐兒又把自己逗樂了,再想不起千家的不愉快。 其他人心眼子都沒她大,心里仍記掛著這事兒。 張知魚卻看著她豎了眉毛問:“千家人之前可是給太子做官兒的人,你踹了人的匾額,以后被抓走了怎么辦,就是要踹也得趁著沒人!” 夏姐兒表示受教,嘿嘿道:“他們給太子當(dāng)官兒,但我們是給皇帝當(dāng)官兒的,誰怕她?!闭f完,流氓般拉開自己的衣襟。 張知魚怒發(fā)沖冠,眼看著要炸了,卻見她meimei衣襟里黃燦燦的一片,隱約還有欽此兩個字。 眼前一黑,道:“你偷了圣旨,阿公知道么?” 夏姐兒裹好衣裳道:“這是爹偷的,我只是把把風(fēng),爹怕我在外頭闖禍,讓我當(dāng)黃馬褂來著?!?/br> 張知魚點頭——很好,還是團(tuán)伙作案。 晚上,張知魚端著片得薄薄的魚,做了頓魚火鍋,霸道的氣味兒香飄十里,大伙兒的偶像濾鏡碎了一地,都化悲憤為食欲,吃得肚兒溜溜圓。 直到夜深人靜,顧家院子里才鉆出兩個破落戶。 張阿公和李三郎捧著碗兒,用嫩魚卷沾了麻油嚼著,道:“這幾個豬癮犯了,竟連鍋底都煮得渾濁,只剩鹽味兒?!?/br> 幸好他老頭子夠jian猾,早早留了碗菜出來,不然非被幾個兔崽子饞死不可! 那頭張知魚不知有人在舔鍋底,在在房門口跟慈姑嘰咕,道:“阮嬸嬸跟你說了么?” 顧慈搖頭,道:“娘說都是舊事,不用再提,等我考完試再說這些?!?/br> 張知魚道:“只怕阮嬸嬸也不想跟這些人來往,我們回了姑蘇這么些日子也不是秘密,一直不見有人遞帖子過來請阮嬸嬸,可見別人也是不想走動,阮嬸嬸雖然從不說重話,心里卻有股心氣在,有點兒不好的人她都不愿意交往。” 顧慈想起娘的性子,贊同道:“我看這事兒十有八九是真的,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娘從來不說,也不知千家人為何不承認(rèn)?!?/br> 二郎趴在臺階上,聽兩人說話,月輝撒了滿地。 魚姐兒和慈姑看著高高的明月,打著扇子互相驅(qū)蚊。 “金魚的血有什么用處?”顧慈想起什么似的,擰眉問道。 張知魚如今也算博覽群書,也不曾看到過相關(guān)的記載,一時想起賽神仙道:“搞不好又是哪個仙兒在千家打了窩兒?!?/br> 雖說宇宙的盡頭是神學(xué),但這可是千家! 兩人都有些一言難盡,默默地坐在臺階上。 院中蟬鳴叫不止,顧慈的眼底印出兩輪皎月,道:“又要中秋了?!?/br> 不知不覺,爹已經(jīng)走了十年。 十年生死兩茫茫,顧慈已經(jīng)快要記不清爹的樣子,但對阮珍,顧玉兩個字已經(jīng)成了過不去的坎兒。 張知魚神色微動,心知只有一件事能讓阮嬸嬸三緘其口。 只能是因為——顧教諭的死跟這個有關(guān)系。 千家如今雖然沒有人做官兒,但大周到處都是千家的弟子,這是何等的龐然大物,她忍不住想起之前在竹枝巷子跟大伙兒的談話——若這個德高望重的人犯了錯,你會怎么樣? 趙聰打了個冷戰(zhàn),現(xiàn)在張知魚心底也有些發(fā)寒。 “搞不好是我們想岔了?!鳖櫞仍陔鼥V的月色下看著魚姐兒笑:“就是真的也不怕,打明兒起,我們就帶護(hù)身符出街?!?/br> 張知魚想起流氓夏身上的手動黃馬褂,眼神一亮,道:“不錯,咱們家好些免死金牌來著?!?/br> 那些個不值錢的丑字畫兒,丟了也不心疼,阿公衣錦還鄉(xiāng)都揣在身上,就差開會給老相識顯擺了。 顧慈哼哼:“早知道讓小仁叔問宮里多要幾張,大伙兒一人往身上貼個十七八張,做個紙盔甲豈不美哉。” 張知魚道:“他們又認(rèn)不出來,我們可以真假參半嘛!” 作者有話說: 一更是昨天的二更,一更是補的請假的。晚上九點我再發(fā)今天的。 第139章 、護(hù)身符 張阿公革了兒媳婦進(jìn)廚的職, 張知魚已經(jīng)放話出去保證家里吃得飽飽的。 只是光吃飽有什么用,跟豬有什么區(qū)別? 所以第二天一早,特意起床準(zhǔn)備做飯的張知魚一出門就見著全家都在院子里, 連夏姐兒個懶豬都精神抖擻地在圍著阿公打轉(zhuǎn)兒。 張知魚忍不住看一下天色,才蒙蒙亮而已。 李三郎幾個有些不自在地看她, 手里還捏著包子油條,二郎嘴里都叼著rou骨頭。 顧慈悄悄抹了抹嘴, 小聲道:“我不曾吃, 是專門出來替你揍人的?!?/br> 張知魚聞著他身上的鱔魚味兒,冷哼一聲,道:“山豬吃不來細(xì)糠。” 李三郎笑:“你是豬,你吃?!?/br> 張知魚搶過兩個油條就著豆?jié){吃了, 拍拍手道:“我是豬我吃了糠。” 李三郎看著手上的半個包子,瞪大了雙眼——無恥! 張阿公正在照顧花園子, 他種的雞毛菜發(fā)芽了, 雖然最后長成了四季豆,張阿公覺得這是菩薩給他換換口味兒,只是想了半天沒想起來四季豆有什么療效,不由惱羞成怒,看著一群人就罵:“天天挑三揀四,有的吃就算,還在這兒說嘴!” 大家不敢吭聲了,煨灶貓向來不招阿公待見, 于是伸手戳魚姐兒。 張知魚清咳兩聲,笑瞇瞇地看著阿公。 張阿公背皮子起了一層白毛汗, 放了鋤頭狐疑道:“又要闖什么禍?” 張知魚笑:“阿公, 我何曾闖什么禍, 我就是想借點兒東西用用?!?/br> 張阿公如今身無分文,坐在花壇邊翹著腿兒,搓了搓手,又搓了搓手。 小錢串子視而不見,煨灶貓只好擠出兩文給阿公道:“買個餅子吃?!?/br> 如果是以前,張阿公定要大發(fā)雷霆,如今他確實精窮,只好忍氣吞聲地收了錢兒,問魚姐兒:“你要借什么?” 張知魚笑:“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阿公把龍子鳳孫的墨寶借給我們用用就好。” “這還不是好東西,什么是好東西?莫非還想用圣旨不成?”張阿公將東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火冒三丈地拒絕:“不成!”